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
萧长离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极其别扭的状态。
比如现在。
午后阳光正好,萧烬不知从哪弄来一副暖玉棋盘,摆在窗边的矮榻上。
“下棋么。”萧烬言简意赅。
萧长离本来懒洋洋歪在旁边的软塌上看话本,闻言立马翻了个身佯装看不见他:“不下,没看见朕正忙着呢。”
他目光扫过封面上那露骨的标题,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在指间随意地把玩着,语气平淡无波:“这话本,讲的是前朝才子佳人的艳情韵事,看不出父皇竟有如此雅兴?”
萧长离:“……”
他瞬间把话本藏到身后,脸颊微热,梗着脖子:“你看错了,朕这是在体察民情,了解民间疾苦,你懂什么。”
“那不如来下棋,修身养性,败火。”他故意顿了顿,“还是说不敢,怕输了我没脸面?”
“谁说不敢?”萧长离最受不了激将法,尤其是萧烬那种轻飘飘的语调让他牙根痒痒。
他“噌”地坐起来,把话本往旁边一扔,气鼓鼓地蹭到矮榻对面坐下,“下就下,看我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然而,几局之后不是在偷棋子,就是把棋子调换位置。
“不行不行,刚才手滑了,这颗不算。”萧长离眼看自己一大片子陷入死局,眼疾手快地把即将被吃掉的关键一子捞了回来转手扔到身后,然后若无其事的琢磨下一招。
萧烬:“……”
萧长离根本不会下棋,跟熬鹰似的,坐在那里神神叨叨的,萧烬没有反抗,
萧长离盯着棋盘,眉头拧成了疙瘩,棋盘上黑子消失了大半都被萧长离抠走了,白子也把黑子全围起来了,怎么就还没赢
“你是不是诓我呐?”
“不。”
他看着对面萧烬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忽然理直气壮地一指:“你打算下在哪,快点下啊”
那语气,仿佛萧烬跟他是一伙的。
萧烬看着他这副耍赖又求助的模样,没有拆穿他毁棋,点向棋盘一角:“下这里。”
“哼哼”
萧长离眼睛一亮,立刻按着萧烬的点落子,顿时感觉局面豁然开朗,得意地冲萧烬扬了扬下巴,“看见没,朕也是有慧根的”
萧烬不置可否:“嗯,慧根在父皇手里很灵活。”
萧长离假装没听懂,兴致勃勃地继续厮杀。
然而,随着棋局深入,萧长离的“慧根”显然不够用了。
他近些日子一直不明缘由的嗜睡,统一被他放到了喝药的后遗症上。
阳光暖融融地晒着,棋局在萧烬的耐心布局下又陷入漫长胶着。
萧长离的眼皮越来越重,原本挺直的腰背也一点点塌了下去。
他努力想看清棋盘上的经纬,那些黑白棋子在眼前模糊重影。
“啪嗒。”他手里捏着的一颗棋子掉在了棋盘上,滚了几圈。
萧长离猛地惊醒,晃了晃脑袋,强打精神:“该、该谁了?”
萧烬看着他困得眼泪都快出来还在强撑的样子,提醒道:“该你了。”
萧长离努力聚焦,随手抓起一颗棋子,迷迷糊糊地就想往一个角落里放。
萧烬无奈出声,再次点明位置,“放这里是送死的。”
“啊?哦。”萧长离迷茫地应了一声,换了个地方放下去。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的溃败。一局,两局,三局萧长离输麻了。
“不玩了不玩了。”
萧长离彻底放弃抵抗,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软绵绵地往前一趴,额头直接抵在了棋盘上,瓮声瓮气地嘟囔:“欺负人,朕要睡觉。”
萧烬看着他这副彻底蔫掉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萧长离身边,稍一用力,便将这个昏昏欲睡的人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感让萧长离发出一声模糊的哼唧,他本能地抬手想抓住点什么,最后迷迷糊糊地揪住了萧烬胸前的衣襟,脑袋也下意识地往那个带着熟悉冷冽气息的颈窝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彻底不动了。
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
萧烬抱着他,步伐沉稳地走向床。怀中的人轻飘飘的,安静睡着的模样全无平日的张牙舞爪,显得格外无害。
萧长离似乎察觉到热源离开,不满地蹙了蹙眉,但并未醒来。
萧烬没有立刻离开,他也习以为常在床边和衣躺下,距离不远不近,不至于人真的把他赶走或者踹下去。
萧长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身边人的呼吸均匀而深沉,胸膛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
等确认萧烬真的睡着了,床上那个本该睡死的人,紧闭的眼皮却悄悄掀开了一条细缝。
他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目光落在萧烬脸上。
寝殿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漏进的几缕月光,勾勒出萧烬深邃的轮廓。
睡着后的他,褪去了所有冷硬和算计,眉宇间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平和,甚至好看得有点过分。
萧长离看得有些出神,无声地在心里咂了咂嘴,“要是没有这该死的蛊毒,没有这篡位夺权的破事儿,单看这张脸,其实也能当个不错的朋友吧?”
