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恶魔蒂锡伯向大海中的小美人鱼泽莫告白了。
“我不会考虑跨种族恋爱，而且我不喜欢同性。”
泽莫拒绝了他。
恼羞成怒的蒂锡伯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向泽莫发出诅咒：“我诅咒你，一旦你遇到真爱，便会化为泡沫死去。”
作为一只马上就要成年的雄性美人鱼，从小听着童话爱情故事长大的泽莫一直憧憬着自己的爱情。
等他成年，他就可以参加大海一年一度的相亲大会，他会在充满真诚地接触试探后与其中一位雌性美人鱼确定彼此的心意，从此携手相伴一生。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
泽莫放逐了自己，向大海深处沉去。
他心中一片死寂，蜷曲的绯红色短发随波飘荡，他万念俱灰地想，就这么任由自己一直沉下去，会到哪儿呢？
从小到大，同族们都说不要靠近海底，那里有恐怖的魔法生物，会被它们一口咬死。
深海的黑暗渐渐将他包裹，泽莫感觉周围的压强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越来越涣散，心脏传来强烈的压迫感，海水变得极端冰冷刺骨。
恐怕在恐怖魔法生物出现之前，他就要先停止呼吸了。
也好，就这样死去吧…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他想。
2.
不知过去多久，悠悠转醒过来的泽莫发现自己上半身靠在一处礁边，暖融融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带着泡沫的海浪一层层拍打在他腰际。
不同于从前总是下着酸雨的低沉天幕，这里的天空辽阔湛蓝，干净得如同被水洗过一样清澈。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吗？
他揉揉眼睛，甩起尾巴扎进水里，晴好的天气消融了他低沉的情绪，他躲在礁石后观察远处的陆地，三两衣着华丽的贵族在岸边散步，渔民穿着胶靴站在海水刚没过小腿肚的沙质浅滩向海里撒网，惊起一片银鳞般的飞鸥。
他的视线挪向远离人群的峭壁旁，在几近垂直的陡峭中间，有个女人正独自坐在那里闲适地垂钓。
后来，泽莫知道了这个女人被称作黄女巫，是个精灵族。
黄女巫喜好海鲜，经常来海边捕鱼，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认识了。
黄女巫告诉他这里是大陆背面。
原来海底通往的是大陆背面啊，他明白了。
美人鱼的寿命虽然比龙族和魔族短，但是跟精灵族差不多，十几年过去，他渐渐适应了大陆背面的生活。
寻死没有意义，泽莫并不是悲观厌世的性格，相反，他非常享受在充满生机的世界上活着，当时沉浸在那种绝望的情绪中一时没想开，现在他已经自我调理了过来。
况且这里没有人鱼族，他就不会再害怕被诅咒影响，简直太适合他生存了。
只要…减少跟别的生物接触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杜绝爱上别人。
3.
某一天夜里，泽莫救了一个溺水的人类少年。
那天的大海格外喧嚣，他被从他给自己安的家中吵醒，游到海面上，发现一艘巨轮缓缓行驶在大海中，舷窗里透出温暖而明亮的光，人影攒动，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螺旋桨的声音绞得附近的海水哗啦作响，那是把他吵醒的噪音来源。
泽莫刚要离开，就看到船头一个人影坠了下来，扑通一声落到了大海里。
落水的人开始挣扎，泽莫连忙上前将其救起，但巨轮的船舷犹如陡峭的悬崖，笔直地插入海中，光滑的表面没有一处可供泽莫攀爬，泽莫只得一路拖着那个人到了岸边，将他放倒在浅滩上。
“快醒醒，快醒醒！”
