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那个坏人是齐铭远吗？

“打开看看吧！”秦慕期待地看着路景熙。

“按照中国人的习惯，礼物要在客人不在场时才能打开。”路景熙对秦慕笑着，“还是回家再说吧！”

“我哥不是走了嘛，先看他的！”

路景熙打开齐铭远送来的袋子，刚打算把里面的盒子拿出来，却摸到一个信封。“哇噻！不会是情书吧！”秦慕在路景熙耳边低呼。路景熙皱皱眉，把信封拿了出来。淡蓝色的信封，打开后是藏蓝色暗花搭配烫金边框的信纸，显得低调奢华。

“情书啊？”前桌同学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

“不是，初中同学寄来的信。”路景熙是个分享欲没有那么旺盛的姑娘，别人问，她就随便搪塞过去了。

“哦，这样啊。”前桌同学说着，拍拍路景熙的肩膀，“今天你生日啊？看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哈！”

路景熙客气地向她点点头，“谢谢。”

上课铃响起，路景熙的思绪还停留在那封信上，百爪挠心。她一边觉得上课开小差不对，一边又发疯似的想看齐铭远写给她的信。

“想看就看，别憋着！”秦慕侧着头，悄悄说道。路景熙摇摇头，将想法压制住了。

刚一下课，路景熙拿着那个信封“噌”地跑出教室，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站着看齐铭远写给她的信——

路景熙：

见信如晤！

说起来，我们认识的过程着实蹊跷，我不过蹭了蹭你的伞，你居然讹上我了！但是认识你这件事，我从来不曾后悔过。我甚至有时会想，如果我们当时没有相遇，会不会在之后，更晚一点的时候，我们还是会遇见。

与你相遇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更奇怪的是，我居然会觉得自己已经和你认识很久很久了，至少得有十年。说起来，十年之后的我们又在哪里？会是什么样的呢？应该都成为很厉害的大人了吧！

和你认识之后，我又认识了秦慕，还和你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我这个人一向不信命，可交朋友这件事，我突然有种天命难违的感觉，感觉哪怕我们以前不认识、现在不认识，以后，总会有一天我一定会再和你相遇。

我们究竟从什么时候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呢？应该是在刚开学我去打群架那天吧，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是你让我知道，真正的朋友绝不会让我身处危险之中；或者，是你来医院看我那天，明明很担心，偏偏要装作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你认识不久，但还是很想见到你；又或者是篮球赛那天，当你把水递给我时，我就认定了你这个朋友（虽然水是秦慕的），你在篮球赛结束后安慰我，告诉我有些人适合排兵布阵，有些人适合大杀四方；又或者，是我们每天晚上一起走的路上……我不太喜欢主动交朋友，但是有你这个朋友，好像还不赖。

怎么回事，我现在想到遇见你的那个雨天，明明乌云密布，也好像我们沐浴在阳光下。韩梓酥说，人在回忆过去时，过去的画面总会被刷成暖色。我想了想，好像也不全是这样，就像我打群架受伤的那天，我从未感受过那样的冷。

啊，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你跟我说过，你还告诉我你是穿越过来的，那么请问这位穿越时空的少女今天多大啦？真是奇怪，认识你越久，越相信你一开始跟我说过的话，或许世界上真的有时空穿越吧。做个约定吧，如果哪天你预感自己又要穿越了，记得告诉我，我想和你一起去过去或者未来看一看。

时间不早了，马上就要28日了，今年的你会许什么样的愿望呢？不管你许什么样的愿望，都要祝你生日快乐！

齐铭远

2011年11月27日

合上信纸时，路景熙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乱跳，她把信按照原来的折痕折好塞回信封里，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班里。

“去看情书啦？”秦慕问道，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

“瞎说什么啊！”路景熙及时捂住了秦慕的嘴，而后向周围同学笑笑，“就一封普通的问候信。”

路景熙坐在位置上盯着信封出神。十六岁，三十一岁。刚到这边那几天，她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办法，可待着待着，她越来越适应这边的生活，甚至，和那边一团糟的生活相比，她更喜欢这边的自己，她积极地投入这边的生活中，让她觉得充实无比，她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将那个陈旧的、偏执的女人远远地落在后边。

似乎察觉到路景熙的不对劲，秦慕赶紧推推她，“你怎么啦？”

“没事，”路景熙回过神，“就是想到一些很遥远的事。”

放学时，路景熙拎着几个袋子和齐铭远走在回家路上。“信你看了吗？”齐铭远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期待。

