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凉守着崔山嘉睡觉。
她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
现在有他在身边,她也能安然入睡。
真好。
紫夜从门外进来,见阿凉身上还穿着使女的衣服,梳着女子的发髻,心里没生出怪异来,大约是看得久了,已经习惯。
他从小就这样待在崔山嘉身边。
后来虽被夫人赶出了内院,但日常跟着姑娘出门,也还做这副打扮。
从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如今大部分人都还以为他是个女子。
姑娘不解释,他也不解释,任由人们错认。
阿凉抬起头来看紫夜,紫夜给他示意了下手里的书信,需要崔山嘉起来处置。
阿凉不太乐意吵醒崔山嘉,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耽误了她的事情,她会不高兴。
崔山嘉睁开眼睛,见是紫夜,便知道她要回禀的事情。
紫夜和冬夜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两个使女,母亲与父亲一同去后,她们二人接手了母亲留给她的一切,并不与明光里混杂在一起。
“有消息了?”崔山嘉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紫夜能听得明白。
她奉上信件,崔山嘉见了信上字迹,突然红了眼睛。
这是祖父的字迹,要她固守虞国南境,不得使燕帝后退一步。
紫夜和冬夜打通了太北郡与中都之间的通道,大批量地来往不太可能,但是送个信这样的事情已经可以做到。
“家主。”紫夜改口。
崔山嘉承袭了崔四郎这一房,现在是这一房的家主。
中都的情况不是太好,皇帝害怕得紧,生怕哪天一睁开眼睛,燕帝就杀到了他的面前。
他现在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崔家,生怕崔氏弃了九清郡,那么中都就要沦陷。
他甚至产生了往北迁都的念头。
崔山嘉认为现在正是收拢权力的时候,皇帝却不这么认为,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再动世家,只想着让他们出更多的人来保护中都和他的安危,为此他可以舍出更多的利益。
崔山嘉对这个皇帝没有期待,也谈不上失望。
该狠的时候不狠,如何能在豺狼环伺中守住江山呢?
“被燕帝和叛王占据的郡县里也有夫人留给您的产业。”紫夜道,“他们传来消息,说是燕帝和叛王不断地搜刮着这六郡的粮食财物,迫使百姓变成他们的奴隶,供他们驱使。”
“叛王到底出自虞国,且他扎根启东郡,倒还有两分容情,燕帝那边却是不顾一切地侵占,没留任何退路。”
紫夜心有不忍:“只怕虞人都被他们杀尽。”
“可以把燕国和高翎国的消息传给燕帝了。”崔山嘉说,“让他从启东郡知道这个消息,但不是刘涂主动告知。”
燕帝和刘涂之间的盟约能有多坚固呢?他的国家尚且会背叛他,更何况是刘涂。
紫夜了然,低头出去了。
很快冬天就要来临,燕国的气候和虞国腹地大不相同,届时受气候影响,燕军实力必然减弱。
卢含摇头晃脑地走进来,问崔山嘉:“所以是要打仗了吗?”
崔山嘉还坐在床上,她倒是已经在训练场上练得一身的汗。
“没那么快。”崔山嘉收好信,慢吞吞地起身。
阿凉在她叠信的时候就往外走了,叫了使女进来伺候。
卢含围着崔山嘉打转:“你倒是信任他。”
卢含才知道了阿凉是男子的事情,看他分外不顺眼,原本她还佩服阿凉孤身赴燕刺杀燕太子的事情。
自从知道了真相,也不佩服了,反而处处提防着他。
“他宁愿扮作女子都要留在你身边,定然所图极大,你可要防着他些。”卢含道。
“我见他时,他也不过五岁。”崔山嘉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未见他表露出任何可疑之处。
卢含道:“那也不能放松警惕。”
“好。”崔山嘉不与她争论这个。
燕帝终于得知了燕国里的一番动荡,而后勃然大怒,怒骂福王就是个蠢货,燕国退守白云关之外,再想攻破就要耗费大量兵力。
而监国的人从他的儿子变成了弟弟,可信度已大大降低,且高翎国又在此时背叛退兵,他的处境就更加雪上加霜。
刘涂自立之后就致力于吃喝玩乐,短短数月养得一身肥膘,见燕帝信使步履匆匆进来,并不知何事,也不起身,略显怠慢。
那信使只说燕帝请启东王一叙,旁的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刘涂冷哼,暗笑燕帝还不知燕国内的变故,麾下一小小信使竟然也敢给他脸色瞧。
耽搁了半日,才慢吞吞往燕帝那里去。
燕帝眉宇间略有愁色,刘涂假作未见,只上前见礼,又见燕帝虎背猿腰威风凛凛,对比起他来自有一番风流,眼里流过一丝艳羡。
燕帝见了刘涂便叹道:“本想与贤弟共分天下,眼下看来是不行了。”
燕帝没有就阻拦燕国消息这件事责问刘涂,也懒得听他糊弄。
刘涂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必然是燕国的消息传进来了,连忙道:“兄长这是何意?”
