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
还真是个遥远的词。
郑裕出神想着,回答他:“虽然我很想回答你点很装的话,但还是算了,自己人装这个没意思。”
张阔“噗”地鼓起了脸,眉眼里都是笑:“兄弟你还真是诚实。”
“诚实是一种美德,”郑裕表情不改接话。
服务员一道又一道将菜摆上,留下了一张账单,让他们看上了多少,顺带将店内赠送的西瓜摆了上来,让他们慢慢吃。
张阔拿起一片西瓜,啃一大口,“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最多就拍几天不干了,没想到,到了现在。”
“这么一想,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张阔也算是见证了郑裕从大学到现在的变化,感慨万千,“你大学那会青涩朝气多了,我那时候感觉你这个网友还挺嫩。”
郑裕也想起了那会,清透的眼中有了笑意,白净的面皮上褪去了稚气,很清楚能将他和大学生区分开来,褪去了学生气,但也不是特别像社会人,就是莫名成熟了很多:“我那会不也很惊讶?”
“突然认识一个网友问我来不来剧组拍戏玩玩,我闲着没事就去了。”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人生忙忙碌碌又什么都没做过,好像很空茫,一直按部就班学习考大学,也没有个别的爱好,偶尔打一打游戏,网友邀约算得上意外之喜。
彼时他没想太多,试试也行,他有太多事情没有尝试过了,就从演戏开始也不错。
这一开始就到了现在。
一年又一年过来了。
实际上回望从前,郑裕也在惊讶,他半是感慨看向了抓着西瓜的张阔:“……竟然有这么久吗?我感觉好像也才一瞬间,仿佛一切都还在昨天。”
张阔一口干掉大半块西瓜:“可不是,我都没想到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我寻思咱俩当初是萍水相逢,现在还一起拍戏跑剧组,这也是神奇。”
郑裕将丸子和肉卷下锅,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喷洒着火锅店香气,他笑了下:“我也没想到。”
“阔哥,我那会也只是想着,跟你拍拍戏跑跑龙套看看,都没想过会拍多久,因为我也想不好。”
“那时候就想试试,我没干过的事太多了,我的人生也还那么长,可以尝试很多东西。”
“你这个心态维持到了现在也是难得,”张阔扬了扬眉,拿着公筷搅动着火锅里的肉和菜,鲜辣的气味直冲鼻尖,他捞起青菜看了眼,“快熟了,烫一下差不多得了,等会就老了。”
“我记得你那时候也跟我说体验体验来着,这么多年也没变。”
张阔看着郑裕夹起青菜,热气冒腾,熏着人,想起了郑裕来的第一天,他做东请人吃了个火锅。
他夹起几片青菜。
那时候他也还挺年轻来着,只是郑裕更年轻,像个软乎乎的汤圆,嫩芽芽似的,乍一见,他想起了自己青春年少时候,想着这么小的弟弟,可得照顾着。
郑裕喊他哥,他也听习惯了,喊声弟有点别扭,他就喊兄弟。
“难怪你不关注你火不火,真是初心不变。”
张阔问:“你打算以后也这样吗?”
这是在问以后一直拍戏吗?哪怕一直跑龙套,演个路人甲。
郑裕捞出一个丸子,搭腔:“嗯…差不多吧,出名这种事,其实早年偶尔想过,如果我说完全没想过也是假的,大多数人都会幻想这个瞬间,我也不例外,毕竟我也只是一个俗人。”
“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实我也很清楚,出名就是很梦幻的东西,我既没有门路,也没有背景,那这个机会凭什么轮到我?这些年里进入圈子的人太多太多了,可是出头的才多少?”
郑裕撩开眼皮,眼睛明毅坚定,像是黑夜里的星星,亮亮的,又出乎意料的平静:“现在就是有角色找我,我就拍,哪怕是一个很小的角色,哪怕也许不会有多少镜头,可能播出后无人在意,其实也都没什么的。”
他牵起一个很浅的笑:“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我努力拍好我的角色,做到了无愧于心,剩下的交给天命了。”
他一口咬开丸子,滚烫的汤汁溢开,郑裕轻嘶,“有点烫了。”
丸子汤汁溢出来的一瞬间还是蛮好吃的,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张阔给他倒杯茶:“你小心点。”
然后又说:“你这个心态倒是好,得失想清楚了,不论怎么样都能接受。”
郑裕突地笑开,灯光下的眼睛粼粼映着光,张阔突然说:“我突然觉得,你适合演一种角色,那种海妖塞壬,就你刚才那一瞬,有一点那味了!”
