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闻懒懒的撩起眼皮往门框上一靠,一副悠然自若的姿态。
他盯着何胥,想看如今人赃并获的事态,能给他个什么回答。
哦……看这样子是刚从楼上房间出来,啧啧啧,大半夜的净琢磨怎么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了,世风日下,看看现在的男明星,大半夜的双脸泛红,眼神飘忽,一点不想自己努力啊。
何胥对许未闻的腹诽一无所知,他额头两侧太阳穴在看到门被打开后出现的是许未闻后立马就隐隐作痛了起来,大脑思维被酒精控制的反应迟缓。
“你怎么在这?”何胥语速比平时慢了几分。
许未闻一下就乐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多新鲜呢何老师,这我房间,我还想问您呢,大晚上的怎么扒人门缝呢?”他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的。
何胥连皱眉这个动作都是极缓慢的,他说:“我看错门牌号了。”他这句话在为自己辩解。
“是嘛。”
许未闻尾音上扬,但还是不肯轻易相信的模样,好容易让他逮着何胥一次,他哪能轻易就算了,他说:“何老师这样可不安全啊,大晚上的哪能到处乱跑,想找哪个房间给人打个电话嘛。”
何胥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懵,他没听懂许未闻的“给人打个电话”话里的深意,只当他是在说让自己给阿娇打电话。
何胥说:“嗯,打过了。”
许未闻挑眉,意外何胥回答的这么自然:“那快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何胥现在确实需要赶快休息了,他现在脑袋晕的实在不适合叙旧或聊天。
许未闻没急着进屋,他想看看何胥究竟要找哪个房间。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何胥转身,扭头看了看走廊左边又看了看走廊右边都没抬脚的意思,最后留了个后脑勺正对着许未闻,许未闻立马警觉起来,直到何胥迈出一小步,在对面房间门前站着,然后用手里的房卡打开了房门。
许未闻神色变了变,心里挣扎:不会吧……
当你有了这种疑问,那就证明其实你也是说服不了自己相信的,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垂死挣扎罢了。
对面房间的那扇门确实被何胥用手里的房卡打开了。
许未闻:……
这什么情况?何胥住对面吗?
他的嘴角彻底垮了下来。
没人在乎许未闻此刻的心情,那扇房门被打开后,何胥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关门前还留了个逢,从里面传出来有些闷的声音:“早点休息吧,明天片场见。”
也没等着回答,自顾自的说完后,连那条小缝最后也没了,房门被轻轻关上,一切归于平静,像从未发生过什么的样子。
许未闻站直了身子,盯着正对自已对面房门上亮着灯的302,盯的眼睛都散光了才放过它,猛的转身进房间。
凌晨一点钟,刚睡着的方磊接到了许未闻惊天动地般的电话。
“喂!我对面住的是何胥?”一接通,就是许未闻迫不及待的吆喝。
方磊毫无征兆的耳膜被震的发麻,人也彻底清醒了。
他说:“对啊,何胥住在你对面,剧组安排的。”
双男主的电影嘛,剧组为了让两位主演培养感情,有利于剧情发展,故意将许未闻安排在何胥对面的房间。
黄导的戏一向都这样,想尽一切办法让主演入戏。
电话里,许未闻听的皱眉,何胥住他对面,虽然中间隔着两扇门,几面墙,可他下午才知道何胥可能是个弯的,这让他特没安全感,而且大晚上的他还“撬锁”万一哪天晚上,他起床放水发现旁边躺着个何胥,他会直接吓的不省人事的。
他郁闷的咬起大拇指指甲,要是现在有人递过来一个帕子,塞他手里就是林黛玉。
方磊又问:“你怎么还不睡觉?”
