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欣琴面色铁青地盯了屏幕半分钟,不知所措。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大半夜诈尸?还拒了自己的申请?
季欣琴划走微信,蹦到短信界面,手指飞速地打了句“你干嘛拒绝……”
刚要发送的时候她又停住,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这么问,虽然佟竹本总能精准击中自己的雷点,但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一直是自己在给他脸色看。他坐着豪车也慷慨地把午饭分她一半,又默不作声地垫付了医药费,还有雨里带饭那事……
真这么算账,自己在他眼里估计也是个占尽便宜还不卖乖的装货。
季欣琴把打好的话删掉,换了句:你怎么还没睡。
觉得太过于表露刻意,又删了个干净。
……
思来想去,删删改改。
最后她把余三道的解题过程拍成彩信发送了过去。
因为她猜测他熬到现在是因为磕题磕不出来。
发完她被子一蒙,睡过去了。
次日清晨,天璇楼的军号早铃还没响,季欣琴躺在床上,睁着眼对着头顶吱呀作响的罢工电扇思考人生。
她想不明白,一道数学压轴题自己能想出三种解法,一个文言文用词她能说出各种语境下的意思,一句英文她能找出n种同义替换。唯独在佟竹本这里哪一条路都是死胡同。
短信还停留在昨晚三点多自己发的图片界面,微信也安安静静。就好像拒绝申请是那个少爷闭眼前干的最后一件事。
季欣琴把手机揣在兜里去洗漱,猛然“嗡”地震了一声,惊得她差点把牙膏咽下去。她绷着脸解锁屏幕,一看是孙瑜瑾发来的短信:起床了没。
季欣琴起初也担心自己睡过误了早课,连定三个闹钟,结果自己醒的比谁都早。反观殷棠,定了十几个闹钟,接二连三地响起,又反手啪啪关掉,令人佩服的是她总能在最后一个闹钟响起时控制住**。
季欣琴单手打字一个“嗯”,还没发过去,孙瑜瑾电话就打来了。
还不到半分钟。
无奈,季欣琴只能用肩膀夹着手机,含着泡沫回话。
“起床了没有?昨晚能睡着吗?”孙瑜瑾问。
咋说呢,昨晚铁定是没睡好的,但不是因为床不舒服。
季欣琴想了想说:“这边挺不错的,同学都很友好,学习效率也高。”
“哦,这样子啊。”孙瑜瑾似有些意料之外,相比起顺风顺水,她更希望季欣琴遇到点小挫折,然后知难而退地回家住。
但她搞错的一点,是季欣琴根本不是耍性子才要求住校,而是她在家里呆不下去了,她对某些人某些事都彻彻底底地失望。
最后这通电话变成了两人神经紧绷的客套寒暄。
宿舍区和教学楼离得近,季欣琴到教室甚至比平时还要早。只不过她逼着自己刷题转移注意力,却发现自己的思绪越来越远。
周遭开始有起起伏伏的讨论声,季欣琴塞着耳塞还是下笔无神,憋着一身的控制神经让自己的目光不离开黑皮书一步。最后忍不住把脑袋向右动了动,余光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便彻底没办法写下去了。
想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
佟竹本依旧跟困神附体似的,只要没有人打扰,什么环境下都能睡着。有时间季欣琴忍不住猜测,他晚上怕不是被什么鬼怪附身,抽干了阳气,所以白天跟失了魂一样,浑身空虚。
再不然就是偷学。
这个班里,在非正常人类认知工作时间内学习的人,统称“偷学怪”。有的人因为获得这个称号而骄傲,对外却展现欲盖弥彰的嫌弃,给别人起这个绰号的人看似激情洋溢,实则内心慌得一批,晚上巴不得再多坐两个钟头,不为别的,就图个心安。
人人嘴上挂着这个词,但没人真喜欢这类人,行走的焦虑传播器。
佟竹本先前喜欢不打招呼就顺走季欣琴的笔写卷子,这会子季欣琴把笔袋敞开放在三八线边缘,他倒无动于衷得像快木头,倒是把季欣琴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沉默的交锋止于侯泽伟甩着书包盘旋在头顶,一唱一跳地绷进教室时。
“我特么祖坟上冒青烟了啊!我考过季神了啊!”
