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冷冷淡淡地看他一眼,林妍转身,就去与葛白一起安排部下安营去了。楚奕追着林妍也想过去帮忙,陈景吴沛几个分外的有眼色,陈景几个函锋营的说:“陛下自去忙您的,这儿有我们,不必操心。”吴沛几个玄同会的去挤林妍:“安营这种事情就不必将军亲为了,我们到得早都熟,我们来,您歇一歇吧。”
十二月的松原太冷,妘校干脆给松原的驻军放了回家过年的假,腾出了城外的营房借给楚奕与林妍的部下暂住。函锋营与青衣军打生打死把七八个犬狄小国包圆了的军官们,住在同一片营房下,热热闹闹好一通勾肩搭背的交流去了。一片热火朝天的祥和气氛,看得留守的松原驻军惊奇不已,不是说这两波人给关外打生打死,是被妘公子叫来调停的么?
有眼色的武官将校们,默契地给楚奕和林妍留出一片只有他两个的方圆。
这一年,林妍二十一岁,楚奕二十五。
两个人都是轻甲在身,男子英武,女子飒爽,距离二人的初遇,已然过了十六个春秋。
楚奕的眼里都是深情和关切,但林妍的眼里,只有淡漠。
楚奕突然觉得,他宁愿林妍对他哭和他闹,把所有的委屈和坏脾气都丢给他,他接得住、能哄她。好过这样平静无波,这样的沧桑冷漠。
“你……”楚奕走近林妍,看她面色不似先前苍白,问道,“听说白妮对你用了蛊术治病,你怎么样?”
楚奕在枯石岛上长大,对蛊族的医蛊见识过。很难评到底是杀人还是救人,就是切开皮肤或血管放进去蛊虫,由蛊虫去寻病灶,寻对了就活,寻错了就死。
死的比活的多。
他叮嘱过白妮,不要用这样凶险的法子,但这一次,林妍与白妮先斩后奏了。林妍对白妮说:“圣女,我不想做一个只能在菀南养病的废人。”
白妮带了神仙散给她,林妍也没有用。
“还好。”
林妍回答的简单,两个字带过了半个月的“九死一生”。
六只蛊虫放进血脉里、顺着血管游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找到病灶,后来疼痛和紧张再一次诱发了咯血,最小的两只虫蛊从泡沫样的血里喷了出来,血才止了住。之后又反反复复地高烧了好几日,她这才算“好”。
九死一生,林妍活了。
所以白妮震撼林妍求生之志之强,苏辰知道楚奕这次的麻烦有多大。
楚奕心疼,上前去扶林妍,说:“妍儿,我……”
林妍侧身避过,对楚奕说,“我们还是说公事吧。我占领了犬狄大钧国、俟潳囯、阿蠡国好几个国家的国土,对海齐秋毫无犯也说不过去,我想着你把南境的州县给我,也好隔开你与阿骨打部做个缓冲。海齐往西,至旧都东,以饶山为界让于你,可好?”
旧都以东沃野千里,又据险可守,实在是一块宝地。
楚奕现在不想和林妍说什么公事,只想先叫她好好的,身体康健、不要发疯,更不要这样冷静漠然地发疯。
“这里冷,”楚奕温声道,“我们先进城去了妘府再说。妍儿,你别这样,你生气要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留着帐慢慢和我清算,我都认,都负责。听话,我们先进城。”
林妍轻笑,问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生气呢?没有,真的没有,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又改变的了什么?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不重要了而已。人嘛,足底踩的是当下,眼睛看的是未来,纠结脑后过去的事情,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说罢抬头,举步,道,“走吧。”
楚奕追在她身后,眼里只有对林妍的心疼和担忧。
这一代的两位妘氏小姐太不靠谱,妘校作为妘氏祖训中传说的“五百年降生”的“神明”,代掌妘氏。
楚奕与林妍之间的纷争没什么好调停的,妘校问他两个有什么想法,楚奕不假思索说,“听她的”,林妍也说,“看你需要吧”。真是俩体面人,妘校莫名觉得他像是来处理和平离婚的两口子财产分配的,有种想给他俩普及一下离婚冷静期的冲动,然后说网络坏了改天再来。
不过是来走个样子。
需要调停的是他俩的私人纠葛,这也不是妘校能管的。
妘校能管的就是应楚奕所托,使出松原的“秘术”,给林妍探一探她的病如何了。
林妍与楚奕被妘校请进了一间把守森严的楼阁,妘校从层层机关里取出一个盒子,拿过来对林妍说,“你真是幸运,支气管扩张大咯血,的确是说要命就要命的急症,不过看他诚恳的份儿上,我姑且给你一治。”
妘校其实是在帮楚奕说话,故意道,“楚帝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他扬着手上的盒子说,“这里面的东西可不是随便动的。”
楚奕说必当全力而为,请妘世叔放心。
林妍不知道楚奕与妘校打的什么哑谜,问询的目光看楚奕,楚奕笑笑说,“不是什么事情,帮妘氏找个人。”
妘校从匣子里取出来一个圆环,又让林妍伸出胳膊卷起袖子,“褪到肘上。”
林妍依言照做,妘校把圆环套在林妍手腕,然而突然间,一阵酥麻自手腕蔓延至全身,有人影在林妍眼前浮现,纷纷乱乱的一道道人影与酥麻无力感叫林妍一惊,飞快缩手,那圆环却似活的一样,倏然变了样子,化作一个手镯,紧紧卡在林妍手腕。
“怎么了?”楚奕看她不对,忙执起林妍手腕,也发现这镯子已取不下来,问妘校道,“怎么回事?”