被皎白的月光一照，呼唤着落水青年的泽莫突然顿住，他惊恐地发现，眼前这个人竟然跟那个曾经诅咒自己的恶魔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恶魔蒂锡伯曾当着他的面被黑色的火焰烧了个干净，因此他安慰自己蒂锡伯早已死去，况且这是个人族而蒂锡伯是个魔族，想必只是长得像罢了。
他不知道的是，恶魔献祭自己的灵魂发出诅咒后，虽然不再具有永生的能力，但会遗留一枚变成普通魔法生物的卵。蒂锡伯死去后的卵一直黏在泽莫身上，就藏在他的一片鱼鳞里，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大陆背面。
泽莫醒来时，蒂锡伯的卵从他的鳞片下脱离，随着海浪漂浮到了近海边，那里，内陆国家卡洛斯国的王后米兰诺因为久不生育心情郁闷，正在仆从的陪伴下来到赛莱斯特国的海边散心。
蒂锡伯的卵就这么顺势寄生到了米兰诺体内，米兰诺回去后，很快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国王帕夫洛斯·古斯塔夫大喜过望，悉心陪伴在米兰诺身边，一直等到足月的小王子出生，给他起名为乔什。
也许是与大海有缘，乔什从小便十分向往大海，每年夏天都要去赛莱斯特国的海边度假，在他十八岁生日这年，更是央求父王将他的生日派对定在赛莱斯特国的大海上。
国王满口答应，为他定制了一艘巨轮，邀请各国的王室贵族来为他庆生。
生日这天，承载着一众宾客的巨轮缓缓行驶在海面上，船舱中人声鼎沸，珐琅酒杯碰撞声不断，宴会的主人公乔什却偷偷从舱内溜了出来，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酒杯趴在护栏前，望着隐藏在夜色下的大海发呆。
他总觉得不尽兴，每一年他都这样望着大海，好像一直望着大海，就会有他等待的东西出现。
可是大海里有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宴会现场的空气如同蜜糖般甜腻地令人窒息，他在里面喝了太多的酒，此刻随着一阵风浪袭来，船体发生了摇晃，站立不稳的乔什因此失足坠入了冰冷的大海中。
4.
被小美人鱼泽莫救起后的乔什从此对泽莫念念不忘。
他甚至命人打造了一座美人鱼像，摆在海边，以此来纪念和泽莫的相遇。
“我爱你。”乔什在美人鱼像下对着泽莫深情地告白，“跟我走吧，随我去卡洛斯国的辛特拉佩城堡，我会给你无上的富贵与荣华。”
但由于诅咒的存在，泽莫早已割舍掉了情爱，而且他喜欢自由，不想被拘束在远离大海的宫墙中。
因此他不愿意跟乔什走，总是躲着他。
然而这个恶魔转世的王子，就像原先的恶魔蒂锡伯一样偏执，在数次告白未果后，他直接收买了数名渔民，命侍卫对泽莫实施了抓捕，在当地渔民的配合下，泽莫最终在大海中央被收进了捕捞的大网中，放在了鱼舱内。
等船靠了岸，装着小美人鱼的鱼舱被取了出来放在马车里，随乔什到了卡洛斯国，那个远离大海的国度。
5.
泽莫被乔什囚禁在了他寝宫中一处蓄满了水的池子里，那是乔什提前命人打造好的，那水池不大，这样泽莫就会乖乖呆在里面不至于令乔什抓不住他。
乔什背靠内壁仰面坐在水池中，将泽莫禁锢在怀里，压上他的唇，强势地吮吸他口舌的津液，唇齿交缠间尽是蛮横的占有欲。
一吻后，他一寸寸抚摸着泽莫的鳞片，接着是湿漉漉的绯色卷发，最后他的手捏住泽莫的下巴，执拗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我？”
泽莫的喘息还没有平复，他红肿的唇微微张着，却始终垂着眼沉默。
乔什恨极了他这样，他猛地翻身抓住泽莫的手腕将他按在池壁，泽莫的脊背因为吃痛而骤然绷紧，他仰头发出无声的喘息，眼泪顺着他的眼尾划进发丝深处。
与地面齐平的池水随着两人的动作泛起的波纹一层层漫溢出池沿，在寝宫的黑曜石地面铺开一片湿漉漉的暗痕，倒映着自半开的宫殿大门照射进来的，晃动的暮色光线。
6.
