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莨菪碱,过量服用可致头晕嗜睡、心率不齐;更严重者致幻与失声。
整整一个星期,钟一被迫灌下掺了此药物的液体。
人日益恍惚,长时间处于游离状态。
最后两天,钟一掐着自己的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嗓子眼疼得像被利刃割过,内心底升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罗志平这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药物作用下,钟一的意志力逐渐瓦解,状态最差时,他觉得自己已灵魂出窍,意识飘在空中望着地上蜷缩人影,却不知道那人正是自己。
身体开启防御机制,钟一忘记痛苦,切断情感,只余全部恨意倾注于罗志平。
但即使身处混沌,他也没忘记藏好袖口中的玻璃杯残片。
钟一眯着双眼,隐约中感觉有只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
罗志平终于来了,伴随着侮辱和调笑声。
“现在知道消停了……真特么硬骨头。”
“看老子今天不玩烂你。”
“哈哈哈哈哈,叫什么钟一,应该叫卖货的。”
钟一反应迟钝,直到罗志平解开扣子,他才知觉不对。
罗志平对着失去抵抗的钟一上下其手,以为不会再有差池,愈发上头时,钟一伸手搂了上来。
“哟,这么主动……”
“啊……”伴随一声惨叫,罗志平只觉身上一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钟一紧攥着玻璃残片瞄准时机,用尽全力毫不犹豫地扎进他的侧颈。
纯白房间鲜血淋漓,罗志平怒睁双眼捂着脖子,却无力再发出声音。
钟一推开罗志平,怕自己陷入幻觉,狠狠心又割伤了手。
疼痛保持清醒,他在罗志平惊恐的眼神中蹒跚走向出口。
要感谢罗志平的自负,以为今日肯定得手,早早让看守下班,以此也换来钟一一线生机。
唐苑外的天空是灰色的,钟一没有丝毫留恋,狼狈走向未知的自由。
钟一逃出后,惶惶不可终日,躲在小旅馆里,等了很久却没等来下文。
直到数日后才他看到电视里的最新娱乐消息。
——罗志平没死,相反的,电视里的他正准备与某位“新欢”一同出国深造。
镜头隐晦却别有用心,“新欢”不是别人,正是此刻不敢露面的钟一。
“我从来没有和罗志平过国,我甚至连法国都没去过。”
钟一对着镜头惨淡一笑,最痛的那部分回忆已经过去。
从那之后他深陷精神创伤,在治疗与复发之间反复拉扯,嗓子也大不如前,复出更是遥遥无期。
但最痛彻心扉的,莫过于被迫与许从严分开。
断崖式失联,甚至七年了,他都没有释怀。
短短半月不到,钟一已一无所有,内心创伤难愈,他也没勇气出现在许从严面前。
爱也许能抵万难,但谁也无法保证是永久保质期。
时间会消磨爱意,更无法垂青一个落魄的人。
钟一在一次又一次的复发中,消除妄念,逃避现实。
许从严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在被他绊住脚步,与其等到爱意消磨殆尽,不如将一切停留在什么也没发生之前。
至少,那时候的钟一意气风发,是年度最佳热曲的创作者。
“我与许先生相识相恋于大学时期,我们本以为会相携走过下半生,不料因罗志平的事,从此错过整整七年。”
“在这里我要和许先生说一句抱歉,本不该将你卷入其中被恶意中伤。我以为七年之久,罗志平早该放下过去恩怨,但小人之心难测,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手段。”
“各位,这一切因我而起,也该由我结束,许先生白白承受无妄之灾,我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之后有什么舆论请都冲我来,我愿意站出来直面所有,包括罗志平对我的伤害。”
钟一的直播接近尾声,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两个小时。
线香换了三茬,最后,他说道。
“屏幕前的各位,包括许先生,感谢今天的我终于有勇气把这一切说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解除公关危机,更希望有和我同样经历或正在经历的人能站出来,一起发声。”
“许先生,他是我的站台,我的信标,是我有没有翅膀都愿意给我托举的人。”
“是他告诉我,天地之大梦想高远,做我想做的,别怕。”
席颂声在旁望着钟一,内心亦久久不能平静。
直播结束,钟一了却一桩心事。
他却如释重负,散出一口气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网上现在怎么说?”钟一枕着胳膊问席颂声:“罗志平上热搜没?”
