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在纸上点出小小的圈,像是自问,又像是答案。
夏叶转头撇了一眼边上习题集,不知为何有些伤感起来。
过两天就中考了,今天下课后就回家休息准备考试。
三年,说过也就过来。
来不及回味。
幸而,几人应该不会各奔东西,顶多高中重新分班罢了。
不过,就算重新分班,他们几个也只会分到同个“竞赛班”。
实力摆在那儿,没办法。
“夏叶,你笔记借我看下。”江南头都没转,伸手就准备拿她笔记,下一秒,脑袋就被后面人敲了下。
向卫卷着课本,嬉皮笑脸。
夏叶略微诧异。
诧异,也疑惑。
江南借笔记又不是大事,向卫犯得着敲打她吗?
回头惹“小姑娘”不高兴,看陈之影怎么阴阳怪气他。
纯属自讨苦吃。
“她都没写完,你怎么不找‘为师’求教呢?”
江南:“怎么还占我便宜了?”
向卫晃了晃手指,颇为得意道:“‘为师’指导你作业多年,这份恩情你怎可遗忘?等你学有所成时,切记是‘为师’功劳!”不顾边上陈之影鄙夷目光,接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要有始有终呐‘孽徒’。”
夏叶顿感无语,不过,她还是打算成全向卫,顺着他话道:“我确实没整理完,你先看向卫的。”
江南呆呆应了,接过向卫笔记。
刚转回头,反应过来的江南怒目道:“向卫,你就是占我便宜!是不是!”
向卫颇为无辜摊了摊手,“说什么呢,我对你可没兴趣,我单纯是想占‘老陈’便宜。”
陈之影转着笔,冷冷瞥了眼向卫,哼了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好为人爹’爱好?”
论“嘴毒”还得属陈之影,一语双关。
向卫吃瘪,嘴上咒骂着陈之影,眼神却不断飘向夏叶。
其实,她早整理完笔记了。
夏叶微微移眸看了眼向卫,对方察觉她视线,邀功似的挑了挑眉。
得瑟。
转回头,桌上就弹来一个纸团。
是向卫。
“不谢啊。”
谢他什么?他解围?还是谢他替她挡了别人请求,让她多了温习时间?
可她对自己很自信,不需要旁人助她什么。
- 多此一举。
- 多此一举,但谢谢。
猜到她一定会这么吐槽吧?
- 不谢啊。
……
怎么会想起以前事呢?大约,在不觉间,她与他之间早已纠缠不清。
自始至终。
小小的“水花”在作业本上润湿字迹,“死而后已”四个字逐渐模糊。
她擦了擦作业本,手背擦了眼角。
不是故意想起的,仅仅只是——最近会想起,他的好。
如同他的坏,让她过去的时光和一点点暧昧,一点点心动都显得可笑滑稽。
分手第七天。
台灯下的书本都变了形状,像在喧闹着她的狼狈。
“他只是逗你玩而已。”
“你看,只有你当真喜欢上他罢了。”
“向卫这么多年不过觉得你好逗,有趣,其实他一点不喜欢你。”
“别自作多情了,你真可怜。”
“他——不——喜——欢——你——”
标点符号跳着舞,歪歪扭扭,浸润一页又一页,混在她磅礴的委屈泪水里欢腾。
自信和自尊都成为别人得意的“资本”,像个小丑。
少女静静哭着,擦着鼻涕,电视剧里安静流泪都是骗人的,一定是眼药水。
书里说的才是真的。
——“不见复关,泣涕涟涟”
家里刚开始愁云惨淡时,她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所以仅仅是陪伴母亲,父亲。
无论多难,她都强装活泼的向父母讲自己的学习遇到的事。
除了骄傲的成绩,她没有拿得出的事。
可,她也会委屈。
不是不会哭的人就不会难过。
不是不喊痛就不会痛。
不是坚强的人就该承受更多。
她也可以软弱。
擦了泪,继续写作业。
没用什么能再伤她,没有任何人,任何事。
会长大的,会离开的,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过一生的。
就算他不喜欢她,耍了她这么多年又如何?
夏叶握着笔,攥了又攥。
纸张上的字却扭了又扭,很是丑陋。
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如同深渊,有时是阴差阳错,有时是故意为之。
一旦有了心结,过程就不再重要。
因为人们总认为自己已经看见结果。
——他并不爱你,你只是自作多情。
即便,这不是真的。
可否定句就像魔咒,无时无刻握住你躁动的心,稍一动情就要窒息。
所有的爱恨终结后,回望的失落和遗憾像是人去楼空的午夜欢乐场。
满地飘带和金箔,却了无生气。
盛大,却荒诞。
挤满了无法言语的失落。
然而,人是往前走的,一步一步的迎向新生。
婚后第三年,平凡的午后,总有变化悄然而至。
比如,最近夏叶感觉不适,常常疲累,她疑心自己最近出差频繁累了些,索性偷了一天懒,在家躺了补觉,补到一半醒了一瞧手机,不过下午三点,深秋的天凉意十足,夏叶躺在床上辗转。
今天向卫出差回家,她本想收拾一番,但懒劲上头,最多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困意散了大半,但就是懒得起床,直到向卫站在床边哄她起床,夏叶这才懒洋洋耷拉着手臂让向卫抱了起来。
“怎么回事,不舒服?”向卫伸手拭了夏叶额头,一切正常。
“是不是最近上班累?不行休息十天半月,咱不差这点钱。”
夏叶不吱声,只听向卫没完没了。
“还没睡醒?”