他边喊边环游教室一周,生怕墙上的蟑螂听不见,生怕洞里的老鼠听不见,生怕隔着一个楼层的老余听不见。
以往他都是一个扑棱蛾子冲到苏可那里扬眉吐气,今天破天荒改变路线,直冲教室后排,拎着佟竹本的衣领就是往上一提:“竹子!我俩今天拔了个头筹!”
他对佟竹本的称呼一天能换三种,哪个在嘴边就用哪个。
佟竹本整个人都被这沙雕晃得神志不清,带着起床气骂了一声:“靠,素质呢?你个傻……”
没看到他睡得正香吗?
侯泽伟听不见骂声,现在就算是有人在面前呸一口都是甜的,见他醒了,继续自说自话:“我就说我慧眼识人,就你往我后面一坐我就感受到与众不同,附近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可人,原来是被你的仙气熏的。”
熏你爸爸。
佟竹本被他一通莫名其妙的彩虹屁问懵了,拧着眉打断:“什么仙气?”
“就昨天,晚上和你握了个手,然后今天一出分,我俩都是第一,这说明什么?”侯泽伟架着手,蓄势待发。至于握手,是他昨晚缠着佟竹本说自己等分紧张,让他给自己壮壮胆,佟竹本当时脑子一抽圣母心发作,这会子肠子该悔青了。
是啊?说明什么。
佟竹本收了一半的火,等他继续往下说,再考虑一会教训这孙子该用多大力。季欣琴也被这架势吸引,视线虽然没有偏离,自顾自地抿水,但他们的一字一句都听得聚精会神。
侯泽伟突然大声:“说明我们已经仙力贯通,魂力融合,以后要神位共享了!”
季欣琴险些将水呛进嗓子眼里。
这是什么逆天发言。
“你斗罗看多了吧,谁要和你这个der共享。”佟竹本边笑边骂,举着个书把侯泽伟从后排拍到讲台。
两人这么一作,全班人都知道出分的事。季欣琴早就对排名心里有数,自然不会去凑热闹。
今儿一大早竞赛考试的成绩就被贴在公告栏,引得一群人围观。年级部办公室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只是苦了里面的雷主任,一大早跟遭遇了末日丧尸围堵似的。
挤在前排的大多是实验班的,观摩着有无飞上枝头变凤凰或者天之骄子陨落的盛况。
可惜不尽如意。
不得不说,竞赛班不愧是百里挑一的奇葩,牢牢地占据花名册前排的每一个王座。譬如侯泽伟,平日里说话没大没小吊儿郎当,专跟老余对着干,落荒而逃还带嬉皮笑脸,搞起数学竞赛有模有样。神话和传说两个人天天在班里唱双簧,楼道里讲段子,能把雷主任气出心脏病,分别霸屏了物理竞赛的状元和榜眼。周翔平时唯唯诺诺,到了信息竞赛瞬间挺直腰杆,连甩第二名几十分。班里的巾帼更是不让须眉,殷棠和荔枝也摘得了生物竞赛的第一和第二。
便是这样一群人,成绩乖巧得让人省心,作起妖来又让人无可奈何,老师对他们又爱又恨。
一般排名从哪开始有实验班的人,大概这个人之前的就是竞赛班参加这个项目的总人数了。
大部分是这样,但也有例外。
今天没有数学课,侯泽伟如坐针毡,终于等到上午快放学老余赏脸来了趟教室。一进门,侯泽伟顿时直起腰板。
来吧,表扬他吧。
不知缘由的周围众人都是羡慕嫉妒恨但又装出很不屑的样子。
老余跨上台阶,两手笔直地撑在讲台前,脸上的镜片突然反光了一瞬,开口道:
“你看看你们考的都是什么玩意。”
What?