席颂声嗯了一声:“从你直播开始,他就没从热搜上下来过。”
“那我就放心了。”钟一倏尔笑了下,“席医生,说出来的感觉真不错,我现在想到罗志平,都不会心里抽抽了。”
“以毒攻毒,你的应激创伤以后很难再对你产生负面影响。”席颂声总结道:“也就是你意志力坚定,换别人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决心。”
钟一:“但愿吧,我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二十分钟后,许从严到家。
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紧紧抱住钟一。
老大不小的许老板,泣不成声道:“呜呜呜……钟儿,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啊……呜呜……“
“钟儿,我真的……真的……对不起你啊!”
钟一没哄小孩一样安抚着许从严,他轻抚着对方的背,埋着头悄声道:“严哥,别难过,我们不是还在一起吗?”
“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们都变成更好的人了。”
“呜呜呜……”
等许从严情绪稳定,他抹了把脸,认真道:“检察院会继续跟进罗志平的事,他涉嫌猥亵、强、女干,职务侵占、偷税漏税……你别担心,他不会再有空子钻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钟一心里落下石头。
“还有件事,《荒野上坠落》能证明没有抄袭的专业音轨比对已经下来了。”许从严翻出文件视频递给钟一,生气地说:“之前网上传的视频也只有一段和弦撞了,纯属巧合,根本构不成抄袭。现在完整版比对已出,我看谁还敢空口鉴抄。”
钟一看完视频,一瞬间百感交集,他朝许从严眨了眨眼。
“谢谢你相信我,严哥。”
他放下手机,主动献上一吻。
仿佛劫后余生般,两人都无比珍惜这一吻,动情且急切,紧紧相拥的双手都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血肉。
“钟儿……”
许从严抵着钟一的鼻尖,喘息未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别再不告而别了,好吗?”
“你知道吗,七年,我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爱你。”许从严捧起钟一的脸,摩挲着他下巴的红痣。
“你是我的蝴蝶,我的浪花,是我一想起来就会不自觉笑的人。”
“钟一,我爱你。”
许从严目光缱绻,情意绵绵。
钟一没有拒绝,敞开的衣领下喉结滚动,欲语还休。
一夜之间风向调转,罗志平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对象。
歌手钟一实名举报,得到社会各界重视,鼎上娱乐的老板罗志平锒铛入狱。
许从严以为事情到此会告一段落,但没想到很快又掀起新一波巨浪。
何星星站出来与钟一统一战线。
钟一之后第二位公然发声的艺人,何星星所经历的是钟一翻版。
只不过结局两样,一个逃脱噩梦惨遭封杀,一个臣服妥协公司力捧。
钟一不知谁的结局算更好一点,命运总是一念之差,有些选择从一开始便已明码标价。
第八期前采录制,钟一见到了何星星。
对方特地来找他的。
“钟老师。”何星星在化妆间拦住了钟一,眼里已没有恨意,“您别走,我有话想说。”
钟一顿住脚步,“去外面吧。”
他给何星星说下去的机会。
风和日暄,一场大雪后,桐州终于放晴。
钟一靠在阳台上,看着一旁的何星星点燃烟,这场景无比熟悉。
“哈,现在跟您说抱歉,可能有些做作。”
何星星今天没上妆,比之前憔悴了些,但依旧掩不住帅气,他朝天吐出一缕烟气,满目惆怅。
“我退赛了,钟老师。”
钟一怔住,过了良久才淡淡开口:“你其实不必退赛的,至少比到最后。”
“我没你有魄力,当我知道你能从罗志平手底下逃出来,我就觉得之前和你呛声的自己像个傻X。”何星星这句话是真心的,他呵呵一笑,接着调侃:“当然我也没有’许先生‘。”
“何星星,罗志平作孽,不该由你买单。”钟一按住何星星的肩膀,劝他:“如果还想继续唱歌,别想那么多,我也不会计较。”
“毕竟以后这样的机会可能不多了。”
何星星摇头,“不用,我不想混了,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再见。”
“也谢谢你,帮我摆脱了罗志平。”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必须假装欢喜,言听计从,这对我来就是种折磨。”
“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想过死。”何星星猛吸一口烟,转过话锋,“但我连死的勇气也没有,只能麻痹自己,就当被狗日了。”
钟一没接茬,内心无比悲哀。
“我走了钟一,有机会再见。”
何星星指间的烟燃尽,他向后捋了把头发,粲然一笑,“这是我参加节目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最后说一声,对不起。”
阳光洒在何星星背后,给他镀了层金光。
钟一看着他,同样笑了。
“再见,何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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