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久久没有回神,只是呆呆地望着祝女,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被山间精怪蛊惑了心神。
祝媱见状不由莞尔,她发现李莲对“祝女”这个形象简直毫无抵抗力——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即便是她自己,见到赏心悦目的美人时,也难免会多看几眼。
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牵起李莲的手。掌心里传来的触感并不柔软,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薄茧,祝媱格外怜惜这样的女孩。
她牵引着还有些恍惚的姑娘往山下走,侧头轻声笑问:“回神了吗?”
“啊……啊!”手心里传来的温热与柔软让李莲瞬间惊醒,尴尬和羞涩一齐涌上心头。她想挣脱,又怕此举会惹祝女不悦,只得低声嗫嚅:“我……我方才没听清您说什么。”
这话说得实在失礼,可她刚才魂不守舍,确实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祝媱眨了眨眼,还以为是山风扰乱了声音,便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来意。
这次李莲听真切了。一旦心中有了正事,手心的异样感便被暂时压了下去。她思索着、迟疑了许久,才终于吐露出自己的心事:出身乡野、不认识字,有心想报答娘娘,但却没做出什么成果,她本来在娘娘面前说的信誓旦旦,可一旦离开了娘娘的指引,她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怕娘娘失望,毕竟她是娘娘收下的弟子!
祝媱安静地听着,心中一片柔软。她明白,这并非李莲的过错,当然,也并非她祝媱的过失。她作为“普通人”的时间远比作为“巫山神女”要漫长得多。她初临此世,思想一时没有转变,行为举止难免拘束,下意识扮演着心目中神明应有的模样,却也意外地收获了一颗颗如李莲这般真挚的心。
看着李莲有些丧气的脸,祝媱放轻声音安慰道:“你做得很好,阿莲。我叫你阿莲可以吗?”
见李莲点头,她继续温声道:“神女很喜欢你,也很满意你。”
见李莲仍带着不确定的神情,祝媱耐心解释:“瑶姬性子内敛,不擅表达。若是她不中意你,又怎会破例收你为徒?她以往可从未收过弟子。”说着她浅浅一笑,她笑了下:“你只是缺少时间,缺少经验,每个少年人都缺这些。”
她领着李莲往山下走,话语轻柔如歌,目光温暖地落在李莲身上。
不知不觉已到山脚,祝媱停下脚步:“就送你到这里了。明日你来寻我,我们一同为传播神女的信仰努力。”
李莲下意识点头应下,一路神思恍惚地回到家。
王双双正在院中扫地等候,见女儿这般模样,只当她又为传道之事烦心。这些时日女儿的困扰,在她看来反倒是好事——她喜欢看女儿这般充满朝气、为信念奔波的模样。
“莲儿,先吃饭吧。”王双双招呼道。
李莲唤了声娘,坐下用饭时心思却还系在祝女身上,她想到自己竟对一个初识之人毫无保留地吐露心声,不禁后怕起来!
但转念一想,祝女与师父交好,自己又是师父的弟子,她应当不会存歹意。只是祝女给她的感觉实在特别……有一瞬间,她竟觉得祝女与师父有几分神似。这个念头让她顿生愧疚——师父那般威严如月华,即便偶露温柔,也绝不会这般!这般……!
“莲儿,你咋了?脸这么红?莫不是生病了?”王双双关切地问,随即惊讶地发现女儿脸颊更红了,“咋更红了?!”
……
而此刻,让李莲如此心神失守的罪魁祸首并不知道李莲在想什么,祝媱只是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事。
她由衷地觉得祝女这个身份实在妙不可言——从前只能一个人自说自话演独角戏,如今却能一个人唱二人转了!
“是谁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还在风餐露宿?”祝女叉着腰,“原来是你啊,瑶姬!”
巫山神女语气淡然:“神明无需寝居。”
祝媱在心底哀叹:是谁进化掉了睡眠?是我这个冤种!
祝女叹息摇头:“唉,国人刻进骨子里的执念——人总要有个家啊。”
巫山神女衣袖轻拂:“但树屋的形制不合时宜。”
“哪来这许多莫名其妙的顾虑?”祝女反驳自己,这种感觉就像是模拟辩证一样,她既是正方又是反方,左右脑互搏的感觉太好了:“即便你不需要,那巫雅呢?她整日与虎为伴,都快成野人了!”
