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的公寓在老楼六层，没有电梯。陈舟拎着一篮新鲜草莓爬上来的时候，额角沁着薄汗，塑料篮把手在掌心勒出红痕。“你这楼比画里难爬。”他笑着喘气，把草莓往玄关柜上放，篮底的水珠滴在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圆斑。
“比创智大厦的消防通道好走。”林林转身去厨房洗草莓，声音从哗哗的水流声里传出来，“上次陪小艾去拿文件，那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像恐怖片布景。”
陈舟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把草莓倒进滤水篮。晨光透过老式钢窗斜切进来，在她发梢镀上层金边，有颗草莓滚到地上，他弯腰去捡，指尖刚好碰到她的脚背，温热的带着点水汽。两人都停顿了一下，林林猛地直起身，草莓蒂掉进垃圾桶，发出了轻响。
“咖啡要加多少糖？”她背对着他问，声音有点颤抖。
“你调的都好。”陈舟把草莓扔进篮里，转身去翻她客厅的书架。书不多，大半是画册，最底层压着个褪色的铁皮盒。“这是什么？”他指尖刚碰到盒盖，林林突然从厨房冲出来，把盒子抱进怀里。
“没什么。”她把盒子塞进沙发垫底下，脸颊泛红，“速溶咖啡只剩最后一包了，凑合喝？”
陈舟没有追问，只是帮忙把草莓摆进玻璃盘。阳光爬到咖啡杯沿的时候，林林突然想起什么，从玄关柜拿起个信封：“昨天张叔塞给我的，说是一个穿西装的人留下的，没写名字。”
信封是牛皮纸的，没有邮票，封口处用红色火漆封着，印着个模糊的王字。陈舟的目光在火漆上停了停，突然从帆布包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存好的图片：“创智大厦的公章防伪指南，你看。”他指着屏幕上的细节，“真章的大厦二字间距是 1.2毫米，这个信封上的是 1.8毫米，而且防伪码少了最后两位，这是假的。”
林林凑过去看，果然。紧绷的肩膀松下来，她把协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时力道太大，带倒了旁边的草莓盘。红的白的滚了一地，像幅摔碎的画。
“我去买新的。”陈舟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刚到楼道，就和个穿西装的人撞在一起。那人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撒了一地，全都是林林的照片，从大学的时候参加画展，到上周的在广场画画，甚至有一张是她抱着流浪猫的侧影。
陈舟下意识把身后的林林往楼梯内侧藏了藏，脚悄悄挡住台阶边缘，他怕她慌不择路踩空了。他弯腰捡文件的时候特意把那张抱猫的照片折进了掌心，指尖攥得发紧：“林小姐，我们老板想请你谈谈。”西装男捡起照片，笑容虚假又无用，“关于名誉损的赔偿。”
“伪造公章是犯罪。”陈舟把折好的照片塞进林林口袋，声音冷得像冰，“需要我现在报警，让警察来鉴定你们的协议吗？”他晃了晃手机里的防伪指南，“或者，我们去创智大厦门口聊聊，让大家评评理？”
西装男的脸色变了，抓起公文包就跑，楼梯间回荡着他的脚步声。陈舟转身的时候看见林林正把沙发垫底下的铁皮盒往包里塞。“要走？”
“去张叔那。”她的指尖在发抖，“老打印机能扫描证据，张叔说过……”
陈舟按住她的手，把铁皮盒从她包里拿出来，重新放回沙发垫下。“不用躲。”他从篮里拿起颗草莓递到她的嘴边，“我们有证据，怕什么？”
草莓的甜混着咖啡的苦在舌尖散开，林林突然想起大学的时候，她在画展上被评委指责抄袭也是这样，有个身影挡在她身前说“她的画里有晚霞的味道，别人抄不走”。那个时候少年的指尖沾着点橘红色颜料，和现在陈舟指尖的草莓汁颜色，竟莫名的重合。
“你……”她抬头撞进陈舟的眼睛里。他的瞳孔很亮，像盛着那年画展的晚霞。
“那盒里，是不是有张褪色的奖状？”陈舟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擦去她没忍住的泪珠，刚好蹭到她之前沾的墨渍“画的是火烧云，落款是舟。”
林林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咖啡杯里荡漾开小小的涟漪。陈舟拿起咖啡杯，往里面丢了颗新鲜草莓：“哭了就不甜了。”他用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指尖的草莓汁蹭在她皮肤上，像点了颗胭脂，“你看，墨和泪混在一起，像一幅新画。”
阳光爬到窗台的时候林林打开了那个铁皮盒。里面果然有张泛黄的奖状，画着片绚烂的火烧云，右下角的舟字歪歪扭扭的却和陈舟现在的签名有着一样的笔锋。旁边还压着张字条，是少年用铅笔写的：“你的画里有光，我记了很多年。”
陈舟拿起奖状，突然笑了：“当年评委说你抄袭，我偷偷把自己的画撕了，说是我抄她的，虽然被老师罚站了一下午，倒也值得了。”
林林突然抓起他的手，指尖抚过他掌心因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那幅火烧云，我一直以为丢了。”
“我捡回来的。”陈舟把奖状放回盒里，“就像现在我捡回来了差点被你藏起来的勇气。”
楼下传来张叔的喊声，说创智大厦的人又在小区门口鬼鬼祟祟。陈舟把铁皮盒放进书架最上层，拿起外套：“去看看。”他转身的时候林林抓起桌上的草莓塞进他口袋，像在塞颗颗饱满的勇气。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林站在窗前，看着陈舟的身影穿过晨光，走向小区门口。她突然想起昨夜未拆的那封信，其实不用拆也知道，无非是些威胁与恐吓。但此刻她的指尖触到窗台上的草莓，甜意漫过心底。她突然明白了，有些光是藏不住的但是也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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