“泽莫！泽莫！”
有一天独自呆在水池中的泽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来，透过窗户看到了黄女巫的身影。
是黄女巫赶来辛特拉佩城堡救他了。
她趁乔什陪国王拜访北部国家弗朗索瓦之际，使用精灵族的幻术控制了守在乔什寝宫外面的守卫，在他们的协助下偷偷将泽莫转移出了城堡。
“要是能有巫师发明出个可以让人瞬间移动的法术就好了。”
要救一个离开水难以移动的人鱼很麻烦，黄女巫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幻术操控着守卫躲开巡逻护卫队，一边小声抱怨道。
她抱怨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伙被她躲开的巡逻护卫队中带头的那一个，真的在多年后发明出了能让人瞬间移动的魔法“时空裂镜”。
经过一路的颠簸，泽莫重新回到了大海，不过他没有自由几天，回宫后因发现泽莫消失而盛怒的乔什差点把辛特拉佩城堡掀翻，他雇佣全国的巫师通过占卜找到了泽莫的下落，将泽莫重新抓回了城堡。
这一次，他将泽莫囚禁在了独立的地牢里，命巫师施了一层不允许泽莫出去的魔法结界，黄女巫再也无法通过幻术救走泽莫了。
从那之后，小美人鱼泽莫直到死，都没有再回到过一次大海。
7.
“可怜的泽莫。”
黄女巫万分小心地避开守卫，偷偷来到囚禁泽莫的地牢外，从牢顶很小的铁窗望进去，只能看到小美人鱼的尾鳍一动也不动地垂在暗色的池水中，曾经闪着银光的鱼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听到高处的异响，小美人鱼抬起头，憔悴地向她问好。
黄女巫十分心疼这个与她交往近二十年的人鱼朋友，她关切地询问着他的近况，痛斥乔什的暴行，对泽莫的遭遇表示万分的同情。
“啊！还有一个办法。”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教你一个法术吧，泽莫。”
“我有一个同为精灵族的朋友，因为擅长占卜被世人称为黑女巫，我很久没看到她了，但我知道她发明过一个法术。”
“这个法术的名字叫做以吻封缄。”
8.
不知何时起，乔什发现虽然泽莫仍然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但是每次强迫完小美人鱼，要离开之前，小美人鱼都会给自己一个浅浅的吻。
当泽莫第一次凑上来，拿冰凉的唇贴上乔什的嘴角时，乔什的脑海轰然炸开一片空白。离开时，他脚下虚浮，轻飘飘地如同踩在云端，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出的地牢门。
泽莫的这一行为给了乔什一点希望，使得他觉得，小美人鱼也不是那么绝情。
虽然当他一遍遍问“我爱你，你爱我吗”的时候，泽莫仍然低着头不答他的话，但他想也许泽莫的真心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在一点点被他打动。事情在向好的一面发展，他不着急，终有一天，泽莫会真正接受他，不再抗拒。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小美人鱼在吻过他之后，会在他耳边轻喃一句话。
黄女巫教给泽莫的魔法“以吻封缄”，只要连续对对方施展三年，就可以让对方彻底忘记特定的记忆。
小美人鱼说的是：“忘了我。”
9.
国王给乔什安排了联姻对象，是他的堂妹，他不愿意，跟父母大吵了一架。
他的父王一气之下提剑冲进了那个囚禁泽莫的地宫，想要将这个蛊惑自己儿子的小美人鱼杀死，被及时赶来的乔什救了下来。
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推门时正看见父王的剑尖抵在泽莫苍白的脖颈上，那一瞬间，他瞳孔骤缩，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吼走自己的父王后，他紧紧抱着泽莫，浑身颤抖，心里发狠地想自己还不够强大，唯有绝对的权力才能碾碎所有的阻碍，他决定爬到那至高的王座上，让所有人都不会再逼迫他。
泽莫安静地任他抱着自己，虽然脊背被抓得生疼，却没有吭一声。他的呼吸拂过乔什的颈侧，轻得像一声叹息。
10.
