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妈妈把肩上的包袱放下,坐在小凳子上叹了口气,一时间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教训黎笑笑。
她只觉得头突突地作响,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却不知道该向谁发泄。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来争这个。
迎春话里话外的规矩,不能说错了,那是在京城孟府的时候,夫人为了防范丫鬟们勾引孟观棋,规矩是极严的。
但以前是什么光景,现在又是什么光景?以前天塌了有老太爷顶着,府上各位主子下人全都拿着公中的例银过日子,但现在,孟县令眼看着就要去了,家里一个能站出来主事的都没有,无论是前院后院都乱成了一锅粥,内院的管家齐嬷嬷都要接过外院的担子了,厨房里甚至连柴火都不够,需要黎笑笑去山里砍,但迎春却还抓着那套老规矩不放。
毛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看来,黎笑笑是一个很可靠的人,起码她知道没有柴了,会想办法去山里砍,没有肉了,自己去打猎回来吃,而且还会很大方地分给大家一起吃,但内院还剩下的下人里,迎春、秀梅、抱琴,一个个养得跟娇小姐似的,随意对着在厨房当差的黎笑笑颐指气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她们有没有想过,孟县令一去,他们家就没了靠山,到时大公子当家铁定养不了这么多下人,那最先被打发掉的会是谁?
毛妈妈不知道她们三个谁会最先被打发掉,但黎笑笑她是绝对要保住的,这么能干的一个人,无论是谁都不舍得打发的。
但现在迎春代表的还是夫人的面子,她既然已经开口了,毛妈妈也不得不过问黎笑笑今天发生的事:“笑笑,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去正屋找公子说话的,告诉毛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黎笑笑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把一只还没来得及清洁的碗放到她面前:“看!”
看什么?毛妈妈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还没洗干净的碗。
黎笑笑得意道:“我喂孟大人喝下了一碗粥!毛妈妈,你放心吧,孟大人吃饭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什么?毛妈妈震惊:“大人,大人喝完了一碗粥?”她完全忘记了要教训黎笑笑的事,这种小事跟孟县令的性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黎笑笑很自信地点了点头:“我给他送粥去了,公子喂不进去,照我说,哪有喂不进去的饭?只有不会喂饭的人,所以我就帮着他把一碗粥都喂完了。”她安慰地拍了拍毛妈妈的肩膀:“你放心吧,这一碗粥喝下去,大人会好起来的。”
说完也不管毛妈妈的反应,直接把碗拿去洗了。
毛妈妈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又惊又喜,追在她身后:“你真的喂了大人一碗粥?他真的喝下去了?”
黎笑笑点头:“是呀,不信你可以问问公子,他帮忙扶着大人呢。”
毛妈妈不由得也开始祈祷奇迹出现,她的想法跟黎笑笑是一样的,人只要能吃进去东西,那就说明有救了。
她双手合什,不停地作揖:“求菩萨保佑,保估大人福大命大,能闯过这一关,长命百岁。”
孟大人的病情有了好转,她哪里还想得起来要教训黎笑笑?一下午只顾盯着正房那边的动静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黎笑笑所说一般,孟县令喝完那一碗“粥”大概一个时辰后,浑身开始不停地冒汗,几乎把床铺都打湿了,齐嬷嬷已经回来了,跟孟观棋一起帮他擦汗、换衣服,整个下午孟县令都在出汗,齐嬷嬷惊讶地发现,孟县令半日前冰冰凉的手脚竟然开始暖和起来了,而且虚弱的呼吸也强劲了不少。
她又惊又喜:“公子,老爷好像好一点了。”
孟观棋也很激动:“嬷嬷,要不要再喂爹爹喝一碗粥?爹出了这么多汗,肯定没有力气了。”
齐嬷嬷忙点头,扭头就叫迎春:“去厨房盛一碗粥过来,要粥油,稀一点的,不要太稠了。”孟县令还没有恢复意识,如果是太稠的粥怕会卡到他喉咙。
孟观棋直接道:“你去叫黎笑笑过来,嬷嬷,她最会伺候人了,爹爹午后那一碗粥都是她喂进去的。”
迎春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公子竟然叫黎笑笑过来给老爷喂粥?!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竟然真的入了公子的眼,如果真让她继续喂,那公子会不会觉得是她救了老爷的命?