说着,张阔激动起来了,眼睛也亮了,把郑裕看傻了。
郑裕:“……啊?”
“阔哥你的突然激动,还是这么突然。”
“我适合演海妖塞壬?”郑裕明显还懵逼中,不解问,“你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真的,”张阔特别认真,一瞬不瞬看着郑裕,“兄弟你信我,我感觉你演这个能火!”
“……”郑裕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好的吧,阔哥,你先冷静一下。”
“这种角色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找我演,这种类型的角色,”郑裕叹了一口气,“肯定会找那种长得很好,也有咖位的人演,哪会轮到我。”
海妖塞壬,听起来就很很b格。
张阔也被拉回了现实,从激动中清醒,一下就蔫了,眼睛很明显暗了下来,这个灯泡的亮度如同烧了,唉声叹气了一会,“要我是有名的人就好了,我绝对会推荐哥们你去演的。”
“可惜,”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自己也混得不咋样。”
“阔哥。”
“嗯?”
“先吃饭吧,肉熟了。”
郑裕一说,张阔也不想着这个了。
“那先吃饭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饭永远是最神圣的,任何事都休想排在它前面。
张阔认认真真吃饭,郑裕也非常认真,他们都很尊重这项日常。
最终,两个人都吃得很饱,不得不先休息一会,不然走不动道了。
当然,是吃着水果消化的。
张阔还感慨:“满足。”
郑裕也进入了贤者时间,放空了脑袋:“阔哥你那边还得拍多久?”
张阔运转脑袋,想了一会,才道:“快了,还有几天,我在物色新的活了。”
“你这个流氓拍了好几天了诶,”郑裕突然发现。
“可不是,”张阔说,“不过我这个流氓,除了被打脸就是被打脸,各种打肿脸充胖子行径。”
“如果不是我饰演这个角色,我也很想吐槽,到底是怎样不知死活的色中恶鬼,一味不语的招惹男主,把脸凑上去被打,永远不长记性,那女主又不是第一美人,就算是第一美人也不至于啊。”
“我这个推动剧情的工具人啊,男女主感情全靠我了,我真是太好用了,”张阔感慨感慨着就笑了,“这么作死我竟然还能活到大结局,我真是佩服了。”
“这男主为什么不把流氓按死,让这种角色蹦跶到大结局不是纯恶心人吗?我看小说最恨炮灰蹦跶还能活着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是演上这种角色了,真是世事无常。”
张阔正常人思维无法理解这种戏剧性,还觉得编剧推动剧情的手段太单一了,就不能多上几个其他角色吗?
“不过能多演几天,工资也多一些。”张阔又格外满足了,“工具就工具吧,有钱就行。”
“阔哥你目标也挺明确,”郑裕说,“有钱什么都接。”
“那是,”张阔格外认真,“别说流氓了,就是被揍的,欠揍的,丑恶的角色,给我演,给钱就行了,人活着不为了钱还能为啥,总不能为了梦想,这玩意又不能当饭吃。”
“早年我也不是没有梦想,但入行一个月我已经认清了现实,钱才是最重要的,梦想不梦想的,先放一边,夜里想想就好了。”
“钱握在手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每天看一遍余额我都能心满意足,”张阔嘿嘿笑,“有钱,就想赚更多钱。”
“而且,其实,演这些角色还挺爽的,”张阔啧啧,“虽然是恶毒角色,但是,不是第一天下线的话,可以嚣张很久了,看主角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妙。”
他一口白牙都笑出来了。
郑裕:“……”
“阔哥,你这让我想起了,那种专门被主角打脸的嚣张炮灰。”
阔哥你是该庆幸,这里不是小说世界了。
张阔:“那可不,就这种嘛,找我演的多是这种,虽然下线要痛苦,但是过程很快乐,还有钱拿。”
郑裕一想,也是,笑了一下:“我很少演这种,一般都是各种路人。”
“可能导演就爱让我演这种吧。”
“以我多年饰演路人的心得,我可以手拿把掐了,瞬间入戏了。”
他演过什么样的路人,他都快记不清了,好像什么样的路人都有。
不动的尸体,被问路的路人,暴雨中奔跑的背景板,男女主表白场景里路过的人,豪门狗血恩怨里角落里的人,配角蛐蛐主角剧情里突然路过或者在隔壁的路人……
没错,他经验相当之丰富了。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相信他能出本书了。
名字就叫《我在小说世界里路过名场面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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