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舒。”
谢淙由背后绕出,眼神清亮透彻:“谢谢你今天过来帮忙。”
“小事儿。”林长舒把刚买的水递给他一瓶:“你弟弟什么时候过来?”
谢淙逆着光去打量林长舒的清朗的眉眼,片刻后才挪开了目光:“晚点儿的,一二十分钟的事儿。”
今天天气挺好的,暖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筛落下来,片刻就撒了树下的人一身,林长舒换了只手拎水瓶,另一只已经被瓶身上的水珠洇湿的手在校服外套上蹭了蹭。
“哎。”
谢淙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来,抽出一张,本想伸手替他擦干净,林长舒已经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张纸,胡乱擦了一下:“谢了。”
谢淙很不明显的敛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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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新生报道总是大包小包的,不管用的上用不上都是一股脑门儿往学校里带,然后再用剩下三年的时间后悔,谢泞也不例外,他一手一个行李箱,肩上还跨了两个包,行李箱上还绑着一床被子和一个盆。
林长舒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谢淙的弟弟,这两兄弟长得还挺像,不过谢泞气质更冷些,看起来不大爱说话的样子,走到二人面前低低叫了声哥。
谢淙从弟弟手中接过一只行李箱,抬了抬下巴:“这我朋友,林长舒,今天过来帮你搬东西,叫林哥。”
“谢谢林哥。”
谢泞的目光停留在自己亲哥哥身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哎。”林长舒笑了一下,伸手拿过了另一只行李箱,把湿漉漉的矿泉水瓶踹进校服口袋:“走吧。”
学校主楼的台阶极宽,约摸能让二三十个人并排走,然而此刻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起来连张纸的缝隙都没留。
“你先上去报道吧,东西放这儿我跟你林哥看着。”谢淙说。
“你不陪我吗?”谢泞看着哥哥。
“就签个名字领个寝室表,很快的。”谢淙眯缝了一下眼睛,偏过头对着林长舒说:“长舒,你坐会儿吗?”
林长舒摇摇头,他被热的难受,正脱了校服外套打算用手拎着,兜里的矿泉水被抖落,咕嘟咕嘟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瓶身上的水珠粘了满满当当的尘土。
林长舒伸手就要捡,谢淙闪电般的架住了他的手:“脏。”
说完若无其事地俯下身捡起瓶子,在自己的外套上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才递给林长舒。
谢泞脸色沉了沉,扭头去挤台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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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热。”林长舒扯了扯领口,把已经不太冰的水贴在脖子上,汲取仅存的丝丝凉气。
谢淙扫了一圈,广场上所有的阴凉地下都挤满了等孩子的家长,恐怕比太阳底下强不了多少,他看了眼身旁的好友,充满歉意的说了声不好意思。
“我就随口一说。”林长舒说:“反正明天也要返校……高低都要遭罪,我就是有点烦。”
林长舒脾气不太好,谢淙是最了解的,但这个脾气肯定不会针对朋友,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要不我去买根雪糕吧。”
林长舒不跟他客气:“谢了,小布丁。”
谢淙冲他笑了笑,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递到他手里就走了。
林长舒抱着两件校服,胳膊都快闷出痱子了,他们学校校服是冲锋衣,密不透风的,偏偏没有校服不让进学校,不然他打死都不会穿。
他犹豫了一会儿,把校服搭在了谢泞的行李箱上,顿时轻松不少,对着自己两个胳膊吹气。
今年的夏天格外凶猛,都八月末了还带着一尾高温的余韵,早晚温差大的要命,非常折磨被迫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高中生们。
林长舒其实是想坐行李箱的,但谢泞那小孩儿冰冷冷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太会想让别人坐他的箱子。
亲兄弟,谢泞他哥就好多了,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可能两兄弟就是需要互补吧?
我要是也有个一起长大的兄弟就好了,应该还挺温馨的。
林长舒胡思乱想着,全然没注意到那个清冷的少年已经站在了面前。
“林哥,”谢泞没有很好的掩饰好自己不快的神情:“我哥呢?”
