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顶的对话框里有一条未读消息，很简短，不用点进去都能看完整。
几回的：到五中没？
下次一定：到了，还碰见秦思忆了。
几回的：她怎么也在。
下次一定：集训。
纪洄看着顶上的“正在输入中”和备注名轮换了半天也没刷新出一条新消息，他用食指抵住上唇，躲在手掌后面笑，另一只手飞快打字。
下次一定：所以你放心，基本上碰不到的。
下次一定：而且人家看上去也不像对我还有那种意思。
下次一定：我俩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几回的：嗯。
纪洄差点都要笑出声，目光从那个复杂的“嗯”字转移到斐溯的头像上，那些万年不变的纯色头像也变了，但是对话框这边看到的图片很小，他不太敢确定。
点进资料界面，纪洄先是看到斐溯的昵称，眼睛微眯，带了点对斐溯的质疑，还有点被气笑的感觉，他放大头像，一句卧槽脱口而出，下一秒屏幕被摁熄。
秦思忆从手机里抬起头，好奇地关心了一句，他摇头淡笑着说没事，但解锁手机给斐溯发消息的时候其实是咬牙切齿的。
下次一定：你的昵称，是怎么回事。
下次一定：非下文。
几回的：上次不行，怎么了，不可以吗？
下次一定：......那头像呢？
几回的：这张照片截了一部分出来。
几回的：[图片]
网络很顺畅，一张合照没有任何卡顿就被放大，铺满整个屏幕。
那是寒假的时候，在纪家，在斐溯的那个房间里，在那张床上。
照片里纪洄躺在床上，侧着脸埋在斐溯的肩膀处睡觉，十指紧扣的手抵着下巴，正好放在斐溯的心口，两个人裸露的脖颈和胸口上都有看得见的吻痕。
这不是个舒服的睡姿，但是纪洄记得自己睡得很熟，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斐溯拍了这么一张照片。
斐溯还把他发尾翘起来的小尖和床上的小猫印花一块给截出来做了头像，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张普通的简笔画小猫。
纪洄点了原图和保存，刷了几个表情包将这张图挤出聊天界面。
下次一定：头像就算了，上次不行是什么鬼名字？
上次不行：情侣名，调戏你的。
下次一定：你确定不是来挑衅我的吗？
上次不行：不好听吗？
下次一定：换一个。
上次很行：这个呢？
下次一定：有正常的吗？
你最好是：这个怎么样？
下次一定：......听起来像在威胁人。
你最好是：[语音]
纪洄下意识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能外放的，打算长按聊天气泡点语音转文字，一不小心没按住，直接外放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难搞？”
字句短得连摁停都没来得及。
“额，那个......”秦思忆将手机慢慢放回书包里，犹豫着开口，“那是斐溯的声音吧？”
“是我家猫在叫。”纪洄淡定地答完，回了个凑合给斐溯。
看着秦思忆一脸的不可思议，不等她继续开口，下课铃声正好响起，身后又有人在喊着纪洄的名字。
听见是女生的声音，秦思忆立马和纪洄一块回头。
岳夕背着书包小跑着过来，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我在后面喊你一路，你走太快了，还走错教学楼了。”
纪洄啊一声往周围看看，并不认识这是到了哪，他指向秦思忆：“是吗？她带我来的。”
秦思忆一脸无辜地瞪他，岳夕朝她看过去，抓着书包带子小声地喊了句老师好。
“老师”面上的表情慢慢变化，疑惑地指着自己，然后正色回了句你好，岳夕见状知道自己喊错了，鞠躬说不好意思，秦思忆被她鞠得吓一跳，也弯腰给她回了个没关系。
纪洄笑得单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连连摆着手机：“一大早的你俩就别逗我笑了，赶紧各回各教室啊。”
秦思忆推开眼前的教室门，人都走进去了还要探出半个头朝纪洄说话：“中午我带你去食堂，教室等我。”
纪洄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在一班。”
“敢情你就故意带我来这啊。”纪洄看向其他几个门走出来醒盹的学生，啧一声，“自己吃去。走了副班长。”
说罢，他穿过那些好奇的打量目光往身后的另外一栋教学楼走，岳夕在后边小声提醒他往前面的楼走：“是这边。”
“......”纪洄抿唇，转身默默地跟在岳夕后面走。
五中地处偏僻，几乎是位于城市边缘，打车到市中心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更别说去袭江另一岸的十六中。
