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到萧家的时候，天色尚早。
萧家却早早就闭了门，还是专门叫了小厮出来，才给他们开了门。
还没走进府，一股莫名的压抑感便扑面而来。黑墙青瓦之下竟没有一株植物，整个府中除了他们几人与小厮，一个喘气的东西都没有。
走进内堂，檐角怪诞的造型吸引了林妙珠的注意，那檐角像是被硬生生地扭曲过，不规则的边角突兀地伸出来，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妖怪，也像是飞舞的水草。檐角之上还挂着红灯笼，暗红的布裹在灯笼的木架之上，松松垮垮，风一吹，就会掉下来似的。
林氏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这萧府，怎么弄得如此阴森？”
他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复，唯一可能知道答案的小厮沉默不做声，只低着头带路，对其他事儿全都缄口不言。
“这蜡烛还冒着蓝火——”有人又发现。
林妙珠的视线随着他的声音看向那灯笼，里面确实跳耀着蓝色的火焰。
“只有水里有蓝火。”林妙珠平静地说。
太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过左手一转，一丝亮光出现在了他的手心，再往前一推，亮光像灰尘一般散开，环绕在他们一圈人左右。
“这边阴气太重了。”
其余人只觉太子布下法阵之后，不再那么阴寒，只有林妙珠多看了秦渊一眼，视线停留在他指尖的红痣之上。
秦渊手微微蜷缩，看着林妙珠，“你在看什么？”
林妙珠无所谓地笑笑，“太子竟是师承昆仑山。”
“我自小便去昆仑学艺，三年前才归京。”
这是京中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六界联通之后，凡人也可以修仙，虽很少有人跃升大能，但基础的法术却并不难。
京中这些大家子弟，多多少少都会上那么一点儿。
林氏也适时开口，“是啊，太子之前在昆仑学艺，我爹本来也说把我送过去，可惜我根骨不行，昆仑不收我。”
林妙珠笑笑，“林哥哥可以和我学，我保证你一年出师。”
林氏眼里划过几分惊喜，“真的吗？”
林妙珠还没回复，那一路安静的小厮突然转过身来，如同木偶般笑了笑，对着他们说：“客人，到了。”
他那笑容实在是诡异，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一滞，胆小一点的直接闭上了眼睛。
秦渊和林妙珠上前一步，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客人，到了。”小厮还在说话，他话里不带一丝情绪，像皮影戏里的主角，一切行为都被操控着。
只有那双眼睛，鼓得有些外翻，像极了鱼的眼睛。
刚才还亮着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去，灯笼里跳动的烛火变成了蓝色，那火焰像是要烧穿那层红布；廊下突然刮起阴风，小厮身后突然翻飞出许多白纸，定睛一看，竟都是一些死人前。
小厮的眼珠转了转，青灰的面色在蓝烛的照耀下竟然透出透明的光泽，纤细的血管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
突然，那血管像是被什么挤占，在透明的皮肤下鼓起了黑色的鼓包，密密麻麻的像是寄身在皮肤下的虫卵，而小厮浑人不觉，甚至还扯着嘴角挤出微笑，像是要邀请客人进去。
下一秒，虫卵炸开，无数的飞蚁爬满小厮的面部，就算如此，他嘴巴依旧一张一合，阴恻恻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廊下：“客人，到了——”
众人震惊中，林妙珠先往前一步，长枪一横，阻断了小厮的视线，再一转，枪口直接插入小厮的脑袋之中，红白色的脑浆顺着长枪落了一地，甚至有些迸溅到了他们一行人的衣袍之上。
“啊！！！”尖叫声延迟了很久从胆小者口中蹦出。
那些小虫子像是受到了惊扰，快速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秦渊伸手捂住那人的嘴，压低声音提醒，“噤声！”
才准备大叫的林氏生生把尖叫吞了进去，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掌心，生怕惊扰了那恶心的虫子。
林妙珠挑飞了那小厮的脑袋，然后双手翻诀，一个更大的光圈把他们一群人包裹。
“听灵！破！”林妙珠一声厉喝，无数的小光珠化为白色的小剑，追着飞蚁而去！
片刻功夫，四下逃窜的飞蚁被碾杀殆尽。
沉重的呼吸声中，林妙珠用长枪一翘，跃上半空，凌空而立看着整个萧府，道：“这萧府，已无活口。”
“怎么会？”秦渊疑惑张口，“今早来时，婉儿虽在昏迷，但萧老爷仍在，怎么会突然都没了。”
林妙珠看了他一眼，“我哪知道？我这不也是刚来？”
这话倒是让秦渊一噎，他像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妥，抿了抿唇，“倒是我唐突了。”
言罢，他转动腰间的玉佩，瞬间，一道亮光飞出府外，“我通知天师过来。”
林妙珠从半空里下来，落在林氏跟前，“这会儿过来已经无济于事了。”
“要是早点去追魂，说不定还能捞着几个活口。”说完，她笑了笑，“毕竟，尸体还热着呢。”
秦渊看了看林妙珠，和她手中的长枪，“几成把握？”
林妙珠斜睨他一眼，“猫妖而已。”
“你已经知道了？”
“猫妖惯用的幻术，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而且这府中的陈设，四面围堵，无一活物，以及变成蓝色的烛火，像不像一个养鱼的池子？”
林妙珠语罢，在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为什么一走进这萧府会顿感阴森，因为这被围得死死的围墙，像是一点气都透不过去。
照她这么一说，倒真的像是一个水池。
“活人，是不可以在水里呆那么久的，所以不舒服很寻常。”林妙珠又说，“这就是猫妖养鱼的池子。”