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行吧,成‘小懒猪’我也乐意养。”
夏叶抬了抬眼皮,冲向卫翻了个白眼,“谁要你养。”
“哎呀,原来真是我老婆啊,我当是什么充气玩偶假冒呢。”向卫揉了揉夏叶长发,补了句:“刚想说做不知谁家技术这般好,做的如此美丽逼真。”
夏叶冷笑一声,“怎的,还见过不逼真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等身订制款吗?”向卫眼角划过一丝狡黠,“老婆不在的时候,倒是可以考虑‘一解相思’。”
“变态。”夏叶诚恳“盖棺定论”,顿了一秒,一把抓过向卫衣领,命令道:“只准在我面前变态。”
向卫眼睛弯成好看月牙,“行,只对你‘变态’。”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只爱你。
无论时间、空间如何转换,我都只爱你。
哪怕,你不爱我。
不过幸好,你也爱我。
有些人一旦遇上注定纠缠不休。
此生难缠。
不想转弯抹角,不想你猜,就想坦荡通俗的告诉你,我就是要你。
“怎么这么困?”
向卫看着刚打闹了一会儿又蔫下去的夏叶,忽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其实妇科他真不大懂,可夏叶在很多时候“钝感”十足,他不得不想歪。
“老婆,会不会……”
夏叶抬了抬眼皮,“嗯?又怎么?”
刚出差回来没几天,下下周她还安排了出差,珠海航展又要开始了,她不去不行,这次李熙和也会到场,虽然真正洽谈商务还得她来。
“会不会是,有了?”
两人皆是一顿,向卫表情不明,不知是喜是忧,蜜里调油二人世界他还没过瘾,但,升级身份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夏叶坐起来,顺手摸了肚子。
“不会吧……”
但,这事真不好说……
“你上次没戴安全措施吗!”
“我上次有啊。”向卫掰着手指头,“你还嫌弃我动作慢,你忘了?”
情到浓时,这种事她哪会记得?
“那概率很小啊,不至于吧!”
向卫有些心虚,手指不断往前掰,“但是,上上次,还有上上上上次还有……呃,真没……”
夏叶:……
“你等我想想,上个月28号没有措施,25号和20号有措施,15和16号也有措施,等下,你等下哦,我看看手机记录,哦……这些日子都有措施,啊!国庆节假期,咱两没出去旅行,连着几天在家‘办事’,可能那一周中招的?”
这已经不是“变态”,是“完全变态”了。
夏叶又羞又恼,语言系统都丧失,“槽点”略多,一时不知从何“吐”起。
缓了十几秒,夏叶嘴角抽搐的问:“怎么还有记录的好习惯呢?”
分明阴阳怪气。
向卫:“补上分开后几年的量啊,到今年年底差不多就平均水平了。”
夏叶:“咱两第一次是大二,20岁,怎么算都没几年吧?”
向卫眉头一蹙,开始狡辩:
“大学时候精力旺盛都没有一天一次,大二一整个学期啊,就一次啊,你知道我多苦嘛~大三一整年啊,一整年,也就四次。”
“大四就不说了,直接降到两次!”
“读研三年倒是多了点,但是均数也达不到啊!”
“工作后还好,夏叶,你不知道我多难。”
“我努力勤奋一点补偿补偿你不好嘛?”
夏叶:我谢你这么补偿我!
“不做措施,你还有理了?你还有理了是吧!”
连踹带踢,夏叶牙根都痒痒。
“别用力,小心小心啊,别伤了自己,我给你打。”
说完,向卫就将脸伸过来。
“为什么不做措施!”夏叶捏着向卫脸,气不打一处来。
真不怪她,她在向卫手里,从来都是晕头转向,气都喘不上几口,每次都要她老命似的。
主要,很多时候也不限于卧室……
确实没条件随手来一套。
所以,都是他的错!
啊啊啊啊!男人果然是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一叶,我去给你买试纸,我给你多买点,你等着。”
挣脱夏叶“魔掌”,向卫连滚带爬出了家门,男人面子在这一刻不如他的夏叶重要。
不是,从来没有什么能和夏叶相提并论的事物。
从来没有过。
“先生,这些都要?”
药店店员看着一柜台的验孕物品,各种品牌,各种样式,统统拿了个遍。
“都要。多少钱?”