说到这里祝媱略感心虚,毕竟巫雅作为山灵确实不惧寒暑。只要巫山没出现什么大问题,就无需担忧巫雅的健康状态。
于是神女理直气壮地回应:“山灵自有天地滋养。”
“好吧,”祝女话锋一转,“是我想要个家。瑶姬,我要真实的居所,不要梦中楼阁。”
祝媱就这样自己说服了自己,于是,在祝媱精心挑选的那片山间土地上,一座树屋破土而出。
它带着未经雕琢的天然质感,透着天真烂漫的纯真气息,展现出返璞归真的朴素之美——简而言之,丑得别具一格。
祝媱瞪大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实在夸不出口。这房子...太奇怪了。”她绕着树屋走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就算是神,也造不出认知之外的东西吗?”
这栋建筑之所以如此怪异,根源在于巫山有灵——树屋完全遵循神女的意念生长,可祝媱对“理想住宅”的概念实在模糊——既想要现代别墅的舒适,又舍不得中式园林的雅致,还贪恋树屋的自然野趣。种种矛盾念头交织,最终成就了这个四不像。
祝媱对比着眼前丑陋的树屋和身旁精致的祝女,想起自己捏造祝女时的专注,再看看这一个念头就出现了的树屋,她长叹口气,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于是神女广袖轻拂,丑陋的树屋瞬间消散。
祝媱一边操控着祝女与自己并肩而行,一边开始重新规划。
“这里做前院……”祝女指着东侧空地,“这里……要种满蔷薇,粉的白的最好。”她转身指向西边,“……那里放张石桌,配四个石凳,夏天可以乘凉……”
“……这里是客厅,窗户要开得很大,能看到整片山景……”
“……卧室要藏在树影里,书房得安静……”
这片被祝媱相中的“山中平原”足够广阔,能让她尽情尝试。即便规划失误也无妨——一念之间便可推倒重来。
她此前并非没想过要这样做,只是那时的祝媱心里总横着一道莫名的坎:既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居所,又莫名认为神女不该为身外之物所困。但如今念头通达,万般烦恼皆成云烟。
更何况,现在有了“祝女”这个绝佳的理由。
神女可以超然物外,但祝女偏爱人间烟火,这岂不是天经地义?
随着神力运用越发纯熟,祝媱隐约察觉到某种变化——巫山神女的三大技能,似乎正悄然交融。原本在她认知里,【青帝辞】【千里同风】和【浮生一梦】各有疆界,可她转念一想:神的力量,真的有明确的界限吗?
巫山神女陷入沉思,祝女也随之停下脚步。
祝媱不禁回想起刚来到此世的情形:自己是巫山神女-瑶姬的认知从一开始便出现在她脑海,最后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竟是《巫山神女种田记》这款游戏。
之后,她便以这样的认知赠予李莲灵草,探索技能……
难道从一开始,她就落入了自我暗示的陷阱?因为先入为主地套用了游戏设定,能力才以技能形式呈现?
可信仰值又作何解释?她想起那个盘旋已久的疑问:为何凡人的信仰可量化为具体数值,而身为神明的她,却无法将自己的神力量化呢?
“因为人力有尽时。”祝女轻声道。
“那我呢?”巫山神女不解,“受困于此方天地,又是为何?”
真有神明会被束缚在诞生之地吗?这状况,倒更像是地缚灵。
……想不通,祝媱摇了摇头,暂将无解的疑问搁置。
……
不知不觉间,晨光已染白东边的山脊。
下河村在鸡鸣犬吠中苏醒,炊烟袅袅升起。
张青如往日一般,背着竹篓从巫山归来,篓里是新挖的草木。她在回村的必经之路旁停下,熟练地刨坑、栽苗、培土。几株带着露水的野草在路旁轻轻摇曳。
“张嫂子,这大清早的忙活啥呢?”早起挑水的汉子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路边的花草。
张青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细汗,笑道:“种些花花草草!巫山里的草木都沾着娘娘的灵气哩!移栽些出来,也好庇护咱村的田地。”
“这能顶啥用?”汉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决定要照做!村里谁不知道,张青家的小丫是在娘娘跟前伺候的仙童!跟着她做准没错!
这时,李莲正巧路过。她下意识望向山神庙方向,只见阿兰正拿着扫帚清扫院前的落叶。不知为何,她心里稍稍一松——至少不用立刻面对那位让人心慌的祝女。
可当目光转向巫山时,她的心又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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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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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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