到了傍晚,天气更冷了。
刘管事在茶摊吃了晚饭,又慷慨地给茶摊主人丢下一把铜板当作赏钱。
茶摊主人把野渡的位置指给他,他一刻也不想等,赶紧踏上了归乡路。
夜幕四合,野渡的船上亮起一盏灯指引他过去。
刘管事掀起船帘,被扑面的热气燎得暖烘烘的。
船舱里支起了炉子,炉膛里的干柴熊熊燃烧,时不时发出劈裂的声音。炉子上方吊着的茶壶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一旁铁皮架子上烘烤的干果发出焦糊的味道。
渡船的人正偎着炉火打盹,那是个年轻人,戴一顶长毛帽子遮住了五官,刘管事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只是觉得这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应该不会做野渡这种营生才对。
“小哥,走一趟多少钱?”刘管事小心地问。
渡船人抬头看向他,没说话。
炉火的光足够明亮,刘管事刚被勾起的记忆还没散尽,记忆中的“小墨”就忽然出现在眼前,活像来索命的阎罗。
他来不及想拔腿就跑。
腿被什么东西锁在了一起,刘管事脚步都没迈开就一头撞在了栓船用的石柱子上。
他被人踢进船舱时脑袋还嗡嗡作响,鼻血流了满手。
他望着渡船人,哆哆嗦嗦地喊出了记忆里的名字,“小墨?”
风晨正在盘一截麻绳,盘完麻绳他还要选一个结实些的大口袋,然后再挑上一块大石头。
刘管事意识到“小墨”要干什么,满脑子只想求生。他苦苦哀求,“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我是被钱迷了眼睛,我当时不知道会那么严重,小墨,我求求你,别杀我。”
风晨说:“你应该早就知道山庄是干什么的,我是什么人,你求我饶命?”
夜已深了。
茶摊主人早早地躺在床上进入了梦乡,不远处一声沉重的噗通声把他惊醒,他心想,不知道又是什么掉进河里了,扰人清梦。
第二天一大早,风晨已经在等着茶摊主人开门了。
这样冷的天,他那借来的小破船什么都有,就是缺了个会做菜的厨子。
茶摊主人很是殷勤,上了小菜,“昨晚那客人还是我介绍给你的,怎么样,送他渡河回乡了吗?”
风晨点了下头,“送去了更远的地方。”
茶摊主人说:“你人还怪好嘞,是不是给送到了对岸洗衣裳的地方,那地方离驿站近,就是平常划船的怕麻烦不肯多划几下。”
风晨这一趟收获颇丰。
过去的故事迟方和闻人煜从刘管事嘴里了解了多少,风晨已经清楚了。
刘管事说他在一个月前见过明和。
那天阳光很好,江陵府一家有名的成衣店门口,奢华的双驾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瞎子,刘管事一眼就认出来那瞎子就是明和。他跟在马车后面看见马车回了一幢庄园,庄园主人姓柳,去世前是做药材生意的,家财万贯,乐善好施,在南境小有名气。
那年风晨给明和服下解药后,就一同回了山庄。第二天山庄的偏院被人放了一把火,明和所在的偏屋也被烧塌了,明和不知所踪。
庄主震怒,但放火的人不仅全身而退,还留下了口信,一则给庄主的,说这把火是对庄主烧了画舫的回敬。另一则给他的,想找明和就在三天后去赴约。
风晨知道是谁放的火,就是这个人把他从南境带到了中原画舫,冷眼逼他寻死。但他不知道这人的姓名底细,只是称他黑袍。
三天后,他没去赴黑袍的约。
至此,他和明和失散了。
很久之后他腾出手来在中原花大力气找过明和,也抱有希望明和还活着,但一无所获。
至于明和为什么会出现在柳家,又为什么不联系迟方,风晨想不明白。
除了这些,风晨还从刘管事那里问出了一个他绝想不到的消息。
刘管事早年间跟着账房做学徒,在画舫还没被庄主一把大火烧干净之前,他在画舫当账房,黑袍是他的东家。黑袍的真名叫殷行,是南楚人,殷姓在南楚并不常见,而南楚王室姓殷。
——
几天后,迟家军大营。
晴空如洗,一片湛蓝。
有信鸽从大营上方飞过,掠过主帐的护卫头顶,飞过香喷喷的膳房,来到了亲卫营的住处。
风晨立在窗边,信鸽从他手边飞过,又振翅飞远了。
他关了窗户,靠着木桌打开了信。
信很简短。
“老大,南楚皇室没有殷行此人。”
信的背面又补了一笔。
“有名为殷行的人在江陵府有一处私产,做药材生意。”
在最末,还有一行小字。
“老大何时回来,忙!急!”
风晨盯着前面两条,陷入沉思。
这么巧,明和所在的柳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
看来他得想办法见见明和。
风晨想,他待在迟方眼皮子底下出入到底不太方便,是不是趁机让淮南想个借口帮他在迟方面前推掉亲卫这个差事。
想个什么借口好呢?
同一时间,离亲卫营不远处的主帐,闻人煜大步走了进去。
迟方看见他进来,站了起来,原地踱了两步,止住他的话音,“等一等,先别说。”
闻人煜耐心地等迟方缓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迟方坐了回去坐稳了,“好,你说。”
闻人煜喜上眉梢,“明和回来了。”
迟方呼出一口气,“好,大好事。”
“大帅,”闻人煜眼底满是笑意,“他还带着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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