“可萧家搬过来已经三年有余，难不成这猫妖三年前就开始计划此事？”林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妙珠撑着长枪，又一次道：“我怎么知道？与其在这儿猜测，不如去追那猫妖。”
秦渊眸色暗了暗，道：“行，我和你去。”
言罢，他又看着身后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公子，左手翻诀，一人给他们套了一个结界，“你们先去皇宫里，等我们回来。”
其余人像是震惊于太子的决定，太子贵为皇肆，自然是不用亲自以身犯险的。他大可以等天师来了之后，将这任务直接丢给天师。
只有林氏脑子简单，根本没觉得太子所做之事有何不妥，甚至还胆颤心惊地问：“我们单独走吗？”
林妙珠挑挑眉，“要不你和我们去追猫妖？”
林氏又想到刚才小厮的那恐怖模样，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
“那就去皇宫，给你们都施了护身术，寻常妖孽近不了你们的身。”秦渊说。
交代完毕，秦渊跟着林妙珠跳上房檐，几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猫妖留下的气味正浓，他们追起来不算费力。
妖若是要到处乱窜，肯定要避开凡人，所以它应该也没走多远。
追了大概几里地，气味便越来越浓，甚至已经能隐约感受到它的方位。
“就在前面！”秦渊低声道。
林妙珠也不疑有他，掌心翻转，往前推出一个屏障。
下一秒，一只黑猫出现在屏障之下。
它甚至还优雅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然后对着林妙珠他们呲出了牙。
“喵呜——”猫妖的叫声像一道尖锐的剑，刺得他们耳朵生疼。
林妙珠往后退了两步，在长枪上贴了一张符咒，枪像是生出了神识似的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噌！”扎在了地上！
那黑猫像是被吓到了似的，收敛了牙齿与叫声，灵活地跑到了另一个方向。
秦渊也从腰间取下一条长鞭，这估计是他的法器，长鞭一挥，四下尘土飞溅。
林妙珠嫌弃地看了一眼，“别挥你那破鞭子了，要呛死谁？”
秦渊还来不及辩解，就看那猫妖身形一闪，几乎是闪到了林妙珠的面前，锋利的爪子就离她的眼珠几寸远。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心下一动，朝着林妙珠的方向飞奔而去。
“吭呲！”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长枪突然出现在了林妙珠身前，红穗都被猫妖抓掉了几丝，却稳稳挡住了这一击。
林妙珠往后一退，凌空旋身，脚尖扬起三丈高的尘土，凌冽的妖气混着狂风划过耳尖，她双手一翻，一道白光在原地炸开，磅礴汹涌的妖气甚至把天穹都要撑烂了。
那猫妖发出凄厉的嘶吼，往后退了数十米，弓着身一脸戒备地看着林妙珠。
她面露疑惑，刚才那股妖气？！
林妙珠站定，拔出长枪，有些惋惜地顺了顺那红穗，看向猫妖的视线变得冰冷。
“谁允许你动我的枪的？”她声音冷硬极了，面色也阴沉似水。
言罢，长枪又飞出，带着浓厚的妖气，势如破竹般冲了过去，将黑猫的前爪钉在地上。
“啊！！！”黑猫惨叫一声，现出了原形。
一个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躺在地上，手掌被刺穿，留下汩汩鲜血。
“冤有仇，债有主，你们欺负我一个小妖算什么？”那猫妖委屈地叫唤着。
“萧府不是你做的？”林妙珠踱步到她面前，半蹲着看着她，用指尖抬起她的下巴，问。
猫妖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我......”
林妙珠轻笑一声，伸手按在她的腰侧，不过片刻，几缕神魄便从她的储物袋里被抽出。
“萧府不是你做的？那萧府人的神魂怎么在你这儿？”
猫妖梗着脖子，解释，“我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这些神魂我不要白不要，就带走了！我只杀了那个小厮而已！”
林妙珠看了看猫妖，似在分辨她话中真假。
正巧秦渊站在她的身后，开口道：“应该真的不是她做的，一个道行仅百年的小妖，布不出那么大的局。”
林妙珠看了一眼猫妖，又看了一眼秦渊，最终还是站起了身，她拔出长枪，抵在猫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问：“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猫妖视线左右摇摆，像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林妙珠没给她机会，直接把长枪往下按了按，直抵猫妖心脏。
这小猫妖这会儿才慌了，有些口不择言地说：“是主人！主人！是我主人做的！”
林妙珠眯了眯眼，“你主人是谁？”
猫妖有些茫然，“主人就是主人啊。”
“那你主人在哪？”
“在...在皇宫！”
“扑哧！”是长枪插入心脏的声音。
在秦渊错愕的目光下，林妙珠干脆地收回了枪，开始擦拭上面的血迹，同时平静道：“只能去皇宫看看了。”
秦渊有些哑然，缓缓开口，“她都说了，你为何还要......”
“还要什么？”林妙珠转过头，犀利的目光落在秦渊身上，“为何还要杀她？”
“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害人，那我姑且饶她一命，可她还卖主。”林妙珠冷漠道，“我最讨厌卖主的家伙了，不管是人，还是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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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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