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中，魔王打翻了旁边的空药剂瓶，看到玻璃器皿碎了一地时，一怔，随即如梦初醒。
他一股脑地用魔法转移出那些存于城堡之中的稀有药剂，能延长生命的、能解百毒的、强身健体的……
然后全部给苏生灌了下去。
可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魔王嘴唇颤抖，喃喃自语。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具身体迅速衰败下去，像一朵枯萎的玫瑰。
莫名而来的痛苦就像旋风席卷了心神，支配了他思考的能力，利歇尔温柔地摩挲着苏生的脸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俯身，在苏生的额头印下一吻：“等着我。”
魔王在屋子里布下了强大的封印魔法，这魔法不会伤害法阵里的人，却会延缓时间的流逝，攻击一切试图想要踏入这里的人，同时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魔王离开了。
苏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缓缓抬起手，指腹点在额头上，那里正是被利歇尔亲吻过的地方。
利歇尔，爱他吗？
苏生眼里充满了迷茫，但片刻过后，他放下手，对这个可笑的想法嗤之以鼻。
他那么高傲，怎么可能。
.
当利歇尔一身狼狈的回来，原本用金琉丝制成的坚不可摧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神色也疲惫不堪。
但他不敢有丝毫耽误，将从圣山带回来能抑制毒性蔓延的愈雪蔷薇给苏生喂下，然后苏生的脸色就奇迹般的好了点。
利歇尔守在旁边，眼睛片刻不离苏生。
看着看着，他的思绪才开始扩散，这时才有时间思考——苏生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利歇尔终于看到眼前的人眼皮轻轻动了一下。
他再没有时间思考，巨大的狂喜一下子攥住了他的心脏，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走到床边，来回踱步，反复地问：“诺尔顿，你醒了吗？你是不是醒了？”
苏生眼皮动得越来越快，利歇尔不由自主地屏息凝视，直到如愿以偿地看到苏生醒了，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忙凑到旁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苏生虚弱地点了点头：“还好。”
看到苏生暂时没事了，利歇尔才问道：“你怎么中毒了？”
顺着苏生的目光看过去，地上是被打碎的药剂瓶，桌子上还残留着龙角残渣，利歇尔明白了：“你配置药剂的时候中毒了？”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除，比如为什么要在无人看护的情况下去配置这么危险的药剂，但魔王还是下意识给出了解释，诺尔顿是大陆最杰出的药剂师，也许他有自己的考量和自信。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分享稀有药剂的制作过程的。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利歇尔说道：“配置这么危险的药剂，至少要告诉我一声。”
苏生神色明显诧异了一瞬，似乎很意外他能说出这番话。
利歇尔微笑，语气却带着点咬牙切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不能关心你一下么？”
苏生摇了摇头，移开目光，可利歇尔又感觉不舒服了，属于魔王的恶劣因子在躁动，于是命令道：“看着我。”
苏生没理他，于是魔王上手了，他强｜｜制掰过爱人的头，盯着爱人漆黑色的眼睛说：“我会去比厄托斯山脉，给你拿解药。”
魔王看到苏生默默垂下眼，于是他最后深深盯了一眼对方：“等着我。”毫不犹豫地走了。
比厄托斯山脉么……
那可是一个连神都不愿踏足的地方啊。
苏生神色复杂地看着门口，他原本打算一点一点诱导利歇尔走上这条路的。
苏生靠在床头，烦躁地叹口气，他有些不明白利歇尔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于是不知不觉陷入沉思。
没多久，门外传出响动，他看过去。
没想到魔王去而复返，苏生有些疑惑，但抿抿嘴没有说话。
魔王着急忙慌地回来，抬头看到他正在看着自己，急忙对着他解释道：“我想了想，不放心，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这句话让苏生意外却正中他的下怀，原本他还愁如何跟着利歇尔不被发现呢，不过去往比厄托斯山脉的路上也是危险重重，他以为魔王不会带他，毕竟现在的自己和累赘没有任何区别。
他点点头，同意了，魔王看到后眼睛一亮，转过身拍了拍肩膀并暗暗露出一丝笑：“上来吧，我背你。”
苏生皱起眉头，犹豫地说道：“不然你还是给我上一道漂浮魔法吧。”
然后他就看到魔王依旧在微笑，只是笑容里透着不易发觉的不悦。
现在并不是激怒利歇尔的好时机，苏生想。
他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爬上了魔王的背，然后闭上了眼睛。
.
