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白震山的后事料理妥当后，白屿从银行保险柜里拿到了白震山留给他的遗物。
遗物是厚厚的一沓资料，全部是关于杜永南的经济犯罪证据。过去几年，杜在积极地进行股权转债券的行动、用离岸公司操纵永犇地产的股票。
不过，目前这些证据，虽然有用，但不能一下子把他拍死。
这就是为什么白震山说“必须一击即中，不可急于求成”的原因。
眼下需要挖掘到更多证据，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时机到了，便是求什么，来什么。
已经升为清辉主任的陶筝联系到棠荔枝，说有要事与她商议。
二人来到常去的咖啡厅，这次是陶筝请客。她给自己要了一杯冰美式，给棠荔枝要了一杯热拿铁。
上次扳倒陶庆松，是棠荔枝给陶筝提供资料；这次关于杜永南的事，换做了陶筝走在前面。
“我正在调查杜永南的地产公司。一方面，近期很多市民投诉，说永犇地产旗下的众多楼盘延期交付却没有任何赔偿措施；另一方面，陶庆松入狱前给我了很多关于杜永南的秘密资料，他大概是不甘心看着杜永南就这样全身而退吧。”
“永犇地产在花城的楼盘也出现了烂尾情况？”棠荔枝回想起，疫情前就听柚子说过她老家的很多楼盘都没有按时交楼，没想到花城这种大城市也出现了同样的事情。
“最终会不会烂尾不知道，但不能按时交楼是肯定的。最久的已经拖了大半年，业主住不进去新房，但房屋贷款还得缴。”陶筝叹了口气，“最近房地产市场不景气，其他地产的楼盘也出现了类似的问题，但永犇地产是最严重的，四处爆雷。”
棠荔枝翻看着陶筝给她的资料，问道：“我前几天开车经过永犇地产，看到公司楼下围了好多人，是跟这件事有关吗？”
陶筝说：“想要堵他的不只业主。供应商、银行、投资人……天天在他公司门口要债。我已经请专业金融人士分析过，他公司的杠杆太大了，迟早要完。”
“你打算什么时候发文？”棠荔枝问。
“就这几天吧。”陶筝说，“内容太多了，还有很多细节要核对。尽量这周五下班前发出去。”
棠荔枝领教过杜永南的手段，她提醒陶筝：“他这个人非常恶毒，有□□.背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你一个人住吗？这几天一定要格外小心才好。”
陶筝不了解杜永南之前的恶行，所以并没有把棠荔枝的话当回事。
“我就住在公司旁边，是一个挺热闹的老小区，很安全的。”
“老小区虽然居民多，但治安不一定好。你上下班一定要留意后面有没有尾巴跟着你。”棠荔枝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嗯，我知道。”陶筝说。
——
周五，棠荔枝在等陶筝的报道出街。待推文一出，白屿将趁着热度，把白震山留给他的资料一并递交给有关部门，来个痛打落水狗。
但直到下午五点，清辉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棠荔枝给陶筝打电话，关机。
她怕出什么意外，又给之前清辉的同事打电话。同事说，为避免内容泄露，这次的文章内容由陶筝亲自上传，他们也在等陶筝的消息，但是她还没来报社，同样联系不上。
这下糟了。
陶筝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只有一种情况。
她有危险。
棠荔枝立刻给白屿打电话，白屿开车带着棠荔枝往陶筝家里赶，她在路上不停地给陶筝打电话。
陶筝不在家，门锁也没有被损害的痕迹。二人去小区保卫室里查了监控，陶筝早上从小区打车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到底去哪了？
——
今天早上，陶筝出门见一位金融分析师。分析师手中有杜永南公司的专业分析资料，还有几个G的视频资料，二人必须要当面交接。
陶筝拿到资料后，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厅，将资料补充进已经写好的文章里。她打算在咖啡厅里完成文章后，再回到报社，将文章和视频等一系列资料上传到平台。
她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写稿，没有留意到咖啡厅中的人流在渐渐发生变化。
直到她完成稿件准备最后审读一遍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她用余光环顾四周，感觉店里的客人看上去都怪怪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一种直觉。她感觉，周围的几个人都不像正常喝咖啡的客人，每个人都神经紧张地假装在做什么，实际在偷偷监视她。
棠荔枝的叮嘱突然回响在她耳畔。
难道……这些人，是杜永南的人？
她突然意识到，今天她很有可能走不出这家咖啡厅了。
不，不，一定还有方法。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
现在把文章和视频传上云端肯定来不及了。这家咖啡厅没有无线网，就算有，文件太大也来不及。
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先把资料全部拷贝出来。
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喝咖啡，然后左手偷偷将钥匙扣上的U盘插入电脑，快速把资料拷贝出来，然后再将钥匙扣死死捏进掌心里。
接着，她起身，走向门口的吧台。
她对面和右边的三个人看到她起身，突然有了反应，作势准备一同站起来，但是看到她的手机和电脑还留在座位上，以为她只是去吧台要饮料，便又坐了回去。
“麻烦再给我加一杯拿铁，谢谢。”陶筝说。
“请问加冰吗？”店员问。
“加冰。”
“好，请稍等。”
趁着监视她的三人都放松警惕之际，陶筝突然夺门而出。
等陶筝跑出店外后，三人才反应过来，起身拔腿就追。