店员收银完,袋子刚递给向卫,他抓了袋子就跑。
就像,下一秒恨不能回到家。
夏叶看着一袋子东西,白眼翻上了天。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还是得去下医院。我看了,要早上一大早去。”
“你先用试试,虽说早上比较准,但现在用用也无妨。”
“明天早起先别吃饭,我给你把早饭带上,验完就吃饭,不能饿着,你肠胃不好。”
“我给你拿外套,明天好像要下雨。”
“对了我先请个假,等下,我跟诸葛和陈之影说一声,我这两天先不去公司。”
喋喋不休,喋喋不休的向卫,突然停下来,看着夏叶。
冷静了好一会儿,夏叶好气又好笑的看向他。
“怎么不说话了?”
向卫抿了抿嘴,伸手搂住夏叶。
“干嘛?”
“老婆,对不起。”
爱是常觉亏欠。
爱着你,所以想给你最好的。
总是会想,如果没有波折,如果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分离过,那他该有多少时间对她好啊。
是他亏欠了她。
在她遭遇人生变故的那些年,他好像在她身边,可又像从未真正在她身边似的。
其实,过去年少的自己太狂妄,不曾细想过更多,也未曾稳重处理事。
明明有更好处理的方式,他们却选择了最伤害对方的方式。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来的太晚。
“你要受累了。”
“哦,那,你以后和娃一起伺候我。还债。”
“不行,你怎么想着奴役闺女呢?”
“你怎么不想着是个儿子?”
“啊,闺女的话要是长得像我,那多亏,要是像你儿子也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千万长得像你妈啊,倾国倾城就行。”
“以前谁自恋说我是贪图他‘美色’来着?这会儿不自信了?”
“我不吹自己貌美英俊潇洒,怎么配得上你。”
“鬼话连篇。”
……
“有六周了。”夏叶看着报告,手覆上小腹。
从前,她觉得小说和影视剧里,女主得知怀孕消息会抚摸小腹的动作太刻意,可真落到她自己头上,她才明白,这是下意识动作。
当年,或许父母亲都是期待她的到来吧?
可最后结局过于潦草,幸好,这次主角换成了她和向卫。
她一定会幸福的。
如果是和向卫。
夏叶在大厅无人角落啃着包子,向卫说去帮她拿外套,她出来不见他,在庭园外寻到他。
他站在廊檐下背对着她,和人在打电话。
“对,妈,怀了。6周了。”
“我会照顾好她的,您放心,我先跟您说一声,一会儿再给我父母打电话,我想,您应该是第一个想知道的。”
“好,您要是想过来,我去接您,不过我先问过一叶,看她有什么想法。”
“行,明白。我知道了。”
……
电话很短,向卫挂了电话,不知为何他没继续打电话。
隔着玻璃,夏叶看他不知为何低了头,过会儿又抬手擦了擦脸。
哦,她的阿卫哭了。
总是一脸无所畏惧的人忽而有了“软肋”,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怎么总是惹哭他呢?
不知何时开始,他变得如此爱哭。
向卫也不知为何有了种不真实感,他想,他的夏叶啊,吃了那么多的苦,可她的“苦”好像都与他有关。
现在她又要为了他“吃苦头”。
他舍不得。
他要做爸爸了,和一叶的宝宝。
可,为什么哭呢?
他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
应该是哭了。
自夏叶原谅他后,每一天最期待的事就是醒来,醒来就能瞧见他最爱的人。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
没有。
他的一叶啊,又漂亮,又可爱,聪明又倔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是浑沌浊世里唯一的“圣洁”。
从很小时候他就知道,除了夏叶,他的夏一叶,谁都难入他眼。
“大老爷们怎么还哭了。”他嘟囔自己。
可,他哭绝不是因为难过,他知道。
……
“拿个外套这么久?我包子都快消化完了。”
无视他红了的眼圈,夏叶娇嗲的埋怨。
“嗨,这不是给父母们打个电话报告下嘛。”
“行吧,可以回家了,反正指标都正常。”
“好嘞,太后起驾。”
“小卫子,”
“嗻,臣在呢,在呢。”
“摆驾回宫。”
“好嘞。”
……
“我还是有点气。”
“怎么?”
“咱家娃岂不是要比‘老陈’家的小一岁?”
“我觉得挺好,你去跟陈之影学学,我看他帮江南伺候的就挺好。”
“什么话,我能比他差?我不服。”
“换尿不湿你会吗?”
“我学!”
“拍奶嗝你会吗!”
“……”
“温奶你会吗?”
“我……我请三个保姆!我现在就去找!我还就不信了,我跟着学,我能学不会。”
“年轻人,你要学的多呢。”
“还要学什么?”
“学,怎么做父亲。”
人生每个阶段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如此仓促。
父亲,两个字,包含的很多。
但,如果是向卫,他一定可以,夏叶想,他一定会是最棒的父亲。
因为,她敢嫁他。
他不舍得让她输,索性拿自己的命下了赌注。
人们总说爱情瞬息万变,是的,瞬息万变,所以他这颗“情种”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夏叶也好奇。
人生不过豪赌,或输或赢,满盘皆输也罢,逆天改命也罢,总之,她都会坦然接受。
因为,这场豪赌,她一定赢。
不为别的,只因他是向卫。
她的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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