妘校愣了,呆了。
“你!……”妘校震惊地盯着林妍眼色变换,问林妍道,“你知不知道你……”
林妍明白了为何会有这变故。
“我知道。”她截住了妘校没有出口的话,抬头对楚奕说,“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妘公子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妘校只想仰天大笑。乐得压不住嘴角,妘校推楚奕出去,说,“你放心,我一定得治好她,这下子必须治好。”
楚奕狐疑,看着林妍的眼神有些不放心,林妍回看他叫他安心,“我知道是什么事情,没事的。”
楚奕这才点头,“我在外面等,有事你喊我。”
林妍应了个好。
妘校关了房门,就对林妍说,“这是妘氏最重要的传承,它对你,认主了。”
林妍问他,“要我做什么?”
妘校答,“执掌松原。”
但松原妘氏,不得出关,不得干政,是祖训严令。
林妍拒绝道,“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我的姐姐有一个女儿,如果她愿意,过几年我可以送她来松原。”
但妘校不想放林妍,妘氏的传人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凭这位“林帅”的丰功伟绩,够资格替他值班!妘校想着就敲了镯子,兴冲冲道,“妘绯,妘绯!湘晴你醒醒!正事,快看我找的这个人选怎么样?”
停了一会儿,镯子上生出一根细丝,在半空里歪歪扭扭的盘成五个字:“还行,再看看。”
林妍没见过这么神奇的东西,惊呆了。
妘校笑道,引诱林妍说,“这东西能干的事情多着,你的意念可以控制它,多练练,不懂的问妘绯。”
但林妍仍道,“我不可能留在松原。”
“这个没关系。”妘校都答应,“这是两码事,只要你愿意寿终之后替我值班,都好办。不着急,咱双向选择,看看再说。”
妘校也没多问林妍是那一支的,最近二百年里嫁出关外的妘氏女只有一个,都是帝王家的秘辛,妘校不想打听。
“你敲冰月,她懂医,不必我传话了。”妘校说着她们都是妘氏女,都是watcher,没他这个一门心思要“任务失败”早日回家的摆烂妘氏男什么事情,起身就去给楚奕开门,叫他进来陪护。
实在是超出常理的匪夷所思。但如今的林妍算经历过大风大浪了,不会大惊小怪惊惊慌慌,向妘校道了声谢,依照脑海里闪过的声音,把镯子贴在了手肘处。
镯子上闪过一阵灼人的热度,而后生出三五道银丝,贴着肘窝的皮肤就钻了进去。
也不知银丝究竟有多长,也不知要往她血管里钻多深,嘶溜嘶溜地还在进。楚奕看的皱眉,暗道这妘氏的“秘术”,怎么比蛊族的还邪门?
银丝还在进,感受着牵拉的痛感,林妍看向楚奕,眼睛里是对未知的东西钻进身体的害怕。
楚奕坐在林妍身边,一手握了她的手,一手环了她腰身。
林妍下意识地就往楚奕怀里靠。
楚奕在身边,她就安心。
“哪里不舒服吗?”楚奕低头问她。
林妍摇摇头。
屋子里太过安静,楚奕甚至能听见银丝钻入林妍皮肤的摩擦声,也紧张的手心出了汗。
林妍偏头看他一眼,说,“冰月夫人和景裕圣后都在,她们在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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