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程府离府衙距离并不远,程母担心儿子一心扑在公事上不好好吃饭,打算亲自给他送饭。
令姝自告奋勇接下这活,程母见小两口感情甚好欣喜不已。
令姝并没有吩咐家中奴仆备食,而是带着小桃去街上食肆买了三道菜,翠玉白玉羹、绿沁爽心盘和碧茎玉丝烩。
这三道菜主食分别是菠菜豆腐,黄瓜,芹菜和兔肉,都是能刺激肠胃蠕动,令人腹泻的菜。
小桃替令姝支着油纸伞遮阳,两人等在府衙门口。
良久,程朝身穿绿色官服走出来,他肤色白皙,绿色穿在身上并不显黑,反而周身萦绕一股清凉的气息,令人想贴近凉快凉快。
程朝看见门外晒得满头大汗的令姝,声音沉沉:“外头日天这么大,怎么突然来府衙了?”
令姝见他眉眼微皱语气有些不耐烦,疑心他不喜自己来府衙找他。
心中诽腹几句,面上笑意盈盈道:“夫君今日第一天上任,母亲担心你,替你准备了饭食。她年纪大了,我总不能让她自己来。这可是她的一片心意,你要好好吃完。”
她说完接过小桃手中的食盒递过去。
府衙门口正好经过三个结伴而行的官员,开口调笑:“程大人,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漂亮的贤妻。”
程朝接过食盒回道:“我知道了,日头很大,你快回马车上去。巷口那里有卖冰酒酿的,若是觉得不适,让小桃去买一点。”
马车朝程府悠悠使去,小桃在一旁吃着冰酒酿,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夫人,我怎么觉得大人面上看着冷,实际很关心你。”
令姝没好气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他就是想在同僚面前装成好夫君罢了,我才不会再上当了,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
她将视线投向窗外,心中有些不解,明明那日他话都说得那样绝了。为什么心中还对程朝抱有一点期待呢,听见他关心自己,还是会下意识的开心。
令姝甩甩头,一定是这些时日他装的太好迷惑了自己,她可不能再犯傻了。
程朝将食盒放在案桌旁,继续翻阅未看完的卷宗,进来的冀原修看见了笑道:“程大人,这么用功,听说这饭还是你新婚妻子送来的,你不吃我可吃了?”
程朝看着那个食盒,想起令姝反常的举动,他勾了勾唇:“我不饿,你想吃便吃吧。”
冀原修打开食盒细细品尝,赞叹的说道:“真好吃,嫂夫人手艺真好!”
午歇后没多久,冀原修突然感觉腹泻中一片翻江倒海,他憋不住的奔去茅房,回来时面色蜡黄,人似乎有些虚脱。
程朝见状过意不去上前关心:“冀大人,可还好,许是中午的饭菜放久了有些变质,要不你找个大夫看看。”
冀品福虚弱道:“程大人,应该是我吃冰酒酿吃多了,与饭菜无关。唔,我不行了,你替我告个假,我先去医馆看看。”
——
夕阳西下,程朝踏着余晖下衙回到家中,令姝正在指挥下人在厅中摆饭,四人刚落座准备用饭。
令姝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飘向对面的程朝,他面色如常并无不适,她心中有些疑惑,难不成程朝肠胃这么好?那些饭菜对他没用?
程母慈爱的目光投向程朝,关心道:“晏清,今日第一天当值可还适应?午时姝儿给你送去的饭菜可还合口味?”
令姝垂下眼慢吞吞的吃着饭,支起耳朵细听。
程朝扫了一眼低头装鹌鹑的令姝,不动声色的回道:“今日府衙一切都好,夫人中午送去的饭菜我很喜欢。”他转头看向令姝,“多谢夫人。”
令姝朝他假笑两下,低下头吃了口丸子,心里不禁诽腹“真能装”。用过晚食后,程朝抬步去书房看书。
今日晚食摆了不少开胃小菜,令姝吃得有些撑,拉着佩娘在院中走动消食。
两人并肩而行,令姝看向她沉默的侧脸问道:“怎么了,从晚饭起你就闷闷不乐的。”
佩娘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今日义母又提起我的亲事,我年纪也不小了,她说要帮我相看。”
令姝想起程母收留佩娘的事,他们二人一同长大,青梅竹马,难保没有喜欢的心思。她试探的问道:“你不想相看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还是单纯不愿嫁人?。”
佩娘一脸急切:“嫂嫂你别误会,从前义母确实有提过我和哥哥的亲事,我们都没答应,我只当程朝是哥哥,从来没有旁的想法。何况你们现在已经成亲,我绝不会给旁人做妾!。”
令姝安抚住她:“我相信你,只是你不想嫁人是为什么?。”
佩娘声音低落,难过的开口:“我家世代以酿酒为生,到我父亲这辈只我一个女儿,父亲将祖传酿酒的方子都传给了我,后来他和我母亲意外身亡,酒坊也关门了。我想继承我父亲的遗志,把酒坊继续开下去,可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弱女子,幸得义母收留,才勉强活下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停下路中擦拭眼泪,令姝递上帕子柔声说道:“女子怎么了,你只要想做肯定能成功。你回去好好想想,开酒坊后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和困难。若你能坚持住,再来找我,我可以借钱给你开酒坊,等到日后你盈利后再将银钱还我。”
佩娘泪眼朦胧的抬头,不可置信的问道:“嫂嫂,真的吗,你难道不觉得我抛头露面有伤风化吗?”
