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走了。”
“东西带好了没有?交通卡。”
周洋摸摸口袋:“带了。妈再见。”
冒择惠这两天情绪已恢复正常,并且好像又交了个不错的男朋友,气色红润衬得人喜气洋洋。周洋噔噔蹬跑下楼,拉开底楼的木门,愣住了。
“陈鑫?!”
“嘿嘿……”课代表在楼底站得笔笔直直,见到白月光出来赶紧迎上去亲了一口,接过他的书包拍拍自行车座,“接你去上学。”一套流程做得行云流水,堪称妻奴典范。
“你怎么突然来了都不告诉我?”周洋跨上后座搂着课代表腰,笑个不停。他每次看到陈鑫的第一反应就是笑,戆得都看不起自己。
车子在狭窄的弄堂穿行,两旁是红色的砖墙,爬满了斑驳的爬山虎。
“回头你教我骑,也让我载载你。”周洋在小区不敢靠着陈鑫,只能用手扶着他的腰,惹得陈鑫车把一阵乱晃,差点挂擦到墙壁。“痒……痒!”
“嗯?”
“痒!”
“你叫我?”
“别别别再动了……我痒!”陈鑫憋得直哆嗦。
“哦。”周洋看了看周围,抱住了他,“我还是跟阿衡和白金姐姐说了。”
“说什么?”
“嘻嘻。”周洋拿鼻尖戳他的后背,觉得自己智商退回到了八岁,“说我跟你谈朋友啦。”
课代表也没好多少,一张嘴咧得冷风往胃里直灌。他神采飞扬地一蹬脚蹬,喊了声“洋洋抓紧了!”风一样冲了出去在马路上飞驰,周洋的碎发瞬间扬起。
两人早早到了学校,教室里没人。周洋放下书包去黑板写值日生的名字,陈鑫坐在第一排桌子上看他。那两小字写得……勾人!课代表顿时没忍住,伸手将白月光屁股捞了满满一把,非常下流!
“!”周洋差点没将“龙”字那个弯勾弯到黑板外面。
“你今天跟富贵龙一起值日?”陈鑫走到他身后抱住,被周洋赶苍蝇一样挥开。“同学要来了。”
“早着呢。”说完就埋他脖子里啃。周洋吓坏了,反手一拧,动作干净有力不带一点迟疑,课代表哀嚎一声立刻长跪不起。
“……”
“怎么了?这么疼?”不至于呀瞧他那龇牙咧嘴的死样子。周洋将信将疑蹲下,被公狗扑倒舔了个满怀。
“没人来,香一个。”
“不香。”白月光皱着眉,非常严肃,“我这样的处男不喜欢!”陈鑫瞬间失笑。
“今天放学你做完值日等等我,我去跟王茜说清楚。”
白金看到周洋的消息没工夫理他,他正在医院挂号。她爹腰间盘突出不断复发,做牵引都不再有用,医生建议手术。
老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二儿子。从小到大,就属这个娘娘腔儿子跟他们二老最贴心。小时候但凡夫妻俩有个头疼脑热的,二儿子总是端茶递水问爸爸妈妈疼不疼,老大看有弟弟照顾,就在一旁念书,不然出去打工,这个弟弟一直被当成妹妹,是爹妈的小棉袄。
夫妻俩是顶喜欢白金的,直到他进了初中,看上了新村里的一个男孩,借了隔壁小姑娘的裙子男扮女装要去找他轧朋友。纸包不住火,白家被新村几户人家说闲话,他们不懂该怎么教育孩子,只能打。白金渐渐地也就和他们疏远了。白姆妈心痛不过,整晚整晚为了二儿子流泪。她决定生一个女儿作伴,冒着超生罚款的风险当了高龄产妇,这就有了阿三。不过姆妈没享福的命,过完五十大寿,命里那一关没跨过去,先老白一步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老白在潜意识里还是顶喜欢自己那个乖巧的二儿子,这次他生了病,不知不觉就打了电话给白金。白金接到消息二话不说赶紧跑去接老爸,带他去市级医院挂专家门诊。
老白见着白金,不禁恍惚。上次见到他还是姆妈大殓,白金穿着一身黑哭得站都站不住。这么好的一个儿子,怎么就突然变女人了呢?
“爸,轮到我们了。”白金搀着老白起来。
专家医生看了片子之后,也建议手术。老白梗着脖子就是要求打封闭针。
“爸,你不要犟了好伐?我单位近离家也近,可以照顾你的。”
“不行,都那么一把年纪了,做什么手术。”
“你得听医生的,人家是专家!”白金急了。
“白白浪费钱么这不是!”老白脾气也一下子上来,“医院里都建议做手术,医生有的拿钱的!你这种小青年不懂!”
“不就是钱么,我有,我付还不行么?”
“怎么肯让你来?就算轮也轮不到你,还有你大哥。”老白颤颤巍巍撑了把白金,打算直接回家,“钱存着给阿三结婚,不能动。”
“阿三才多大?!”