林长舒不知道这个小孩儿为什么要对他抱有隐约的敌意,明明他是来帮忙的,所以态度也算不上很好:“买东西去了,应该快回了。”
谢泞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林长舒也懒得跟不识趣的人说话,于是二人站在原地,保持着尴尬的沉默。
谢淙回来的很快,因为一路小跑额前已经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没来得及抹,先把手里的雪糕递给了林长舒,才抬起胳膊胡乱擦了一把。
谢泞脸色更差了,活像有人欠了他八百万。
林长舒捅开雪糕袋子咬了一口,拧在一起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不少,谢淙看着他,下意识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走了哥。”谢泞突然开口:“我去寝室收拾完还要开班会。”
“哎。”谢淙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抽出行李箱的拉杆:“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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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新生宿舍在六楼,林长舒一声不吭的把谢泞那个死沉死沉的箱子扛了上去,堪堪憋回了要出口的脏话。
他绝对不是个很能忍的人,唯一让他隐而不发的理由就是谢淙那个老妈子一样的性格,能在他耳边唠叨一百八十遍什么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应该去珍惜……
谢淙绝对是他这个暴脾气的克星,也是亏得他们俩是朋友,但凡关系差点林长舒都能一天打他三千遍。
谢淙正在给谢泞铺床,因为没注意一个直腰脑袋就直接磕上了天花板,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傻子啊。
林长舒靠着门框摇头。
倒是谢泞很紧张地攀上了梯子,一脸担忧的关心他哥的脑袋。
这小子对亲哥倒是挺好……林长舒想。
不对,人家可是亲兄弟,不好才不正常吧?
林长舒感觉烟瘾突然上来了,于是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转身朝这层的厕所去了,在厕所还遇到了几个提前返校的熟人,纷纷跟他打了招呼。
“林哥借个火。”一个人说。
于是林长舒把身子凑过去给那人点上了。
尼古丁的渗入迅速缓解了他焦躁的情绪,林长舒以饿虎扑食的姿态猛吸几口。
大概还有五秒,谢淙就会出现在厕所门口,然后带着为难又柔和的神色过来哄着他把烟掐了,继而开始涛涛不绝讲述吸烟的危害。
五,四,三,二,一。
谢淙准时出现,林长舒赶在他开口前就把烟掐了。
谢泞跟在谢淙后面,说实话这两兄弟长得着实很像,加在一起对林长舒的杀伤力直接呈几何倍数增长。
还好谢泞看他不顺眼。
“长舒……”
林长舒恶狠狠的闭了闭眼睛,顶着谢淙的魔音贯耳往厕所外面走,原本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揉成一团拎在手上,一只袖子掉了出来一下一下蹭着地面。
“袖子袖子!”谢淙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捞起地上的袖子:“长舒你真是,明天返校了到时候又要手搓衣服你今天晚上洗了明天也不会干到时候可怎么办……”
“哥。”谢泞还是一脸要债人的表情:“我要去开班会了。”
“你去啊。”谢淙扭过头看着弟弟:“我又不能进你们班,我跟你林哥收拾一下东西找个地方吃饭就回家了,明天还要报道呢。”
谢泞憋了一口气,素白的脸微微泛红,瞪了一眼林长舒后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泞泞!”谢淙叫他:“怎么这么没礼貌,跟林哥说谢谢!”
于是谢泞又噔噔噔的跑了回来,每一步都像是要把楼梯震塌一样,丢下一句干巴巴的谢谢林哥就走了。
“这孩子。”
谢淙明明也才十七岁,但很好的贯彻了长兄如……母的理念,比起谢泞他哥更像谢泞他妈,讲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一股长辈风范。
林长舒最怕他这个样子,唯恐避之不及的往旁边跳了两步。
谢淙早习惯了林长舒这个样子,相当自然的凑了上来:“想去哪儿吃?”
“校门口。”林长舒是真的害怕多说几个字就能招来一顿唠叨:“煎包还有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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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校门左拐第一家的老字号是个颇有人气的小店,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非常好吃,煎包外酥里嫩,蔬菜粥清咸可口,炸酱面最绝,在这个面食盛行三步一个面馆的城市里做出了独一份的香味,林长舒只要是路过或者能出校的时候都会去买一份带着或者就在店里吃。
新生报道时间松散,这个点儿了面馆里还是挺多拉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的,林长舒取了小票心不在焉地站在一边等面。
开学永远是件让人惆怅的事情,虽然他们刚从高一升高二,那种过来人看着天真无知的小羊羔子扭着屁股往地狱跑的怜悯心很不合时宜的钻了出来,林长舒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刚入学那年心里也都是对美好高中生活的向往……在心里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学弟学妹们狠狠默哀了一把。
“想什么呢。”谢淙端着粥走过来:“你面好了,怎么不端?”