等苏生再醒过来，已经到了山脚下。
他意外地看向周围，问道：“这么快就到了？”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
魔王带着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放下苏生，并说道：
“你就在这里等我，只需要三天，三天后我就会回来。”
苏生点了点头。
魔王正准备转身，突然又回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三天，等我。”
直到苏生“嗯”了一声，他才像是放下心，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山脉。
苏生看着这道越来越远的背影，想了想对着背影轻声说道：“祝你平安。”
只是这句也不知道魔王到底有没有听到，但肉眼可见的魔王的步伐变轻快了不少。
苏生在山脚下坐了一会儿，他有足足三天时间，甚至只多不少，毕竟比厄托斯山脉危险重重，魔王说三天，其实也不一定三天就能赶得回来。
走到山脉入口处，这里是出来的必经之路，苏生心中乱七八糟的，脚下有许多石子挡路，他一连踹飞好几个。
飞出去的石子滚了几圈，不偏不倚正好停在狭窄的入口处，像是在提醒苏生他该要做什么了。
沉默地等了一会儿，苏生召唤出法杖，金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峡谷，一座巨大的六芒封印魔法阵雏形一点一点显现在地上。
苏生用自己的血开始铺就阵法纹路。
但是仅仅只画了几笔，他就不得不停下来。他不大理解地看着自己那只画阵的右手抖个不停。
明明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再犹豫，一笔一笔画，如果错了就重新再画。
中间苏生无数次停了下来，可又无数次重新动工，但随着法阵的完成度越来越高，他就越来越犹豫，心也越来越痛。
最后，苏生不得不先停下来。这时，他后知后觉自己在不舍。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一遍一遍回想曾经的遭遇，反复体验那时发现洛恩头顶魔角的心情，甚至因此衍生出了浓烈的恨意。
可……
身体却在小幅度地颤抖，不停地颤抖，像是在拼命阻止他继续，好像这样做下去，得到的结果会让他无法承受一样。
就在大半个封印法阵完成后，苏生像卸了力一般停下，眉头拧紧，死死盯着这个漂亮的、曾经在脑海里一笔一笔勾勒的、熟悉至极的魔法阵。
这个他曾在脑海里演示了无数遍画法的魔法阵。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画不下去了。
此刻他再也违逆不了那属于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想失去现在的洛恩，即使这并非死亡，只是封印。
即使洛恩并非洛恩，而是魔王。
即使他曾欺骗了他，即使他目的不纯。
叹了口气，他拿出剩下的那半只龙角，将他放入魔法阵中心，看着魔法阵吸收了它，迷雾一样的东西逐渐在周围蔓延开来，是龙角的致幻效果发挥了作用，接着草草改了几笔法阵结构后，他就悄无声息地隐匿在旁边。
洛恩这些天的行为他都看在眼里，他会守着洛恩出来，他想也许他们有机会在一起。
他想也许自己可以放下曾经。
.
在第三日过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除迷雾出现之际，洛恩的身影显现在那个狭窄的山谷里。
他一步一步往出走，走得慢极了，甚至比上了年纪的老人走的还慢。他脸色惨白，穿着黑色的衣服，衣服半边几乎都被染成了更深的黑色，像被水浸泡过，但苏生清楚，那不是水，是血。
但利歇尔却依旧保持着体面，即使走的慢，步调依旧优雅，像个文质彬彬的绅士，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轻松的笑。
苏生的心咚咚跳着，像鼓点打在耳边那样，他无法抑制从胸腔里蔓延出来的紧张。
他看着利歇尔一步又一步走过来，越来越接近魔法阵，他仔细观察魔王的神色，心不由自主地悬起来。
然后，重伤在身的利歇尔毫无防备地走进魔法阵。
与此同时，魔法阵上方出现了一枚倒映着魔王身影的水镜。
这枚水镜会告诉他所有事情。
魔王会暂时忘却现在发生的一切记忆，但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情感，他会重新经历一遍过去，但他有选择的权利。
记忆的锚点是——
从他杀了魔王那刻开始。
魔王会怎么选呢[星星眼]（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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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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