月光描绘着萧烬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显出一点柔软的弧度。萧长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过他线条清晰的下颌和喉结。
他在心里继续嘀咕,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酸溜溜,“长得倒是还不错,可惜人品太差劲,心黑手辣,白瞎了这张脸。要是在我们那儿,就凭这脸蛋和身段,包装一下送去当个小明星,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何苦在这儿跟我死磕。”
仗着对方“睡死”,萧长离的胆子渐渐肥了。
他先是伸出罪恶的手指,拽了拽萧烬的耳朵,又鬼鬼祟祟地冲着萧烬紧闭的睫毛吹气。
接着,他摸到了萧烬腰间系着的一枚通体漆黑、光泽内敛的墨玉平安扣,玉扣雕工古朴简约,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贵气。
萧长离眼珠一转:既然是萧烬贴身的物件,以后万一要跑路,说不定能这东西做点文章。
等关键时刻拿出来当信物威胁萧烬也挺好,反正是他把我害得这么惨,拿他点东西怎么了。
念头一起,他轻巧地解开了那玉扣系在腰带上的活结。玉扣顺利到手,他飞快地将其塞进自己寝衣的袖袋里,还拍了拍。
做完这一切,他心跳还没平复,目光又回到了萧烬那张冷峻的脸上。
他盯着萧烬挺拔的鼻梁,他伸出手指,捏住了萧烬的鼻翼。
没反应。
胆子更大了。
月光下,也许是夜色的蛊惑,那些的胡思乱想还在脑子里盘旋,脑子一时昏沉了,竟然不受控制地吻在了紧抿的唇上。
柔软温热的触感,带着萧烬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瞬间席卷了萧长离的所有感官。
萧长离全身的血液“轰”地一声直冲头顶,他猛地撤回身体,动作之大差点坐在了萧烬的身上。
他做了什么?
他亲了萧烬!
他亲了这个心狠手辣、把他囚禁、放虫咬他的混蛋。
没事的没事的,萧烬又没醒,他只是实验一下,之前萧烬亲他那么多次,他还没找人算账呢。
可他依旧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全身的皮肤都在发烫,耳朵里嗡嗡作响,“嗖”地一下把自己整个脑袋砸进了旁边的软枕里,发出一声崩溃的哀嚎:“一定是虫子的问题,绝对不是我要去亲的。”
他用枕头死死捂住脸,身体在锦被里疯狂扭动,一世英名差点毁了,他竟然对一个男人做出了这种事,虽然只是那么一下下。
他甚至不敢去看萧烬是否真的睡着,会不会突然睁开眼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盯他。
袖袋里那块握在手心的墨玉扣,此刻也像个烫手山芋,灼烧着他的皮肤。
第二天,萧烬碰到的只有空荡荡的身侧。
殿内死寂,灰蒙蒙的光线映着身边空了。
昨夜紧贴的温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烬坐起来,手迟疑地探向身侧,依旧是锦缎的冰冷滑腻。
“……”无声的疑问堵在喉间,嘴角无意识地下撇。
昨夜那人脊背细微的弧度,温顺服帖地嵌在他怀里。
不止昨夜,前日喂药时,他破天荒地咽了下去没吐。大前日他深夜惊醒,那人竟贴过来,要封他做当红辣子鸡。
原来都是麻痹他的假象,都是为了今日的逃跑,他果然不该相信萧长离的谎言。
“影一,父皇去哪了?”
空气中一阵静默。
萧烬也是一阵沉默。
“影七,影一去找父皇了么?”
……
又是一阵沉默。
萧烬青筋直跳,继续问:“影十七,他们人呢?”
萧烬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只不过回答的人是影二。
“主上,陛下罚他们去御花园栽花施肥了。”
“那陛下人呢?”
影二迟疑了一下,结巴的说道:“陛下他,他在采花。”
萧烬斩钉截铁道:“外面天还没亮,父皇不会起这么早。”
“可能是陛下想通了,愿意接受主上了。”
“随孤去御花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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