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辰听得脸都阴沉下来:“少说这些,你能治不能?不能我便去寻能治的。”
苏木看他动气,忙拉住他:“玩笑话罢了,等会我再去瞧瞧。”
“等什么?现在就去。”
“...”苏木长叹口气,无语凝噎。
这病说来也不算难治,依据她前几年在民间见闻,估摸着是在魇中受惊,又长日疲累,这才略显痴状。
好生休息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可这祁元辰又不像是个能听进去的。
关心则乱,苏木也能理解。
想当年她同师父游历山川,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她收了思绪,往林兆之那边去了。
书信于他不知是好是坏。
回了房内,林兆之又睡了。
这次他睡得还算安稳,身上那些红疹也退的差不多。
新药还在煎煮,屋里并无旁人。
苏木坐下,看着林兆之感慨万千。
她曾蒙受林兆之大恩。幼时从家中逃脱后她差些饿死在路边,还是林兆之将她带回了破庙里给她分了食物才得以存活。她在那小角落有了容身之所,有他们的护卫,也不必怕有旁得危险。
苏木对林兆之是感激的。
只是之后林兆之在外出寻食的一天再没回来,回来的只有四哥。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苏木不清楚,她只知道自那后那个处处庇护他们的大哥不会再回来了。
她运气一向不错,她稍大些就寻到了个帮忙搬运的活计,意外认识了师傅。自那后她便脱离了那个环境,与师傅一起游历行医。
往后几年,她再没了大家的消息。
直到师傅西行,留她一人在世间与神医弟子的招牌活着。
她师傅并非什么神医。
苏木并不认可大家对她师傅的称赞。
若那老头是神医,又为何连自己都医不好?
可恰是这个名头,苏木再见到了林兆之。
多年不见,林兆之变了好多。苏木与他说话总像隔着曾纱,蒙蒙胧的,而内里的人却像是空心。
她对这种改变产生害怕。
更叫她害怕的是林兆之身上的蛊虫。
这蛊虫难寻,更难治。
为了治好他,苏木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原始虫的地界。
幸好她为了这原始虫在西疆待了那么段时间,顺道救了几个。
祁元辰于林兆之而言当真不同。
苏木捡到人后便寄书到京,本想着问林兆之这人是否为敌。若是政敌就再给他丢出去。
林兆之回了她很长一段,总之是叫他好生看顾这位祁将军。
军中微言她早听三姐讲过,说祁元辰是断袖。
苏木早疑心俩人有什么私情了。
后面和祁元辰的相处更是证实这点。
祁元辰在她面前掩都不掩,整日明里暗里探听什么。
苏木看着林兆之的睡颜,轻锁眉头。
人心里不能藏太多,藏多了便堵了。
心思杂乱,才最伤身。
但愿她这次能保住神医传人的名头。
虽说今年才入冬不久,可日头却比往年都冷,枝头尚未败落的花蔫蔫地钓着,冷意往人骨头里钻。
易宫守在红梅身边,知道林兆之没什么大碍后,他缺失几天的困意才后知后觉上来。
“主子才醒,你跪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听我句劝,先回去吧。”
红梅硬邦邦地跪在那里,一点离开的心思都没存:“不必劝我,是我有错,主子就是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易宫对她这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那时候他不在府内,可事情经过也听小五说了个大概,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主子给过她机会,是她选了另一条。
如今又奢求原谅,真是奇怪。
“我只是想说声对不起。”
红梅低垂着头,孩子已经被自己的侍女抱走了。她的发被风吹乱不少,就连脸也明显瘦削。
她自知自己对不起林兆之,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红梅的眼神黯淡,失了往日水光。
她在这世上最后牵挂的妹妹就那样死在自己面前。
恍惚几日,她想起小时候娘没死时与大家一起住的小房间。
小房间中的人,活下来的只剩下她一人。
她那样挣扎着想好好活下去,挣扎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最想念的也只有三人在榻上聊天的场面。
支撑她活下去的念想破灭了大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如曾经那样活着吗。
“...对不起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易宫说:“你要真觉得对不起,不如做点有用的弥补。”
有用的...
红梅愣愣抬头看他。
可是自己没什么有用的。
易宫仿若看穿了红梅,打着哈欠说:“你不用觉得自己没用,既然当初主子肯留你,你便该是有出彩之处的。”
红梅不语,自嘲道:“你是主子亲自带来的,又怎会明白我...”