陶筝本想在外面拦一辆出租车，但是跑了几条小巷子愣是没看到一辆。她只好一头钻进城中村，城中村里的道路复杂，她七拐八拐，终于把后面的三个人甩掉了。
眼下，再返回咖啡厅太危险，可是手上没有电脑，所以她必须立刻赶去清辉，只有报社的电脑才能把文章正式推送出去。
她从城中村的另一个出口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带U盘的钥匙扣，终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清辉。
快到清辉的路口正好堵车，出租车缓慢前行，她突然发现那几个监视她的可疑人物居然在清辉大厦门口守株待兔。
看来棠荔枝说的没错，杜永南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伺机抢劫。
陶筝叫司机别停下，继续往前开。她突然灵光一闪，行，清辉回不去了，那就去棠荔枝的公司，她一定能帮上忙。
杜永南的手下侦查能力还真是强，在大厦门口透过车窗看到了陶筝坐在里面，便立刻上车踩油门追来。
陶筝只好借司机的电话。她不记得棠荔枝的号码，只能先打给她公司，再让公司转接给棠荔枝。
——
下午，棠荔枝和白屿从陶筝家出来后，打算先回公司，如果晚上还联系不上，就直接报警。
回公司的路上，棠荔枝接到行政秘书的电话，说陶筝有急事找她，让她务必马上回电话。
棠荔枝照着陶筝留下的电话拨过去。
“陶筝？你在哪？”
“我在去你公司的路上，还有二十分钟到。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你今天一定要帮我发出去，我身后有人追，所以你拿到U盘后，一定要马上发。”陶筝的声音很焦急，她没有解释太多，只说了最关键的信息。
棠荔枝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现在也在回公司的路上。”她问：“哪里见？”
“你公司门口的双行道。”
“好，保持通话。”
棠荔枝没有挂电话，她对白屿说：“二十分钟到公司，来得及吗？”
白屿看了一下时间，脚上加大油门，自信满满：“你坐稳了。”
棠荔枝抓紧把手，白屿不愧是二十年的老司机，带着她在市区里见缝插针。
二十分钟后，白屿的车已经在路口等红绿灯，等绿灯一亮，开过斑马线便是公司门口。
“我也在等红绿灯，你打开车窗。”陶筝说，“马上交汇，我在你右手边，白色车，尾号7886。我这边还有五秒起步 —— 五、四、三、二、一！”
白屿放慢了车速，等着陶筝的车迎面而来。
双车相向交汇，陶筝在车里大喊道：“荔枝！接好了！”
U盘精准地从车窗外飞进来，落到棠荔枝的双手上。
杜永南的手下看到陶筝把东西扔进了白屿的车里，便一个急转弯，转去追白屿的车。
“你有电脑吗？”棠荔枝问。
“正好有一台备用电脑在车里。”白屿示意她打开膝前的抽屉。
棠荔枝把U盘插进电脑里，利落地整理了一下资料，然后连接手机热点，把文章和视频发到了她的自媒体账号下。
白屿一路躲着后车追踪，一会儿急行一会刹车，棠荔枝看着电脑快把自己看吐了，但她强忍着头晕，顺利把杜永南的犯罪证据推送了出去。
但是杜永南的手下仍然穷追不舍。
最后，白屿直接把车开进了警察局。
杜的胆子再大，手下也不敢直接在警察局新风作浪，只好掉头撤退。
一切终于搞定了。
棠荔枝的账号踢爆了永犇地产的大雷，白屿同时将杜永南的犯罪证据上交至公安机关。
房地产行业向来是民生新闻中的重头戏，永犇地产和杜永南的丑闻迅速霸占了各大平台的头条。
不久后，杜永南因涉嫌违法犯罪，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因为涉案金额巨大，一百年的大牢都不够他蹲的，专业律师预测他大概率会面临无期徒刑。
虽然二十多年前的买凶杀人案治不了他的罪，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该来的总会来。
杜永南今年已经六十多了，他的余生注定将在监狱中度过。
事情都了结后，棠荔枝请陶筝吃饭，地点是全花城最贵的日料店。这里两人的一顿饭，要花掉棠荔枝当年在清辉的半个月工资。
“杜的材料应该首发在清辉的，现在清辉只能转载，一定有不少损失。你有什么补偿要求尽管提，我绝不还价。”棠荔枝说。
陶筝笑了笑，释然道：“资料是我主动给你的，又不是你抢的，你没必要这么说。在那种情况下，只要报道能发出来就好，至于谁发的，不重要。”
虽然陶筝不介意，但棠荔枝心里还是过不去。她试探道：“现在报社越来越不景气，有没有想过出来闯一闯？”
陶筝坦然道：“有想过从报社出来，但我还是想写长篇的文字报道。我相信这个社会发展到任何阶段都需要深度的长文来启迪智慧。虽然在清辉的限制很多，经常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但我目前还找不到第二家合适写长篇文字的平台。”
棠荔枝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陶筝说：“人才从来不应该被埋没。你的采访、调查和写作能力都没得说，只缺一个好平台。我愿意给你资源，如果你来我公司，我专门开一个账号让你写深度长文，同时你可以把内容做成中长视频，选题由你亲自把控。至于待遇，至少比清辉翻两番。当然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现在不是记者，而是商人，所以我需要你配合参与一些商业化的活动。具体合作内容，我们可以再协商。”
“谢谢你的橄榄枝。”陶筝没有急着答复，“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下周一前我答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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