谢淙有两个问句,林长舒一个都没有回答,而是端起面就直接上了二楼。
不过谢淙本身也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他了解林长舒,林长舒同样了解他,这是他们俩能一直以在别人眼里看来有些尴尬的模式处成了最好的朋友的原因之一。
“你弟弟……”林长舒欲言又止。
“他就那样,从小只跟我亲。”谢淙笑了笑:“性格太差了。”
“还……行吧。”林长舒当然不能当着亲哥的面说人家弟弟怎么样,说完就埋头吃面了。
“唐明说晚两天才能回,让你克制一下这两天别跟常艺鸣干起来了。”谢淙看着手机说。
“操。”林长舒拧眉:“我是那种天天跟人干架的吗。”
谢淙看着他。
“……好吧。”林长舒点点头:“我努力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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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开学收拾一下行李就直接去上课了,没有缓冲一说,谢淙顺手就把唐明的东西给收拾了,林长舒在旁边啧啧摇头。
“你又不是他妈。”
“顺手的事儿,又不麻烦。”谢淙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擦唐明桌子上的灰:“好了,走吧。”
唐明不是他们班的,但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混寝的就多了,他们三个打从高一下学期分科就在一个寝室了,平时关系相当不错,最后一个室友常艺鸣和林长舒关系非常紧张,上学期基本隔两天就得干起来一次,都得谢淙和唐明一边拉一个。
他们学校管理挺严格的,打架被发现了肯定要处分,所以大家心照不宣的从不把事情闹大。
还好常艺鸣在他俩出寝室的时候才拎着行李箱上来,二人互相瞪了一眼后就各走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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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乱糟糟的,虽然暑假只有两周,班上的人各个都像两百年没见一样,女生们扎堆凑着脑袋叽叽喳喳,男生集中在最后一排,看见林长舒走进来纷纷上前打招呼。
作为他们班唯二成绩能保持在前五的男生,林长舒是国宝级人物。
“林哥林哥,作业给我抄抄快快快,就抄个选择题,我忘带回家了。”
“先给我!我一个字儿都没写!”
“淙哥的也行,快快快江湖救急……”
林长舒走到自己位置上把书包一丢,瞬间就被无数只手瓜分了,他用脚尖把凳子勾出来,从兜里掏出纸胡乱擦了几下就坐了。
然后就从兜里掏出mp3开始玩贪吃蛇。
他上学期的记录被谢淙刷掉了好一段时间了,暑假有手机肯定不会玩mp3,所以这会儿一恢复苦逼的没手机的日子就又开始全身心投入了。
“你到底是怎么打到两千多分的。”林长舒气氛的狠狠戳了戳按键。
“你调一下速度啊。”谢淙刚把两人的桌子擦干净,闻言坐下了:“速度越快吃一个拿的分越高,最快的时候吃一块十分呢。”
“操?”林长舒马上退出来试了一下:“还真是……”
“是吧。”谢淙勾了勾嘴角。
第一节历史课,林长舒一直把额头抵在桌边玩贪吃蛇,过了一会儿突然拧着眉抬起头。
“怎么了?”谢淙小声问。
“牙疼。”林长舒揉了揉右边腮帮子。
林长舒是个很能忍疼的人,一般不是疼的太难受了都不会表现出来,其实那颗牙从昨天就开始疼了,他吃了颗布洛芬就没管了,没想到今天又开始疼,而且是钻缝儿似的疼,顺着神经钻到脑子里,半个脑袋都一抽一抽的。
“要不要请假。”谢淙的目光里有明晃晃的担忧。
“开学第一天请什么假。”林长舒从书包里摸出药盒,扣了一颗胶囊没就水生咽了下去。
胶囊卡在喉管儿里,林长舒很用力的梗了梗脖子。
谢淙递过来一个杯子。
林长舒看都没看就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总算把那颗该死的胶囊咽下去了。
谢淙看着他额头上被桌子压出来的红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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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挨到下课,林长舒靠着墙出神,静静感受右边牙龈的痛感逐渐麻木,表情由狰狞转为平静。
谢淙看着他,刚张开嘴教室后门就被人啪的一声踹开了,二人同时吓了一跳,林长舒抖了个激灵朝门口望去。
“淙哥!”一个男生走过来:“谢泞是不是你弟弟,他在厕所跟六班那个常艺鸣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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