“这话我不爱听。”易宫正色道:“那年主子肯叫你贴身近侍,还给你提了名分...”易宫一顿,不知想到了谁,脸上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可见主子于你是有惜才之心的。”
“才?”红梅跪在这儿时日不断,虽没短着吃喝,可长久的跪坐也叫她疲累不堪:“我又有何才?当初主子提拔我,不过是因为贤王未死,我又不好打发...”红梅没再说下去,她本想说主子不过是看他们约莫同病相怜。可自己又怎配与他说同病相怜。
“平日见你倒是机灵,今日才觉得你这人呆。”易宫揉了揉眼睛,寻了处坐下:“主子都留你了,你管是为什么,至少有了别的出路。”
红梅看着易宫,她蹙起眉,神色不知是被说的还是别的原因,倒当真有些呆。
易宫现下所展露出来的,很不符合红梅心底对他的印象。
大概是因为在此前,易宫对她所表达的性格只有咋呼。她也疑问过,为什么这种人能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
这人做事不算十分妥帖,偶尔会有疏漏。遇着对他们不带善意的人也敢大声嚷嚷,颇有种挑衅感。
若真有什么大事,红梅其实不敢叫他托底。
可偏是这样的人,他深受信任。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跟在主子身边的吗?”易宫问她。
红梅摇头。
“主子十岁时我们便相识了。”
“...”
“这副表情做什么,不信啊。”
“没有。”
“你想的肯定是我分明是主子中了科举才带回来的人,怎么可能会那样久。”
“...”
易宫看着红梅的反应,难得觉得有趣,他歪着头笑道:“你知道主子的魇症是何时染上的吗?”
红梅低头思考,想了很久也没答案。
她不知道。
“我认识主子时,他便睡不安稳。”易宫谈起这个,语气不免落寞下来:“只是没想到多年过去,这魇症不仅未散,反倒又添了新的。”
红梅低声问:“那你呢?”
易宫对这个问题感到奇怪:“我?”
“你整日做出这副没心肺的样子是因为主子吗?”
易宫愣愣地盯着红梅的背影,好久才笑说:“我真说错了,你可一点不呆。”
红梅撇嘴:“本就不呆...”
“行了,别跪在这儿了,主子有祁将军看顾着,八成是没空理你。”易宫深吸口气,实在困倦:“你自己再跪出个毛病来,药钱不得从府上账面划啊。”
“祁将军不是在西疆...”红梅一直跪在这头,没看着从另一头过来的人。
提到这个祁元辰,易宫又有点牙痒痒。
也不是因着祁元辰说他,就是心里不爽。
自家主子这么好一棵白菜...
他咬牙,想到自己看到的画面。
真是...
*
林兆之的烧在第二日早退了下去。
他看着精神头好了不少,也肯主动吃饭了。
此中祁元辰功不可没。
虽说西疆那边暂无战事,可没祁元辰来回路程不短,若有什么突发情况怕是赶不回去。林兆之不敢叫他在这儿多待。
他喝完药,抿唇看着被递来的蜜饯。
“我又不是孩子,早不爱吃甜的了。”林兆之偏过头,那股子黏人劲也随着病火下去了。
祁元辰略感失望,毕竟林兆之生病时对他可谓有求必应。他叹气,妥协似的放下蜜饯:“既然都是大人了,怎么还是照顾不好自己。”
林兆之张口要答,嘴边猛被塞了个甜腻的东西。
是祁元辰才放下的蜜饯。
林兆之没被人这样诈过,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
蜜饯的甜味顺着唇瓣蔓延到舌尖,是他一贯喜欢的甜。林兆之将它含在嘴中,药的苦涩很快被甜蜜掩盖。
不苦了。
他垂下眼,细细品味着舌尖的甜。
不苦了。
“昨天还拉着我的手不叫我走,怎么一觉起来就翻脸不认人。”祁元辰很是神伤,他幽幽叹气:“当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
“你什么时候走?”
“.”
祁元辰手悬在空中,怎么也不是。他问:“哥哥不想见我吗?”
“边疆军情重要。”
“哥哥也重要。”
“...”林兆之坐在榻上沉默,他咂舌:“这叫我怎么说呢...”
祁元辰却是认真:“哥哥在我这儿也一样重要。”
林兆之抬眼看他,看那张被寒风侵蚀变粗糙不少的脸:“嗯。”
祁元辰还要做出那副伤心表情,可表情还没来得及变换便反应过来林兆之说了什么。表情就那么定在脸上,倒是完全没了他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凶感。
嗯?
祁元辰手背量了量林兆之的额头温度。
确实退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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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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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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