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英和夏莹答应了,林妍想了想,又道:“最近不安生,军中府里的事情我多有顾及不到,你们两个要多留心些。”
于英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老娘包管把那群崽子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夏莹心细,皱眉问:“有什么问题?”
林妍没有解释,只是吩咐,道:“夏姐姐,府里所有人口,侍女、仆役、护卫,你和葛白要挨个排查一遍。存疑的先不要打草惊蛇,你俩心里有个数,报给我,仔细盯着。”
夏莹心里有数,妍儿为了楚四少爷这般与西雍的摄政王干仗,后面的麻烦不好处理,点头说,“我懂的,你放心。”
府里有了夏莹盯着,林妍自是放心,她又对于英交代,“过几日,摄政王会点秦小六进青衣军,你们——多照顾些。”
于英不假思索道,“秦六?成,自家人没问题。”
林妍眼光微凝,说道,“不,我的意思是,青衣军不准排挤他,不准疏远他,但是——隔离他,架空他。”
于英不擅权术,心思直,张口就问:“架空他?为什么?”
夏莹了然,问:“摄政王要分你的兵权?”
林妍苦笑,“嗯,他要削我兵权,我回了。”
“奶奶的!”于英爆一声粗口,兔死狗烹的戏码她看过,没想到会落在自己人头上,骂道,“青衣军是你打出来的,凭什么说交就让你交!”
“别激动,”林妍说,“提醒你们留个心,明松暗紧,你们心里有个数。青衣军是是咱们的,谁来要都不能给,谁插手就打回去,明白吗?”
“本来就是!”于英脾气直,却不傻,道,“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和魏哥他们碰个头,任他们谁也甭想打咱们得主意。”
轩明说的不让林妍出府,可楚府的地下有暗道,直通软玉楼。林妍看向夏莹,说:“准备一下,我去看看嘉珑。”
林妍与楚奕会面的密室,此时成了暂时关押嘉珑公主的地方。密室的陈设一如林妍离开时的模样,榻上的小几落了一层灰,许久没有人来过的模样。只一个灯笼的光芒太暗,林妍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取了两盏油灯出来点上,这密室才亮堂了许多。
嘉珑公主口里被塞了布条,双手反绑在身后,腿脚也被牢牢地绑着,被丢在墙角,动弹不得。
林妍许是落水着了凉,有些止不住的咳嗽,她自己没有在意。
“这里没有旁人,上面守着的都是我的亲信,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林妍走到嘉珑公主面前,说,“我是来和你好好说话的,你若愿意谈,我就给你松绑。若是搞出什么事端来,你在这儿渴死饿死也不会有人理会。听明白了,愿意谈,你就点头。”
昔日皇帝的嫡亲妹妹,天潢贵胄的嘉珑公主,此时满面血污,发髻凌乱,狼狈不堪。听了林妍这话,虽心下愤恨,也只能连连点头。
于是林妍替她松绑。
林妍刚替嘉珑解开了手脚,嘉珑自己拿下口中布条,啐了口带血的唾沫骂道:“你们奸夫□□!一丘之貉!……”
林妍冷冷地看着她,平静地说,“我说了,你若不愿意好好地谈,就在这儿饿死。我只会来今日这一次。”
嘉珑声音渐息,目光仍是恨恨。
林妍擦了被嘉珑吐在脸上的唾沫,转身去了榻上坐。她前日流血的确多,行动一阵就觉得有些气虚眼花,忍不住又咳嗽几声,也懒得与嘉珑动劲。
“抚影,林妍,兵部尚书?”嘉珑公主愤恨,揉着膝盖站起来问,“还是摄政王妃?楚奕走的好一笔暗棋。”
“公主想多了,”林妍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嘉珑公主也坐,道,“世事弄人,我也未曾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嘉珑公主冷哼一声,林妍问她,“公主有什么打算?”
有何打算?嘉珑也不知道。她只想复仇、复国。可现在,整个江南,整个天下,都是她的敌人了。
嘉珑公主撇过头去,眼眶含泪,没有回答。
林妍想起来多年前那个上巳节、翠峦峰上的嘉珑公主,说道,“我至今日还记得,公主当日,一身银甲飒沓而来,只叫桃红柳绿失色。”
“你住口!”嘉珑公主恨声怒道,“本宫只恨我自己有眼无珠!”
那一日,她是私跑出宫,去追楚奕的。也是那一日,嘉珑公主第一次见到林妍,她以古赋刁难于她,不想林妍对答如流,不禁叫她也高看了一眼。现在想来,当时的林妍站在楚奕身边,两人熟稔默契的样子,当真是一对壁人,一对天作之合的奸夫□□!