许未闻哼哼起来:“啊,要睡了要睡了。”然后又当机立断将手机挂断了。
方磊看着漆黑的屏幕忍不住骂了声神经。
许未闻回到床上,仰着身子平躺在床垫上,将白色的被子拉着盖到了脖子下面,严丝合缝的才让他有些安全感,这模样看起来十分安详。
夜里,浑身燥热无法消散,被子又被他一脚蹬开……
旧梦化蝶挥着银翅在悠长的鸣响绕着旷日之间伴着灼热的夏风旋着一遍又一遍,盘在树木枯干上的蝉悠然自得全然不顾炽午的燥动。
宿舍的空调已经坏了一个星期,上报了也迟迟没人来修,还有一个月就要毕业了,大家不想在最后几天还要受苦。
纷纷借着在校外进组的理由搬出了宿舍,于是就只剩许未闻一人,他不像其他室友一样签公司的签公司或者还没毕业就有人捧,他天资平庸,在一抓一大把俊男美女的表演学院里长相也不能成为加分项,于是,即便即将毕业也没能接过一个像模像样的通告。
拿着资料跑剧组成了许未闻近日的常态,大剧组看他从公司、经纪人、演艺经历都一贫如洗的三无资料连试戏的机会都渺茫,绝大部分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几番辗转,许未闻闷闷不乐,四年的大学生涯好像一个巨大的漂亮玻璃罐,爬了三年多眼看已经看到瓶口外的亮光却发现脚下已经停滞不前,低头一看原来是滑得站立困难的瓶颈处。
前行不滞却又不能回头。
他渴望追求鲜亮却不得不坐在冷板凳上束手无策。
带着年轻气盛的意气风发,许未闻将那些被人忽视的个人资料揣进怀里,踏着烈日将那些视功利为上的世俗抛掷身后。
遭受到冷酷社会无情攻击的许未闻,洒脱极了。
他像只没了方向的风筝自顾自的扯着那断折的线在影城里飘摇。
在公厕门口遇到了同样的几只风筝后,许未闻心里渐渐平衡了些。
那些风筝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千疮百孔,饱经风霜的纱纸破烂摇晃,被日光沿着已经破了的洞穿过,远远望去满目疮痍。
影城里的高楼多为古建筑,每个朝代集中在一起被城楼包围着,里头是各个剧组租下来的片场,没有工作证根本进不去,而城楼外的小路基本上是毫无遮挡可言,在面对灼热的毒日下相当于是敞开任由处置的状态。
许未闻皱着眉,额顶的汗珠顺着脸旁向下缓慢的滑落,上衣前襟与后背的早已被汗水渗湿,在深色的面料上形成了一团团不规则的图案,他被热的心烦,可如此还是不肯用手里的纸张扇风,最多只是在太阳直射他时,在头顶挡了挡,等走过了直射的那段距离便又将胳膊放了下来。暗暗在心里决定待会儿向前走看到第一家便利店一定要在里头消费一支雪糕,整顿士气,来日再战。
他才不想以一种破碎的风筝形象出现在别人眼前。
这不算包袱太重,只是人类永远不会被击退的骨气。
他这么想着脊背都挺直了几分,迈着艰难的步子继续前行,即便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背部也在走动中感受不到一点凉意,浑身上下都像是被均匀的放在火炉上炭烤,许未闻想即便自己出门时已经从头到尾涂满了防晒霜,应该也抵不过毒辣的照射,今天结束想必又要黑上好几个度。
他只能暂时收回了要寻找一份好“工作”的决心,踏上了能让他沐浴至凉爽沁人的泉眼的路上。
他记得,影城出口处有一家711,于是浑身上下的器官都叫嚣着催促着,他如同一名英勇无畏的战士向心之所向的战场进发!
今日的好运没有让许未闻试戏顺利却让他在即将中暑之际看到了黄白绿红条纹的门头。
他迫不及待,终于,在推开门感受到从头顶传来的丝丝凉爽时,许未闻感觉全身上下都被一股电流导入,五脏六腑都在喧嚣着重生。
他先看了眼放在门口的冰柜,趴在上面挑选了许久,冰柜里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包装好像都在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朝着许未闻挥手,没想到无人挑选的失落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救赎,许未闻拿了一支蓝莓味的巧乐兹转头朝放水的冰柜去。
脚步轻盈了许多。
他全身心投入到了认真的思考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从身后零食架后走出来一个人。
何胥在影城跑了一个星期的龙套,每天200块,就住在五百米之外的小宾馆,这几天兜里的三瓜俩枣堪堪够房费,拮据的每笔支出都得精打细算,他手里拿了两包泡面,一包香辣牛肉的和一包红烧牛肉,酒店里的烧水壶看起来实在让人没勇气使用,还想再买瓶水却看见冰箱前站着人便停了下来,他站在货架后,想等这人拿完自己再过去。
可那人抓着冰箱门把手,面对面站在冰箱前,另一只拿着雪糕的手比划着,磨磨叽叽,几次三番像是下定了决心却又临时改变的样子让何胥本松弛的眉渐渐收紧。
他睨了眼那人手里的东西,觉得再这么下去冰冻再久的雪糕都要被握化了。
终于等的耐心全无,于是上前走了两步,胳膊从那人头顶绕过,抓住了另一扇冰箱门,麻利地从第三排货架上拿了瓶他早已锁定的农夫山泉。
犹豫不断的许未闻被打断,双脚不由自主地往跑遍移了下,他侧头,先入眼帘的是张白皙清秀的侧脸和线条清晰的下颌线,额颊贴着几缕慵懒微卷的发丝,其他多余的都被藏在棒球帽下,是张清冽又年青的脸庞。
他很快的拿完东西,转头时看了眼许未闻,乌黑的双瞳没有丝毫停留,眼里不带任何情绪,背对着许未闻朝着收银台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未闻眨了眨眼,不太在意的耸了下肩,从第三排空着的位置旁也拿了瓶矿泉水。
进便利店时没发现,出来时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树下,手里拿着公文包,看到何胥从便利店出来连忙走上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何胥:“帅哥,综艺拍吗?通告费5000包吃住。”
影城附近想这样推销、星探、发名片的随处可见,一百米就可能有三四个,何胥这几天已经司空见惯,他本想绕开男人却被他紧跟着拦住去路不得不停下来,男人拿着名片的手又往前伸了伸何胥看着凑到眼前的东西,把名片接过来看了眼皱着眉:“综艺?”