乔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劝国王派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薇洛去弗朗索瓦联姻。
他开始在宫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已经想好了，他会杀了自己的父亲，接管这个国家，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忤逆他了。
几年过去，他就快要实现他的计划了。
某一天在情事后他温存地从后背抱着小美人鱼，亲着小美人鱼的耳垂，忍不住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美人鱼长久地盯着自己的尾鳍，破天荒没有说拒绝的话，而是说：“如果我能拥有一双人类的双腿，我就跟你结婚。”
乔什欣喜无比，以为小美人鱼终于被自己的真诚打动，他打听了很久，来到了红女巫的住处，向她要一瓶可以让美人鱼尾巴变成人腿的魔法药水。
红女巫问他要报酬，他命人将海边的美人鱼像搬来给了她。
“魔法药水，总是有副作用的哦。”红女巫对他说。
“什么副作用？”
“魔法结界将不再能困住他。”
“这算什么副作用，没事，我们正在心意相通，他答应等他拥有人类的双腿后就会与我结婚，我已经不怕他会再逃跑了。”
乔什带着魔法药水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在里面添加了一种让人饮下后可以自由穿过魔法结界的药材。”
看着乔什离去的背影，红女巫阿芙拉对从二楼缓缓走下来的人道。
“谢谢你，我的老朋友。”那人正是黄女巫。
这是三年前她给泽莫想出的计划的最后一环，考虑到泽莫再逃也会被乔什抓回来，她让泽莫使用以吻封缄让乔什彻底忘了他，然后再利用魔法药水穿过那个困住他的结界逃出来。
“不必这么客气，”红女巫说，“你不是也将你钓上来的黄金鱼送给我了吗，以前你可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用它来交换的。”
魔药总是有副作用的，乔什拿走的那瓶也不例外，不过副作用并不是红女巫告诉他的那个，而是饮下药水的人死去后的灵魂无法转世，只能一直在人间游荡。
这一点，黄女巫也不知道。
11.
乔什看着泽莫饮下魔法药水，泽莫鱼尾上的鳞片随着药效发作一片片剥落，最终变成一双白皙的人类双腿。他怕小美人鱼反悔，立马命下人筹备了婚礼。
这个时候，姐姐薇洛·古斯塔夫已经嫁去了弗朗索瓦，父王的权力被架空，乔什成了卡洛斯国的实际掌权者。
这一次，他跟谁结婚都不会有人阻挠他了。
婚礼当天，一身金线刺绣礼服的乔什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泽莫在宫女的搀扶下不熟练地控制着新生的双腿，吃力地走上宫殿的台阶，他直接三两步冲下台阶拦腰抱住泽莫，将他抱进了殿堂。
大臣们摇头叹息，却没人敢真正阻拦，老国王看着儿子阴鸷的眼神，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夜里泽莫双臂主动缠绕上王子的脖颈，竭力配合着他，同他做了最投入的一次。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透过地宫高窗时，泽莫从乔什臂弯中悄悄爬了出来。他凝视着眼前这位王子熟睡的面容，最后一次吻了他，而后离开了那个王宫。
他使用双腿奋力地往外跑，胸腔里翻涌着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轻，当他终于冲出宫门，阳光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时，他发现自己正在变得透明。
他的胳膊泛起珍珠色的光晕，渐渐变成了泡沫，接着是脚。这使得他整个人扑倒在路面上，街边的孩童指着他惊呼，他看着自己向前伸出的指尖正化作无数晶莹的气泡，而后是手臂，胸膛。
在彻底消散前，他突然想起昨夜乔什情浓时落在耳畔的那句问了他无数遍的话，“我爱你，你爱我吗？”
在无数个被乔什抓着手腕按在池壁的日夜，他一声不吭地被动承受，冷漠的心被层层坚冰包裹，不会被任何温度融化。可乔什眼里燃烧的偏执太像深海火山，最终还是烫伤了他的心。
石板路上只剩下了一片暗色的水痕，也不知道那是泡沫，还是他最后落下的泪水。
12.
乔什再醒来时，他躺在自己寝宫的床上，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左胸膛这个位置，应该装着心脏的地方，里面，似乎是空的。
发现王子失忆后，所有人都瞒着他，只字不提他曾囚禁豢养过一只小美人鱼的事情，仆从们照顾他起居时眼神躲闪，大臣们议事时刻意避开某些话题。
最令他费解的是他的妻子，他看着在与他共进早餐的堂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迎娶了她，可是所有人都说他们刚刚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是他自己的意思。
夜里他总梦见大海的潮声，浪花拍打着他的耳膜，期间夹杂着细微的，像是泡沫破碎的声响。
是谁？他在黑暗中惊醒，是谁在哭？
悲恸的感觉那么真，以至于化作实感的波纹一层层弥漫开来，连自己的心都被触动到了。
“做了一个梦，”他对妻子说，“他哭了。”
“谁？”妻子睡眼惺忪地问。
他皱着眉，“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在我梦里哭了。”
有天夜晚他在城堡角落路过一处孤零零的建筑，记忆中这个地方应该是一片树林，他疑惑地走进去，发现里面只有一方冰冷的空池。
跟着他走进来的侍从说他从来没来过这里，可当他伸手触碰池壁时，他讶然发现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恍惚间他好像在池底拾到了一片银鳞，定睛再看去，却发现掌心只是湿漉漉的月光。
13.