“提不提以前的事儿,你都是你,那些都是你。”林妍声音舒缓,不疾不徐地对嘉珑公主说,“或是才思敏捷,率真烂漫,或是有眼无珠,无理取闹,都是你。”
林妍一点点剖析嘉珑公主的内心:“你恨楚氏窃国,不如说你恨你自己。恨你为楚婉与先帝牵了红线,恨你一心付与楚奕,恨你的信任偏爱袒护,让楚氏一路平步青云。恨楚婉楚奕利用你,恨你害了南雍,害了你的父皇、母后、皇兄……”
嘉珑公主不愿意听:“你别说了!”
但林妍仍在继续:“与其说恨,不如说你愧疚。”
嘉珑公主偏过头去,却有眼泪,一滴滴打在地砖上。
“徐小姐托我给你一封信。”林妍从袖里取出徐悠的手书,嘉珑公主没接,林妍把信放在一旁。
“我不敢说让你不恨我,不恨楚氏。但请你不要记恨嘉柔和徐悠。不要把自己看做一个亡国公主,走出来,看看,想想,她们二人为何公然欺君,当朝否认你公主身份。你口口声声说你是轩氏皇族,口口声声说先祖们在天之灵,那你就想想,太祖,武帝,景帝,汐月皇后,婉君皇后,景裕皇后,锦绣太后……想想他们会不会以你如今——一己私怨,挑两国争端江南混战为荣!”
嘉珑激动道:“楚氏窃国!佞臣贼子,人人诛之!要我像嘉柔徐悠一样做缩头乌龟?不可能!”
林妍摇头,“你长在宫廷,见惯了歌舞升平歌功颂德,出了皇城四方天地,那才是你皇室真正要负责的子民百姓!看看所谓的天子都做了些什么吧。狼狈南渡,想的不是何时收复失地,却是大肆修建九霄行宫;一次北伐,想的不是如何一雪前耻,却是逼隆德公主交权;退守江南,想的不是如何富民强兵,而是南北党政同室操戈!”
“难得有林太子太傅清醒些,变法改革,扫除积弊,却成氏族公敌。你看到的京城越来越富丽繁华,可曾想过江北离大雍越来越远?烨彩山的九霄宫死了多少劳役?两次北伐的战场上死多少征夫?元庆党禁牵连多少学子?公主,这就是你的皇族,你的大雍江山——尸骨成山!”
嘉珑低头沉默。
林妍又说:“轩荃是你嫡亲的堂兄,是皇族,如何捅了你一刀,公主还记忆犹新吧?公主扪心自问,而今皇族所为,可担得起轩氏皇族的浩然之气?”
嘉珑公主不甘心地问:“我担不得,皇兄担不得,难道你就担得?他楚氏就担得?”
这命题太大,林妍摇头,道:“问心,不敢。”
嘉珑公主冷笑。
林妍给出了她的答案,说道,“唯愿怀天下为先的仁义之心,竭我之力,尽我之能。”
“我不想杀你,却也不能再留你在江南。”林妍拿出了阴阳鱼佩,分出林曦的那一半给她,道,“曦儿曾与我说,你与嘉柔公主,都是她的挚交好友。曦儿已经不在了,我想她若在世,也愿帮你一程。这枚鱼佩你拿着,去江北,投奔隆德大长公主吧。”
单嘉珑公主自己去投奔,凭她父皇当年逼的隆德公主剖腹明志,必不会接纳她。只能用文肃公主后人的面子,试一试隆德公主对故人尚承得几分情谊。
“你不杀我?”这出乎了嘉珑公主的意料。
“只要你不回江南给我添乱,我何必呢?”林妍笑道,“去吧,我说来你大概是不会信的,到了隆德公主门下,你大约就能明白楚氏所为了。恩怨已了,愿公主以天下为重。”
林妍从近卫营里挑了几个可信的士兵,又找刀疤脸要了两个时常往来于江南江北的走私贩子。这一行人化作商贩带着嘉珑公主北上,顺利渡江。
刀疤脸的妻女在金辉的安排下送到了圆州照顾,不但他把自己的妻女送去了,手下大半兄弟的家眷都给送去了。刀疤脸则带弟兄们去江北“闯荡”,林妍安排了人手在江北接应。
“我们都是从江北逃难来的孤儿”,刀疤脸对林妍说,“没了后顾之忧,我老疤带兄弟们豁出这条命,也要在江北闯出条路来。林帅,弟兄们先行一步,在江北迎王师北伐,后会有期。”
北定中原,是多少代南渡人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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