“那你不要结婚了?”
白金扶着她的爹顿了顿,父女俩一时无语。
他们拦了辆出租回去。老白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淡淡开口:“我跟你妈早就帮你存好一笔钱了,准备将来给你讨老婆用的。”
周洋边扫地边哼歌,曲调支离破碎,富贵龙在一旁听得浑身难受。他放下黑板擦,慢慢踱到周洋身后看了他半天。
周洋一回头,差点没吓死:“哎我操,你怎么走路没……嗯?你是不是剪过头发了?”
富贵龙剪了个板寸,刘海再也甩不起来。周洋瞧着还怪好玩的,毛茸茸的像个猕猴桃。
“周洋,我喜欢你。”
怎么还惦记着?“我说了,我对你真没感觉。”
“心给不了,那就给我人吧。”富贵龙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周洋突然有些紧张,他觉得富贵龙这神色好像是要玩真的。
“我有陈鑫了,两样都不能给。”他把笤帚放到一边,认真地开口。
“我中午去买了两盒套,一种螺纹的,一种带油的,你喜欢那种?”
周洋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同你讲最后一遍,我已经有陈鑫了。如果你硬是要弄我……”他渐渐握起拳头,“要么把我打死,要么,我们派出所见。”
富贵龙盯着周洋的眼,又明亮又倔强,就跟自己那天在旧体育室偷看到的一样,仿佛比谁都凶狠,又比谁都温柔。他不嫉妒陈鑫,他觉得周洋不过是暂时属于他。周洋不会永远地属于任何人,他只有他自己。
陈鑫那种人是不会明白的。
富贵龙靠近一步,想摸摸周洋,被他一巴掌拍开。
“我只要求跟你打一炮,没其他意思。”
“不可能。”
“我想看看你动情的样子。”
“……不可能。”
沉默半晌,富贵龙在周洋面前拿出手机,点开相册一张张给他看。周洋瞬间好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脚底生寒冰凉刺骨,令他无法动弹。
“你问我为什么无处不在。”富贵龙把周洋和陈鑫在教室亲吻、抚摸的照片放到最大,“因为喜欢你,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偷偷关注着。”
他一点一点靠近,看着他那张死人一样的面孔,压抑着他因紧张而僵硬的嗓音:
“我不在乎你恨不恨我。我就想……想好好看看你。”
“对不起王茜,是我不好。”
陈鑫在王茜面前低头认罪,态度十二分陈恳。王茜也不说话,那表情就好像在说“哪错了”,等着陈鑫继续坦白。
“我说话太难听,也不该那么恶意地揣测你,那只是你一个女孩子的小心思。而且跟你在一起也是我有私心,说起来,确实是我利用你。是我的错。至于学生会那件事我也完全心甘情愿,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又最漂亮的女孩,而且做什么事情都认真。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担任主席。”
“嗯。”王茜低下头,咬着嘴唇。
“交往一个星期,我觉得我们的性格确实合不来。我们共同语言太少了,见面有时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那么优秀,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做完就删掉,陈鑫已经为了我主席、干事、社团社长都不干了。”周洋面无表情。
“好。”
“不要在教室里做,他还要上课。”
“好。在哪?”
“操场后面那个园子里。”
周洋躺在冰冷的石子路上,脊背被硌得一阵疼痛。他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有变,篮球框还在那里,实心球依旧散落了一地,自己还是那个自己,浑身犯疼。他躺在富贵龙身下看着天上飘动的云,这是他迄今为止视野最开阔的一次。生在亭子间,他已经习惯透过一格窗口看向天空,看向这个大千世界。而大千世界只肯给他这么一个窗口大小。他与它缔结了一份虚假的友谊,建立在孤独之上。
此时的天空那么广阔。
此时他浑身疼痛,看到的天空那么广阔。
秋高气爽,落叶纷飞,芙蓉已经露头,桂花静静掉落。这圣洁的、美丽的、如诗如画的大千世界,与他缔结了一份虚假的友谊。
“周洋,疼么?”
“不疼。”
“那哭什么?”
“我怕……陈鑫……不喜欢我了。”
富贵龙把他的表情印在了心里。他的眼里盛不下自己,而是身后的那片天,又圣洁,又美丽。
“洋洋,等久了吧?”
陈鑫一路小跑过来,接过周洋的书包:“我跟王茜分手了!说清楚了。”
周洋笑吟吟地看他:“没有伤人家的心?”
“没有。最后是她甩的我。”
“哎?”
“我跟她说我养胃。”
周洋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亏你想得出来。”
陈鑫趁着夕阳悄悄牵住他的手,仔细瞧他:“怎么笑得怪怪的?”
“怪么?”周洋仰头让他看。
“嗯……不怪。好看。”课代表吧唧往他脸上香了一口,拎起自行车转调了个头,拍拍后座:“上来!我们谈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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