燕帝道:“燕国出事,朕得回去了。”
“到底兄弟一场,也该知会你一声。”燕帝摆摆手,道:“就此别过,只盼君能直入中都,登位称帝。到时候你我两国携手,又是另外一番气象。”
刘涂万没有想到燕帝竟然不打中都了,心里有些着急,拖着肥胖的身子疾走两步。
“兄长且慢、且慢。”刘涂一身酒气,熏得燕帝眉头蹙得愈深,他却是不觉,仍凑近道:“兄长耗费许多才到今日的位置,就此放手,岂不可惜?”
燕帝也不舍:“只可惜国内不安,若是早些得到消息,倒也不是非要回去,可惜消息来得太迟,已经到了不得不回去的地步。”
刘涂心思急转,当时只想着要坑燕帝一手,因而对于高翎国和燕国的内政问题闭口不言,谁知道燕帝因此就要离去。
一旦他走了,自己就会是虞帝的眼中钉,必会被除之而后快。
定要留下他才好。
“虞国正是不安的时候,听闻北地也有动乱,朝廷焦头烂额,说不得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刘涂将才得到的消息说出来,越发动摇燕帝想走的决心。
“兄长何妨再等一等呢?”刘涂见他意动,继续再劝,“如今燕国虽是福王摄政,但也有皇后娘娘坐镇,如今边军不就在您的小舅子手里吗?听闻已经围了吴郡,您想回去什么时候回不去呢?”
燕帝道:“到底吴郡还在虞人手里,退路不通,粮草辎重进不来,朕就是想打仗也打不动啊。”
刘涂听他这样说,立时便有了一计:“太南郡在那丫头治下必然又是丰收,咱们去抢不就是了。”
刘涂摩拳擦掌:“去岁我们要面对九清郡,兵力不足,没能成功,现在不同了,朝廷要应对北地,对九清郡的支持就会减弱,我们的压力小了,自然有更多的兵力去打太南郡,到时候拿下太南郡,粮食有了,您的退路也有了,岂不妙哉!”
“白云关从外打艰难,从内破可就快了。”刘涂自以为已经劝动燕帝,说话就没了顾忌。
燕帝眸色一冷,“刘贤弟知道的倒是多啊。”
刘涂脑子里都是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心急说多了话,讪讪一笑,胡乱找补:“本王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正要给兄长送来,倒是兄长消息灵通,比我先知道了。”
“到底是皇帝陛下,非同一般。”刘涂恭维两句,燕帝脸色缓了缓,才道:“既如此,不若我们同攻太南郡?”
他一拍手,道:“就在这么定了,待朕定下时间,便来邀贤弟同去。”
燕帝着人送客,刘涂稀里糊涂就被人送了出去,回了王府里就跳脚骂人。
他什么时候答应要一起出兵了?
但他也不能拒绝,想着反正还早,到时候再说,谁知道后头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燕帝却不再给出意外的时间,去岁他攻打虞国,算好了太南郡的粮食他要吃,谁知道福王那废物打不下来,逼得他掳掠诸郡才勉强撑下来。
今年就不等他们收了,他先把太南郡打下来,自己去收。
反正他们一定舍不得毁掉那些快要成熟的庄稼。
燕军毫不掩饰要攻打太南郡的意图,直直冲着太北郡而来。
要打太南郡,就必须路过太北郡。
卢含跃跃欲试,兴奋不已,谁知才上了战场就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燕军驱赶着一群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的人压过来。
那都是虞人。
是被燕军占领故土之后的虞人。
卢含握抢的手气得发抖,“卑鄙小人!”
崔山嘉似是早有所料,并不动气,只吩咐道:“去请那几位过去。”
又问原秀:“知道该怎么说吗?”
原秀似懂非懂,西千起身道:“我随你去。”
崔山嘉和燕国公主要的是她的兄弟们。
那些离燕国皇位很近的皇子们,也就是燕帝的儿子们。
这是桩秘密交易,燕帝和国朝内部消息本就不通,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儿把自己的儿子们都给送了人。
燕帝的儿子其实不算少,只是被福王收拾了几个之后,剩下的全都被燕国公主送给崔山嘉了。
燕帝本来只是有些心惊,他确认了被压到阵前的那几个儿子,都不是得他看重的儿子们,虽然有些心疼,但是死了也能接受。
“你还活着的儿子可全都在这了。”卢含阵前交涉,眼睛都快要翻上天。
感情养这群吃干饭的这么久,就是防着燕帝这一手。
燕帝不信,更不能信。
信了就要落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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