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今吾坐在速年的电动车后座，伴随着清风朝太阳落山的方向行驶。
“你明天有空吗？”
风把速年的声音揉碎，李今吾的耳朵听得不甚明晰。
“什么？”李今吾才一开口风便灌了进来。
“我说——”速年声音提高，“你明天有时间吗？”
“应该有。”
明天太姥生日，不过应该没她什么事情，只要安静地享用一顿丰盛的午饭就可以了。
“要不要一起去镇上新开的自习室？后天就能查成绩了，你有目标院校吗？”
“一定要现在讨论这个话题吗？”
“嗯？”
“我说现在讨论这个话题很煞风景。”李今吾身体微微前倾，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右手越过他的肩膀指向前方，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道，“你抬头看。”
半边天空都弥漫着一片炽热的红与橙，像是烧着了一样。
哧——
速年猛地刹车，毫无预兆，李今吾的额头撞上了速年的后脑勺，鼻尖埋在他的发丝间，满是清爽的薄荷洗发水味。
李今吾嘶了一声，捂着额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才有只猫跑到路中间了。”
“猫？”
“嗯，就是那只。”速年抬手指向右边房顶上一只正在舔毛的狸花猫，“就是那只。”
“哦。”李今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速年再次启动电动车，李今吾顺手抓住了速年两侧的衣角，才攥在手心没几秒，又是个猛地急刹，李今吾脸上正面撞上速年的后背。
速年闷闷的声音传来：“你有什么动作之前，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可以。”
李今吾腹诽，只是抓个衣角又没有搂腰，反应有点过于大了吧。
“我现在要抓你衣角了。”
“好。”
电动车起步有些摇晃，李今吾攥得更紧了些。电动车穿行在一条笔直的水泥路上，两侧一片生机勃勃，清风徐来，变成一道道绿浪。
太阳缓慢西沉，现在只能看到一半的轮廓。温度逐渐降低，原本东张西望，感受轻风吹面的李今吾，老老实实坐在后座，还好前面坐着人能给她挡风。
李今吾走神之际，电动车慢慢停下。速年下车，李今吾直面凉风，一个激灵迅速回神。
她起身下车问道：“去哪？”
速年指了指旁边：“上山。”
如果是在明溪的话，这个时间她是绝对不会上山的，但现在是宁江。
说是山，和明溪的山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整个山上鲜少有高大的树木，多是一些齐腰的灌木丛。穿梭其间，李今吾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长裤，不然小腿多少会划伤几道小口子。
在前方领路的速年忽然停下脚步，他转过身伸出手对李今吾说道：“待会儿路可能比较难走，你可牵住我的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如果你介意的话，也可以……”
话还没讲完，李今吾就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速年愣了两秒钟，手指才慢慢收紧握住李今吾的手。
“……脚卡在石头缝里了，拉我一把。”
速年没说话，只是默默握紧李今吾的手，用力拉了一把。李今吾踉跄一步，差点倒在速年身上。
她活动活动脚腕，然后侧身朝卡住她的那块石头踢了一脚。石头滚落在灌木丛里。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他们正在走前人创造的路，并且他们自己也在创造路。李今吾边走边想，会不会是他们走错了路，还是说这座山平时都没什么人来？
速年挥开挡在面前的杂草和灌木，李今吾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穿过，这样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眼前终于变得开阔起来，山顶就在前方。
在速年跟她说要上山时，李今吾便有预感。这个时间来山顶除了看日落之外还能做什么？
速年松开她的手时，李今吾扭头看了一眼。在速年从口袋里掏出巴掌大小的相机时，李今吾诧异。他像是早有计划，当自己坐上电动车的后座时，就已经在按照他的步调走了。
落日和平常看到并无差别，只是能更完整地看见太阳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
速年毫无声响，本以为他在跟自己一样静静地观看日落，可她却发现速年手握相机，镜头对准的不是落日是自己。
“你该拍的是日落。”李今吾边说边走到速年身边。
速年自觉调出自己刚才拍的照片说：“我有拍日落。”
“……拍得不错。”李今吾摊开掌心，“现在轮到我给你拍了，不过事先说明，我的拍照技术不怎么样。”
面对李今吾的镜头，速年的动作显得凌乱又僵硬。
“自然一点，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李今吾突然觉得如果他们旁边有一排栏杆就好了，速年凭栏远眺的模样一定很好看，而且倚着栏杆身体或许不会这么无所适从。
不过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李今吾左右张望，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目之所及之处唯一的一棵树。她快步跑过去，速年下意识就跟上了她的脚步。