她又酸又妒,但又不敢不听公子的吩咐,只能阴沉着一张脸去了厨房。
齐嬷嬷这才细问起孟观棋午后的事,孟观棋很是把黎笑笑称赞了一番,这两天来屋里这么多人都没能给孟县令喂进一口汤,但黎笑笑一出手就喂了一碗粥,任谁听了都不由得不佩服。
听完孟观棋的话,齐嬷嬷细细地看了一眼孟县令下巴上的淤青,叹了口气,难怪她们都喂不进去,孟县令若是清醒着,只怕下巴都要被黎笑笑掰下来了吧?她这是硬捏开的呀。
想到她那一身惊人的力气,齐嬷嬷委婉道:“她就是个干粗活的,哪里知道怎么伺候人?还是让老奴来吧……”
迎春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粥油,黎笑笑没跟来,她在半路上已经想好了借口要怎么回公子跟齐嬷嬷,哪知齐嬷嬷上来就接过了碗,根本没问起她。
她看了孟观棋一眼,孟观棋的注意力全在孟县令的身上,似乎也忘记了黎笑笑没来的事,她松了口气,马上退到一边。
孟观棋把孟县令扶起来靠在他的肩膀上,齐嬷嬷舀了一口粥放到孟县令的嘴边,还没用力,孟县令竟然就张开了嘴巴,粥水很快就喂了进去。
齐嬷嬷大喜:“有了有了,老爷知道喝粥了!迎春,快,去叫夫人过来。”
迎春急急地往耳房的方向去了,不多时,就扶着脸色苍白的刘氏进来了,刘氏目中带泪,颤声道:“嬷嬷,老爷开始喝粥了,真的吗?”
齐嬷嬷喜不自胜,一边小心地喂孟县令喝粥,一边回道:“夫人,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碗粥油,孟县令喝得干干净净。
但他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喂完后也没有呕吐,而是静静地睡着,齐嬷嬷摸了一下他的手,掌心是暖的,她心下大定:“老爷的手心暖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正屋里登时哭声一片,不过这次是喜悦又激动的哭声。
孟大人足足喝了三天的米粥才清醒过来,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神志清醒,也能吃点炖得烂烂的山药浓粥了。
刘氏见他喝下了一碗山药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请了济民堂的张大夫来复诊,张大夫摸着他的脉很是惊奇:“大人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久病体虚是正常的,多吃点药膳补一补元气,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刘氏气极了回春堂的谢大夫,竟然说孟县令熬不过两日,简直是庸医!所以孟县令开始进食后请的就是济民堂的张大夫来复诊。
刘氏忙道:“还需要开药吗?”
张大夫道:“是药三分毒,眼下大人能吃东西了,不如从食物中补足元气,就不必再吃这些又苦又涩的药了。”
齐嬷嬷客客气气地把张大夫送了出去,刘氏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握着孟县令的手痛哭了一场。
孟县令满心的歉意:“夫人受惊了,都是我这副身子骨不争气。”
刘氏眼泪汪汪:“夫君一定要保重啊,棋儿还小,若你再有个万一,留下我们母子该怎么活呀~”
孟县令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重新回到了人间,不由得更加惜命:“夫人放心,此番全是阎王不留人,再怎么样,我也得看着棋儿成婚生子,金榜题名。”
夫妻二人差点生离死别,自有一番阔契。
随着孟县令病情好转,整个县衙后院一扫几天前的哀伤,就差放鞭炮庆祝了。
没人知道黎笑笑喂的那一碗粥里放了救命的良药,而她当天强硬地捏开孟县令的牙关,也没引起多大的怀疑,只当是孟县令身体在好转,有了求生意志。
但黎笑笑也不在意。
孟县令好了,总不会想着要发卖她了吧?她又可以当悠闲的放牛娃了~
她赶着牛车出城门的时候,又遇到了石捕头,石捕头追上来:“大妹子!”
流民的落户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石捕头不如前阵子忙碌了,但齐嬷嬷几天前竟然去了义庄隔壁的棺材铺子,委实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还以为孟县令熬不过去了,但县衙后院院门紧闭,赵管家父子又不在,他连个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
观察了两天,发现齐嬷嬷又没了动静,他抓耳挠腮不得其法,正在想方设法打听消息呢,刚好黎笑笑就出来放牛了。
石捕头跳上黎笑笑的牛车:“走,我刚好要到河东村去,送我一程。”
出了城门,没了旁人,石捕头才打听起孟县令的病情来,黎笑笑大手一挥:“大人没事,只是大病刚好,身体虚弱,今天才能下床走几步,早上还晒太阳来着,估计养一养就能回去办公了。”
石捕头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孟大人刚把三百多户流民落户到泌阳县来,还有一堆问题没有解决呢,石捕头虽然跟他不太和,但事情不办也办了,自然是不希望再出什么差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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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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