“嗯。”

“写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路景熙故作轻松，“就几个错别字，其它也没啥。”

“那太好了，明天我可以付钱了。”齐铭远插科打诨道。

“付钱？付什么钱？”路景熙不解道。

“就你看的那封信啊！”齐铭远看向她，“五块钱一封呢！我说得等你验收了才能付钱，代笔同意了。”

“代，代笔？”

“是啊！”

路景熙不免又要翻白眼。不过她也不奇怪，齐铭远在初中作文就不出众，唯一一次被老师表扬，也是在她遥遥领先之后。所以，这封还稍微有些感人的信，初看只觉得齐铭远进步了，但如果是别人写的，那就合理了。

“要不你再跟他商量商量，四块得了，毕竟有错别字。”路景熙嫌弃地摇摇手。

“这主意好，我跟他商量一下。”

回到家后，路景熙先打开了秦慕送到的礼物，是一盒1000块的拼图，路景熙打开后看了一下附赠的大图，是自己最喜欢的那幅。齐铭远送的是一盒糕点，大大小小加起来得有十好几块儿。路景熙拿起一块儿玫瑰糕咬了一口——也太好吃了吧！

翌日清晨，闹钟还没响，路景熙就被窗外的白光亮醒，就算隔着窗帘，窗外的白光依旧耀眼。她疲惫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昨天晚上实在太累了，本来作业就写不完，奈何拼图玩起来太上瘾，让她一下刻苦到后半夜，凌晨两点刚刚睡下，不到六点半就被雪晒醒，着实有些遭不住。好在中午补了个觉，多多少少能缓过一些来。

“嘿，小点心好吃吗？”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齐铭远就过来“串门”。

“嗯，挺好吃的，也不太甜。”

“什么！”秦慕口水都快喷出来了，“他送了你一盒点心！而你，你居然……”

“给你带了！”路景熙赶紧从桌洞里拿出一个纸盒，“我什么时候漏过你啊？”

“那我的呢！”齐铭远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路景熙。

“都有！”说着，她又掏出两份糕点，一份递给了齐铭远，一份递给了秦慕。

“呜呜呜，熙熙对我真好，给我准备了两份！”秦慕道。

路景熙微微一笑：“这份啊，是让你送给韩梓酥的。”

“那多麻烦！”齐铭远不以为意，“我直接带回去送他不就完了？”

秦慕扫了齐铭远一眼，对路景熙说：“直男真可怕！”

“那秦慕送了什么？”齐铭远问。

“我跟你讲哦，我送的这件礼物，那可是送到了熙熙心坎里！”秦慕表现得相当豪横，“熙熙，我送的那个礼物很合你心意吧！”

“那是！”路景熙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慕慕你都不知道，为了你送的那个礼物啊，我可是忙到后半宿！”

齐铭远送的糕点着实诱人，整个下午，高一三班的教室里都弥漫着糕点淡淡的清甜之气，似有若无，最是引人。历史老师到班里之后问：“你们班里这是什么香味啊？”

晚自习前，秦慕举着路景熙送的小点心来到高一二班门口，喊来齐铭远：“你记得跟韩梓酥说，是‘秦慕送来的’啊！”齐铭远嘴上打着保票，心里嘀咕道：这不还得是我送过去！

等齐铭远再出来，秦慕已经在等他，“你们俩不是约饭了嘛，熙熙让我转告你，她去门口文具店买本，你自己去食堂也行，去找她然后一起去食堂也行。”

齐铭远想了想，虽然是朋友，但是自己先去食堂会显得很没有礼貌，于是他打算去文具店找路景熙。刚好自己的笔快没水了，顺便去文具店买些笔芯。

他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上次打群架约他的那群人好像正盘问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穿着校服，扎着和路景熙相同的马尾。齐铭远不想多管闲事，打算打个招呼就撤，可那群人偏偏示意他过去，那个姑娘也转过头来——是路景熙！他急忙加快脚程跑过去，不动声色地挡在路景熙前面，“你先去学校门口等我！”

“可是我还没有买本。”

或许是因为跑了几步，齐铭远连声音都在颤抖：“你先去学校门口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儿再说！”路景熙意味深长地看了那群人一眼，转身走向学校大门。

“哎哎哎，我们还没聊完呢！”为首的小混混开口道。

齐铭远冷笑一声：“呵，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那小混混指着路景熙，问齐铭远：“这小妞就是上次报警的那个？不错哈，敢惹我，挺有胆量。”