妥妥的异地恋。不过上大学就不会有这个烦恼了，还能自己租房。但是怎么还要一年才毕业。
纪洄坐在纪涣的车上看窗外飞速后掠的景色，惆怅地叹了好几口气。
纪涣也惆怅：“祖宗你叹什么气呢，害得我也想叹气。”
“你别赖我。”念在纪涣给自己当司机的份上，纪洄决定不戳穿他。
加上红绿灯和堵车的时间，十分钟不到车就开到了一栋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纪洄跟着纪涣进入电梯，他记得这一处楼盘的公寓和住宅都是一梯两户。
电梯内没有显示楼层，纪涣将一张卡递给纪洄，刷了自己的指纹之后，电梯缓缓上升，看一眼一脸思索的弟弟，不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你用这个卡刷电梯和大门就行，小区门口的保安我也打过招呼了，不会拦你。”
纪洄点头，几句话间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出电梯，穿过走廊，纪涣径直往左边的门走去，手在电子屏幕上点着数字，点完一回头看见纪洄靠在对面那扇门上戏谑地看向他：“我记得，我姐住这吧。”
纪涣瞥他一眼，没说话，门咔哒一声被打开的动静和纪洄的声音同时响起。
“无法无天。天理昭昭。昭然若揭。”
“揭你个头。”纪涣打断纪洄的成语接龙，走过去揉着他的头把他往对面带，“你这周就一个人住这吧，离学校近。”
“你这话都说几遍了！”纪洄挣脱开，整个人往门边柔软的懒人沙发上一扑，闻到上面浅淡的玫瑰花香，他立刻扭身平躺，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涣又叮嘱了几句，走出开了就没关的门，因为走得急，只随便用手带了一下，没能够真正关上。
纪洄回过神，听见纪涣快步走到对面开始小心地摁门铃。摁一下敲一下，然后垂头安静地等着。
他伸出脚尖把门勾上，没再堂而皇之地偷听。
啊，成年人啊。
纪洄摸出手机，给斐溯发了好几条消息。
正准备去上晚自习的斐溯看见床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他点开聊天软件，面上的表情变化好几次，汤文昌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纪洄发消息过来了，没催促他，拉着想八卦的朱益走出了宿舍。
苏小几：要是你过几个月满十八岁该多好。
苏小几：怎么还没十七岁啊。
苏小几：弟弟。
苏小几：小孩子。
斐溯盯着两个称呼看了一会儿，气得在空荡的宿舍里笑出声，发了个问号给纪洄，纪洄几乎是秒回，都是语音。
他塞上耳机点开语音的同时抬脚往外走，毫不意外地看见蹲在门两边的汤文昌和朱益，他微微一笑，蹲着的两人也抬起头哈哈地笑着。
“知道你想说什么。哼哼，大几个月也是大。”纪洄的脚尖在半空中一点一点的，对着手机小声地嘟囔，“叫声哥哥听听。”
纪洄一直觉得斐溯不愿意叫他哥哥这个事就很让他心痒，明明被叫老婆都很乐意的样子，让他喊声哥哥怎么就这么难。
猜到这人肯定连字都不愿意打，纪洄瞅一眼时间，善解人意地继续发语音：“快去上晚自习吧，等会儿别又被付老师抓了。”
斐溯这下倒是回得很快，纪洄盯着只有“嗯”和“不会”的简短聊天框，总觉得和他能摸得着的斐溯有些割裂感。
纪洄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再见到斐溯的时候，就和现在很像。
又变成那副淡得跟白开水似的模样了。
他叹口气，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又从地毯上缓慢挪到落地窗边，将额头贴在玻璃上，看着里面那个模糊的虚影。
天色渐渐浓黑，远处泠渌山的灯火准时亮起，成了霓虹交织的城市的背景板，如流的车辆在顶层的角度看来像庞大城市里精密运转的零件。
似乎不知疲倦，也永不停息。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会正好落到那个红色的零件上吗？
会扰乱它们的秩序吧。
纪洄扶着玻璃缓缓起身，额头被抵出一片红痕，他双手的五指张开，撑在玻璃上用力，像是想要推倒这透明的屏障。
脚下微微打滑，手和玻璃擦出刺耳的声音，也刺激了纪洄的神经。
掉在身后的手机闪烁起电量告急的提示，在他伸过手拿到的一瞬间，挣扎着熄灭。
熄灭之前，他看清楚了消息预览里斐溯发的消息，时间显示是刚刚。
几回的：等你回来。
几回的：叫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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