令姝摇摇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女,一手画技出神入化,受文人墨客追捧。
她每年都会给令姝画一副肖像,说要留下女儿从小到大的画卷,当作收藏。
可后来她却封了笔,毁了画,成了一个深陷后宅的深闺夫人。
令姝收回神思,语气正色:“世人对女子多有不公,总以三从四德来束缚我们,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团结起来互相帮助,挣脱后宅闯出自己的天地。”
佩娘哽咽道:“多谢嫂嫂,我早就想好了,纵然坏了名声,我也不悔!
——
八月的天气夜晚令人燥郁不堪,屋内摆放的大缸盛满了冰。
令姝穿着茜色薄纱睡裙,趴在竹席上看从汴京带来的话本子,两条细白的双腿在空中摇晃,圆润的脚趾上涂着鲜艳的蔻丹。
程朝推开门就看见这副场景,他浑身燥热,立在门口没有进去,嗓音暗哑的开口:“我刚刚上任,府衙事情有些多,晚上会忙到很晚,以后我就歇在书房了。”
令姝心中微动,想躲出去,她还有好几招没使呢。
她狡黠的笑笑走到门边,芊芊玉指在程朝身上来回拨弄,眼神带钩:“你搬去书房叫府中下人如何看我?母亲问起我怎么跟她解释?说你我是假夫妻?”
程朝身体一怔,抓住令姝作乱的手指,喉咙发紧:“母亲那边我回去解释,府内的下人要是嚼舌根你只管处罚便是。府衙内有午食,以后不必给我送饭了。”
听见他主动提及送饭,令姝身体一顿,那饭对他既然没用,她自然不会再送,天气炎热的紧,她也不想找罪受。
只是她不肯就此认输,嘴硬道:“我这个人最是要面子,听不得旁人背后议论我,我不管,你不许去书房住。”
程朝眉间微动沉声开口:“你不许我去书房住难道是想我和你一起睡?”
令姝如同炸毛的猫一样,脸上涌起热气:“胡说什么呢!我是让你在房间打地铺睡,你想哪里去了。”
这种炎热的天气夜间睡在地板上也不会受风寒,只不过地板硬邦邦的,肯定不如床睡得舒服,说不定还会腰酸背痛。
程朝细细打量令姝的表情,猜到她心中的想法后淡淡开口:“我知道了。”
烛光随风摇曳,程朝端坐在书案前看书,令姝颇有些闲不住,她翻身下床去书架上踮脚翻阅从京城带来的话本。
程朝盯着她白嫩的双脚皱眉:“怎么不穿鞋,夜间地板凉。”
令姝疑心他故意说这个话来提醒自己让他睡地板不好,她转身在地板上转了一圈:“不凉啊,而且房间有人打扫,一点也不脏,你放心好了。”
她圆润脚趾涂着艳色的蔻丹,和白嫩的脚背形成巨大的反差。程朝视线好似被灼到,他起身走到令姝身后问道:“要什么书,我给你拿。”
温热的气息包裹过来,令姝感到不适的退回到床边,支使程朝:“就那本《美艳狐狸仙的风流事》,第四格上面。”
听见这名字程朝嘴角抽了抽:“你平日里就看这种书?”
“这种书怎么了,你有意见?”令姝有些羞耻,她大声质问。
“没有。”他将书本递给令姝,回到桌边开始磨墨写信。
瞧见他这副一本正经模样,令姝盯着话本狡黠的笑笑,她翻开书页开始念书,声音清脆娇俏,悦耳的笑声仿佛钩子一般钻进程朝耳朵。
“燕娘身着碧绿水袖,露出白皙的腰肢,薄纱遮住曼妙的身姿。丰腴圆润的身体缠绕住张生,丁香小舌贴上他清秀的脸庞,玉手钻进……”
程朝忍了片刻,见她不但不停歇,反而越念越露骨。他丢开手中的毛笔起身朝床边走去,令姝注意到他的动作止声。
昏暗的烛光下令姝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本能的害怕朝后退去,程朝抓住令姝的纤细的脚踝将她拉入怀中,暗哑的声音在令姝耳边响起:“要是不想睡觉,我们可以做些别的。”
他看着令姝红透的耳尖,不受控制般低头轻吻去。微凉的薄唇贴紧令姝的耳垂,她浑身战栗,挣扎着起身推开他。
将自己紧紧的缩在床角,虚张声势:“我本来就是要睡的,你坐在那边看书点着烛火我怎么睡觉?”
程朝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还在嘴硬,心中好笑的紧,就像闯祸的猫儿,百般折腾,等主人发火就知道怕了,将自己缩成一团嘤嘤的叫唤。
他不再逗弄她,转身熄了烛火,躺在地铺上:“睡吧,要是害怕,我可以出去。”
令姝继续嘴硬:“睡就睡,谁怕你!”
小院恢复寂静,星光黯淡,月亮倒影映在湖上,令姝沉沉睡去,有人却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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