齐铭远回头看了路景熙一眼，眼中满是担忧之色，但只一瞬，他便有了主意：“看你说的，什么胆量不胆量的，那是我女朋友，怕我受伤，就报警叫来警察和救护车。”

为首的小混混听到这话，冷嘲热讽几句后，就准备打道回府：“既然是兄弟的女人，老子这次就放过她。”

看着那群小混混远去，齐铭远长舒一口气，继而转身走到学校门口，拉着路景熙走进文具店。文具店很安静，这个时间很多同学都奔向餐厅食堂，只有他们俩。两个人分别在文具店里找着本和笔芯，彼此没说一句话。

或许，她在生气吧。齐铭远知道，路景熙很不喜欢那群人，本来自己过得好好的，他们的突然到访，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投进一颗石子，而且这颗石子的直径不小于十公分。齐铭远想不到的是，在聚才中学时，路景熙就不喜欢混社会的那拨人，平时只是尽语文课代表之责，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说过。

两个人安静地选好文具、安静地付钱，又安静地向学校食堂走去，仿佛彼此并不认识。买好饭，坐到一处，路景熙终于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铭远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呃，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路景熙登时无语，她还是组织语言解释道：“嗯，本来想问你怎么选择礼物的，现在，没心情了。”她想，自己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不会继续跟自己打太极了吧。

哪知，齐铭远完全不搭茬：“那就吃饭吧。”

“齐铭远你对于今天这件事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路景熙实在忍不住爆发了。那群人有多危险齐铭远真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听到她喊，齐铭远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我说什么呀？你想让我说什么呀？你看见他们不躲开你是不是傻啊！”

“说了半天还是我错了是吗？”路景熙泪盈于睫，倔强地不落下来，“你都上高中了，对错善恶能分清吧！继续和他们混在一起，只会阻碍你！”

“砰”，筷子摔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齐铭远也被自己吓到了，他有些懊悔，但还是不痛不痒的扔下一句：“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路景熙眼含泪水，沉默地拾尽餐盘上最后一颗米珠，痛定思痛，还是开口：“我最后说一句，如果，你不和他们绝交，那，我们绝交！”说完，她收起餐盘，独自走回教室。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天晴，可还是下起了小雪，路景熙没有抬头看雪，她沉默地拖着沉重的步伐，坚定地向前走去。

马上要上晚自习了，路景熙还没回来。秦慕有点担心，路景熙之前从没有这么晚过。她走出教室向右看去，却在教室后门处看到了路景熙，“熙熙？”

靠在墙上的路景熙睁开眼睛，“慕慕。”

看到路景熙满眼疲惫，秦慕开口：“熙熙，怎么不回班？外边儿多冷啊！”

路景熙勉强地笑笑：“外边太冷了，你先回去吧。”

看得出她的脆弱，于是秦慕拍了拍路景熙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到底怎么了？”

路景熙垂下头，闷闷说道：“慕慕，我很累，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慕朝班里看了看，对路景熙说：“还有十分钟，你要想哭还来得及。”话音刚落，路景熙眼泪便落了下来，砸在地上的泪珠顷刻间被冰封。

看着路景熙离去的背影，齐铭远红了眼眶，但他还是比路景熙更坚强一些，也只是红了眼眶而已。他依旧低着头默默吃着晚饭，只是头低得很低。他从食堂出来，呼啸的北风撞过他的脸颊。齐铭远朝手心呼了一口气，也向教室走去。

要回班，势必要路过高一三班，齐铭远就这样看到寒风中落泪的路景熙。他一言不发，低着头从她们面前匆匆离去。

秦慕看到齐铭远路过她们的身影没有开口，她心里明白，路景熙这个样子大概率是因为他。在她的印象里，这是路景熙第一次落泪。在秦慕看来，路景熙是个倔强且坚强的女孩子，平时遇到不公的事，即使再害怕再委屈也绝不会退缩让步，更不会落泪。因为路景熙跟她说过，流眼泪是弱者的表现，会让坏人有机可乘。所以，这个坏人是齐铭远吗？

晚自习放学后，齐铭远在高一三班门口等路景熙，但直到最后班里只剩下住宿生了，他都没等到路景熙。那一瞬间，齐铭远突然悟了，他自嘲地笑笑，独自走在放学的路上。一起走这件事又不是必须要做的，只是以前和路景熙一起走习惯了。晚上睡觉时，齐铭远辗转反侧。这件事自己到最后也没说什么，怎么感觉好像就是自己做错了。