“你们看看考个竞赛小测,还让实验班的人见缝插针,说出去让我这个竞赛班班主任脸往哪搁?”说着老余用手拍了两下腮帮,视线往前排扫视,个别人的眼神有点虚。
“还有昨晚的作业题,最后一题,都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那在高考考场上能有分吗,都竞赛考得意犹未尽是吧。具体哪些个作秀的我就不点名了,是吧后面的某些人。”
全班安静到瘆人。
说到数学竞赛,虽然侯泽伟和季欣琴占了年级的第一第二,但第三让实验2班的一个黑马给拿下,苏可只落到第四,也难怪他今天藏头露尾,连厕所都憋着,生怕一出门撞见老余。
不明所以的侯泽伟没等到期望中的夸赞,反而领了一通不痛快,整个人都谢了。故下课铃一响便气鼓鼓地奔向实验2班兴师问罪。
行动上气势汹汹,但其实也就是想目睹一下对方的模样,这个年纪情绪也就是一时兴起,不打不相识,没准较上劲了以后还能互道一声哥。
同样惹人注意的还有化学竞赛的状元生。
大概和哪门科目有缘分是个天意,化学没有得到这届竞赛班的垂爱。
之前的第一一直是杨湛然,只不过她和实验1班的一个人水平半斤八两,每次高出几分勉强保住了竞赛班的面子。原本实验班那个人暑假找了个传闻中的名师做了个突击特训,准备给竞赛班一点颜色看看,怎料半路杀出个变态转校生,一步登天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
好像努力到拼和天赋异禀相比,不过尔尔。
实验1班的那些个化竞生估计气到吐血,课间轰轰烈烈在门口堆了一群人,隔着玻璃对佟竹本这个方向指指点点,其中一个梳着背头的男生还挑衅地往这边竖了个中指,旁边的哥们也是沆瀣一气。不止因为化竞这事,还有就是原本跟他们一同过来的女生在见到佟竹本本人后,纷纷倒戈,修罗场秒变追星现场。
这也坐实了佟竹本确实是个化竞大神,之前不少对他的突然降临颇有微词的人也因那一纸排名心悦臣服。
荔枝趴在季欣琴桌上安慰:“小心情别难过,只是一次不重要的考试而已。”
正埋在书里的季欣琴抬起半边脸:“为什么难过呢?”
荔枝被这样的回复聊懵了,禁不住有点意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记得以前你有此周练考了班里第二,然后很久不作声,冷冰冰怪吓人的。”她心有余悸地回味。
而这次不仅季欣琴自己没考上第一,旁边还坐了个实实在在的第一,很难不觉得她内心波涛汹涌。荔枝生怕她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做出什么崩溃的反应,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这才对嘛。”荔枝拍手叫好,“别总那么冷,男人都给你吓跑了。”
荔枝和季欣琴站起一起,确乎有一种反差萌的既视感:一个娇俏阳光,一个温婉可人。
只不过看上去洒脱不羁的那个也会细心地照顾人,看起来温柔乖巧的,其实也会任性地像个小辣椒。
季欣琴心里酸酸的。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这么难以接近,好像进入这个班一年时间,她和身边的人走也不是很近,对同学的关心和热情置若罔闻,甚至还不如身旁那位。
快到上课时,已经在外面游荡一圈回来的侯泽伟把外套往桌子上一甩,愤愤道:“靠,我看到冒三那孙子了,隔壁的隔壁正弹冠相庆呢……”
“叫啥名字?”周围的人纷纷凑过来。
“叫……额,什么叶子,树叶?”侯泽伟支支吾吾的,张牙舞爪的气力瞬间没了,金鱼的记忆力把两眼雪亮的听众弄得兴致阑珊,然后便是一阵哄笑,因为他太像说相声的了。
“长得帅不!”荔枝撅着嘴问,她对男生感兴趣永远的只有颜值。
她这么问,侯泽伟脸色微微有点难看,回答的也是漫不经心。
“个子跟我差不多吧,也没多白,不过……倒也没多丑。”
荔枝“呵”了一声,反手抛出一个死亡发问:“和你比呢?”
侯泽伟虽然喜欢自作多情,但很有自知之明,尤其是在荔枝面前,更干不出捏造事实这事,支支吾吾说:“没有佟哥帅。”
佟竹本正翘着二郎腿看元素化学,闻言咧嘴一笑:“老天就喜欢诚实的孩子,所以让你考了第一。”
侯泽伟想笑笑不出来,荔枝却直接笑喷了,他似乎想从别的地方找点脸面,目光唰的一下就落到季欣琴身上。
“所以季神为什么考了第二呢?”
至少有两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季欣琴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下这个问题,然后平静地憋出一句话:“可能是我的仙气被人吸走了?”
没想过有朝一日也能从自己嘴里说出这种玄学语录。
旁边的桌子咯吱一声响。
未落的声音乘着穿堂风钻入某人的耳朵。佟竹本长长地伸了个夸张的懒腰,打了个巨惬意的哈欠,修长的手臂不偏不倚把季欣琴的浅粉色笔袋碰落,啪的一声掉到蒙一堆灰的瓷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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