男人咧着嘴笑了下:“别担心,我们是正经综艺,只不过需要素人演员,你……应该还没拍过戏吧?”
何胥轻“嗯”了一声,抿了下唇:“跑过龙套。”
公文包男人说:“那没事。”
何胥没说话,食指与拇指在名片的边缘轻轻摩挲了下。
“那行,你考虑考虑。”或许是何胥的反应太过冷淡公文包男人识趣的没有多纠缠,转头回到了那棵树下等下一个目标。
何胥把名片揣进口袋,往前走了两步又听到了身后一字不差的:“帅哥,综艺拍吗?通告费5000包吃住。”
原来是广撒网,何胥好奇的扭头,看向男人的另一个目标。
谁知他一扭头就听到一声震惊加跳跃的:“5000还包吃住?宿舍有空调吗?”
这条件对不想回那个蒸笼般宿舍的许未闻来说简直是致命的诱惑。
是便利店里的那人,何胥闻言没松开几秒的眉又隐隐有皱成一团的念头,这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公文包男人愣了一秒很快又点头说:“空调?肯定有啊,我们住宿条件不差的。”
“你该不会骗人的吧。”许未闻咬了口雪糕,嘴里直冒冷气。
不远处的何胥竟暗暗松了口气,庆幸他还是有些智商的。
“哎!这是什么话,都说了是正经综艺,选拔演员的节目,从我们节目出道了以后多的是机会。”公文包男人一脸严肃,拍着胸脯十分骄傲的模样。
“真假啊,我去了该不会成影帝吧。”许未闻嘴里嚼着雪糕,说话含含糊糊的,大有要同人家侃侃而谈的模样。
公文包男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真挺认真的评价起来:“形象不错,是科班毕业吗?”
“科班不错,但是还有一个月毕业。”许未闻扬着眉。
“呦,那正好嘿!”
何胥在不远处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瞎侃,幽默中透露着离谱。
循规蹈矩长大的何胥在成年后做的第一件叛逆的事就是与父亲决裂,不久后的今天又让他遇见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听的太阳穴直跳,却被这阵疼刺的蓦然反应过来,自己有病似得听了半天是怎么回事?再看过去,其中一人正嚼雪糕如同嚼口香糖一般也看向他,何胥立马转身,听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对话拐进影城入口。
有些人注定了要相识,看似相背而行的两人早已被无形中的线所牵绊,缘分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定下的。
两人再次见面是不久之后。
公文包男人不是骗子,真有这样一档选拔演员的综艺节目,他竟真守在影城外以骗子般不靠谱的形象找了十几个素人演员,许未闻以为只有自己会被这通告费5000包吃住的诱人条件吸引过来。
而节目开拍第一天,许未闻就在大棚里看到了那位打过一次照面的便利店卷毛。
两人谁都没试图同对方套近乎,或许是因为同性之间对对方那点莫名的敌意,至少许未闻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拍摄到中期,他们的对话都寥寥无几。随着节目的赛制淘汰了一部分人,而留下来的那几个,开始了抱团,这可能是很多淘汰赛制节目的常见手段。
可直到某天,许未闻发现他们抱团孤立的对象是何胥。
何胥平时话很少,所以基本不参与小团体的讨论,加之他每次的表演又吸引眼球,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如果太突出无法融入到大部分人所认同的圈子里,就会被圈子排外,于是在这屁大点的地方何胥顺理成章的成了被孤立的那个。
许未闻看得懂些世故,圆滑的在小团体接近他时顺着他们的方向走,可依然保持不太容易被察觉的中立,他对这种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可又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顺势而为。
许未闻暗暗观察过何胥,但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所处的境况,丝毫没有受之影响。或许是许未闻心中的正义感驱使,在何胥某些极明显遭遇到不公的情况时,他甚至会替他在心里默默的打抱不平。
他也是在那些天意识到原来他们是真的来参加比赛的,被胜负欲所支配的。
许未闻自己清楚他这样的表现是什么症状。陈年旧疾——圣母心又有了复苏的意向。
而这个时候许未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何胥呢,他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他分明记得便利店门口他望着自己和公文包对话满脸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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