“你不会没反应过来吧？”齐铭远把这件事说给韩梓酥后，韩梓酥反问他。

“什么？”齐铭远本来脑子就乱，被韩梓酥这么问，觉得很茫然。

“人家姑娘说得没毛病啊！”韩梓酥一本正经地说道，“那群小混混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齐铭远一脸郁闷，他问：“可是那天，我也没说不去跟他们绝交啊，她为什么那么生气？”

“你是不是拍人家啦？”韩梓酥瞟了他一眼，“没有就没有呗你拍什么桌子啊？还扔筷子，你咋不掀桌子？”韩梓酥边写作业边说道，“你说说你，不但拍桌子，还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人家能不生气吗？再加上你那些狐朋狗友故意欺负她，人家还能和你一起扒拉两口饭算不错了！”

“那我不是没说不跟那群人绝交嘛！”齐铭远嘟囔道。

“那我不是没说不跟那群人绝交……”韩梓酥噘着嘴模仿齐铭远，“怎么着，你没说不绝交人家是不是还得跪下来感谢你啊？”

“那你说，我怎么跟她说？”

“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那就给她发信息，”韩梓酥托着下巴想，“要不然就写信，你又不是没写过，让秦慕给你送一下。”齐铭远暗自思忖，他从书桌里抽出两页藏蓝色暗花搭配烫金边框的信纸。

“我去，这种信纸你这么多啊？”韩梓酥忍不住感叹，这种信纸，一看就不便宜。

“嗯，”齐铭远指着校门口的方向，“就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五块钱一百张。”

齐铭远拿出信纸开始发呆，他想跟路景熙解释清楚，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落笔。他忽然发现，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并不清楚路景熙知道多少，也不清楚路景熙有多了解他。

“不是吧，大哥，”韩梓酥看着空空如也的信纸，忍不住说道，“你连信都不会写啦？你上次不写得挺好的嘛，就大前天的事儿吧，你说你写了一页零两行。”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描述！”齐铭远烦躁地揉着头发，“我写，她也得信啊。”

“你尽管写，我觉得那姑娘会信你，你哪怕就写俩字儿她也信你！”韩梓酥说道。齐铭远挑挑眉，他实在不知道是该说韩梓酥是对他自己盲目自信还是对路景熙盲目自信了。

当天下午，路景熙又收到一个淡蓝色的信封。她走到课桌前，连看都没看就要扔进垃圾桶，还好秦慕一把拦住了她，“熙熙，要不你看看再说，万一不是齐铭远呢？万一有急事儿呢？”

路景熙无奈地叹气道：“看你这反应，不是齐铭远的概率很小。”

信纸拆开，上面只写着两行大字：今天晚自习前，花廊秋千，不见不散。

齐铭远在花廊秋千处坐立不安，他想，如果他坐下等路景熙，她来了会不会更生气，可是她一直不来，站着好累啊！他抬起胳膊，已经下午六点半了，路景熙还没有来。

下午六点半，大部分同学都吃过晚饭回到教室。秦慕趴在高一二班的门框上，跟里边的人打着招呼，“同学你好，麻烦帮忙叫一下齐铭远。”

那同学环视班里一周后说道：“齐铭远没在，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等他回来帮你传达一下。”

秦慕回头看了一下路景熙，又笑着对那位同学说：“不用了，谢谢你！”

“他不会真的一直在等你吧！”秦慕有些相信齐铭远道歉的诚意了。

“慕慕，你先回班吧，七点我要没回来，你就跟老师说我在厕所。”路景熙捂着额头想：齐铭远一直没有回班，大概率是在花廊秋千，那自己跑一趟也没什么，如果他不在，就得马上联系老师了。唉，横竖都得跑一趟。

马上下午六点四十了，齐铭远坐在秋千上有些失落，他正要放弃时，一个声音传至耳畔，“喂，我不来你真就在这儿傻等啊！”路景熙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塑料袋，“还没吃饭吧，我去小卖部买的，你先垫垫，里面有水有面包，我们得赶紧回去！”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

齐铭远赶紧拉住她解释道：“昨天我……”

“回去再说好吗？马上要上晚自习了，”路景熙看着齐铭远狼吞虎咽的样子说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吃？”

花廊秋千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二人在风中奔跑。“你得听我解释啊！”齐铭远迎着风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