不久后，吸血鬼族血洗卡洛斯，辛特拉佩城堡中尽是尸体。
堂妹暴露了自己早就被改造成血造变种卧底进卡洛斯王室的真面目，作为吸血鬼族早早布置下的一枚棋子，和吸血鬼族一起大开杀戒，姐姐的生母和自己的母后都在乔什眼前被杀死，父王下落不明，只有乔什一个人死里逃生，在暴动中逃了出去。
他一路逃到了赛莱斯特国，用在寝宫中慌乱抓进口袋里的几枚金币在赛莱斯特西部的一个小镇里开了一家酒吧，取名为泡沫酒吧。
赚着一点微薄的利润，勉强维持着生活。
后来国家更迭，赛莱斯特国变成了赛莱斯特地区，自己的姐姐薇洛成为了新帝国的统治者，不过这些已经离他的生活很远。
又过去几个年头，巷子尽头的密林矗立起了一座魔法学校，得益于学生和教师的光顾，他的酒吧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再后来，他发现有一个女巫时不时会来光顾他的酒吧，在吧台点一杯啤酒时，总是用十分厌恶的眼神盯着他。
“你认识我？”乔什问。
“有一个你伤害过的人，我是他的朋友。”
“你找我什么事？”
“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确认你过得不好，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黄女巫嘴角勾起，眸色却分外清冷。
“我会时不时来确认一下的。”
“你说的那个我伤害过的人是谁？”乔什困惑的问，他突然想起一个总是出现在他梦中的模糊身影，伴随着咸湿的海风和带着泡沫的浪花，“你知道他是谁是吗？告诉我，他是谁？”
“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14.
那之后乔什坚持不懈地追问了黄女巫很多年，但从来没有问出一个结果。
万圣夜总是分外热闹，小巷对面的魔法学校张灯结彩，举办着每年一届的假面舞会。
那天白天时的某个时间段外面笼罩着一层金光，乔什感觉自己的内心无比的平静，上一次出现这种异象是魔法学校师生合力将从地底逃出的恶魔杀死的时候，再上一次是前维拉扎诺国的国王安斯艾尔打败邪恶巫师艾卡德的时候，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黄女巫在那天的晚些时候再次光顾了他的酒吧，临走时，她破天荒送给了乔什一盒火柴。
“我被世人称为黄女巫，是因为我很擅长制作魔法道具。这是我发明的其中一个魔法道具，硫烟绘梦，灵感来源于我们精灵族的幻术。”
“今天是万圣夜，据说死去人的灵魂会在这一天回到世间。”
“说不定你能遇见你的亡妻呢。”
“亡妻？你是说我的堂妹？她不是早就变成吸血鬼了吗？”乔什摸不着头脑。
黄女巫没有回答他的话便走了。
乔什耸耸肩，只当她在说笑，或者阴阳自己，毕竟她总是时不时地就来挖苦自己一下。
后半夜，等客人都走光了，乔什拉下了酒吧外面的铁门，紧了紧大衣外套，打算回家的时候，从衣服口袋里摸到了白日里黄女巫送给他的火柴盒，他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根火柴，鬼使神差的，他划亮了那根火柴。
借着火柴幽幽的光，他发现冰冷的石板地面上有一枚贝壳。
奇怪，这里是会出现贝壳的地方吗？
他俯身伸手去捡。
但有人比他更快捡了起来。
他的视线顺着对方伸出来的一双素手往上看去，发现是一个一头绯红色微卷短发、皮肤苍白的年轻男人。
幽幽的火光照在男人脸上，将他漂亮的面容切割成明灭交错的碎片。
那男人捡起贝壳，乔什的视线随着男人的手看着男人将贝壳放在了他的左手手心里，拢起他的手指，使他攥紧了那枚贝壳。
这时右手举着的火柴已经燃尽，乔什抬头，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他丢掉燃尽的火柴，揉揉眼睛，权当自己撞了鬼。
但是他突然感受到手里的异物，他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仍然攥着那枚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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