“你就站在这棵树后面，面对夕阳露出半张脸。”想拍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感。
可显然她依旧高估了自己的拍照技术。眼见着李今吾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速年站不住了。
他走到李今吾身边说：“我看看。”
一张张照片在他眼前滑过，他眨了眨眼睛，迟疑地说了句：“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明明差远了。觉得还不错那都是因为——
李今吾烦躁地说：“因为你本来长得就好看啊。”
安静。
此刻周围仿佛只剩下风吹过树叶间隙的沙沙声。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李今吾有个优点，就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内心情绪波动再大，面上都稳定得像是没有情绪一样。
她说：“你再去那里站着，我好像摸索到一点技巧了。”仿佛刚才无事发生的模样。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李今吾终于收手。
这一定是速年的人生照片。
照片中，速年的眼睛格外明亮，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嘴角轻扬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一样。
时间前后差距没有多少，但李今吾的直觉告诉她，后面这组状态比最开始好上太多，是慢慢适应了镜头的缘故吗？
两人没有原路返回，拍完照之后才发现，以树为起点向前走上十几米就有一条平整的，真正意义上的路。从那条路快速下山了。
速年骑车带李今吾回家时走的也是另外一条路。意外的是，明明太阳落山后空气中的凉意上涨，但清风吹到身上时却没有多冷，似乎相比来时风速慢了不少。
“你渴了吗？我去买饮料。”
“嗯？还好。”
速年将电动车停在路边，冲进旁边小卖部去买饮料，李今吾坐在后座没动。过了一会儿，速年带着两罐可乐回来了，冰镇过的可乐还冒着凉气，罐身上满是凝结的水珠，一到手上整个手心都被沾湿了，速年贴心地掏出两张纸巾一并递给李今吾。
李今吾接过纸巾，包住整个可乐罐身放在身前没有打开，她很少喝这些口味刺激的饮料，而且——
“不喝吗？”速年发觉李今吾并没有开罐的打算。
“一次性喝不完，拿在手上容易洒出来。”
“我可以把速度放慢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李今吾竟然从速年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雀跃，他在高兴什么？
没有多想，李今吾的双手紧握易拉罐。电动车虽慢但依旧有些颠簸，直到耳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李今吾适时朝左边看去，一个小孩奔跑着超过了他们……
电动车的速度确实过分缓慢了。
“要不提点速呢？”
眼见着天色逐渐变暗，希望回去的时候李女士他们不会已经吃完晚饭了。
“好。”
速年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离谱，立马转动车把加速，但一时没有控制好，电动车猛地窜出去几米。李今吾不仅再一次狠狠撞在速年的后背，易拉罐中的可乐也顺着惯性浇湿了速年的上衣，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激灵倏地刹车。
“抱歉。”
李今吾难得露出一点无措，她伸手摸向口袋没有纸巾，也是，她出门从没有随身带纸巾的习惯。手上现在只有两张半湿的，裹在易拉罐罐身上的纸巾。
“没关系。”田柾国从裤兜扯出来几张纸巾，反手摸向后背努力擦拭后背衣服上的可乐，但毕竟看不见手上动作很是笨拙。
“我来吧。”李今吾拿过他手上胡乱揉作一团的纸巾，而后展平叠成四方块贴在衣服沾湿的位置。
先是濡湿的、冰凉的触感直直贴在皮肤上的触感，而后慢慢地感受到一点温热。
李今吾只感觉手下的肌肉瞬间紧绷，速年挺直身体，只听见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赶紧送你回家。”启动电动车前他还提醒了一句，“要加速了。”
电动车像来时一样停在村口的大树边，这时候大家应该都在吃晚饭了，并没有什么人。
李今吾下车后随手将纸巾揉成一团，丢尽手边绿色的大垃圾桶里，而后和速年挥手作别。
才离开村口，拐进一条小巷，后边就多了两个小跟屁虫。
“姐姐，我们都看到了！”
“是的，都看到了！”
两人异口同声：“我们是不会帮姐姐保守秘密的！”
李今吾：？
说完之后，两小孩就蹦蹦跳跳地往前跑，李今吾下意识就跟上去了，总觉得不跟上去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跑进院子里，两小孩便大声宣告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今今姐姐在村口和一个帅哥哥拉手手了！”
狸花猫：你小汁，一口大锅就扣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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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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