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舒确实是说了那句话,也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任由谢淙拉着他去看了新房子,任由谢淙帮他搬家,把那些本就不多的行李一点一点搬进崭新的大房子里,让那个房子慢慢慢慢布满两个人的生活气息。
他们凑在一起研究食谱,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去洗碗,在吃过晚饭后互相拉扯着散步去中央大街,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偷偷牵手。
林长舒不爱做家务,但是喜欢捣乱,总是在谢淙晾衣服的时候偷偷把晾好的衣服扯下来再塞进没晾的衣服里,等到谢淙发现衣服越晾越多的时候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不过谢淙不在意这些,他包容着林长舒一切小脾气和偶尔的坏心眼,总是一边无奈的笑着一边收拾那人留下的烂摊子。
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换上一样的毛巾和牙刷,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打游戏看电影,林长舒困了就往谢淙身上一歪开始睡觉,谢淙就会在这个时候偏过头亲吻他的发顶。
他们一起过了二十六岁生日。
林长舒这个人很奇怪,不和谢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成熟稳重又靠谱,一回到谢淙身边就像一个巨型废物,全身心都赖在谢淙身上了。
谢淙很喜欢这样的林长舒。
那段时光美好的有点不真实,以至于很多年后谢淙回想起来都会怀疑那是不是只是一场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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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夜里醒来后,谢淙发现林长舒没睡,只是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神色十分复杂,又悲伤又眷恋,触到他的目光后,只是一个刹那就恢复了正常。
“怎么了?”谢淙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打着哈欠靠过去在林长舒颈间蹭了蹭,无意识露出犬齿叼起一块肉轻轻磨着:“做噩梦了?”
“狗吗你。”林长舒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后就放弃了:“就是失眠。”
“抱一抱。”谢淙终于放弃了那块软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抱一抱就困了。”
“什么歪理。”林长舒笑了,任由谢淙像个人形胶棒一样黏糊糊的往他身上缠着手脚。
“你不知道我想这一天有多久了。”谢淙手脚并用的把他拽了下去,牢牢箍在怀里:“居然真的成真了……我做梦都能笑醒。”
“我才是做梦都能笑醒吧。”林长舒说:“白嫖了一个大少爷,从今以后走上人生巅峰吃穿不愁了。”
“你就图我有钱啊?”
“啊,被你看穿了。”
谢淙笑出了声,又抱的紧了点:“也行,有钱就能留住你的话花多少钱都值得,反正我身无长物,也就剩几个臭钱了,你要就都拿走吧。”
“你这话说出去要挨打。”林长舒说。
“那你记得保护我啊。”谢淙说:“林哥。”
这个称呼让林长舒全身都僵了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对了。”
重新陷入迷糊之际,谢淙问了一句:“家里是来人了吗?”
林长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谢淙打了个哈欠:“就是直觉……我可能真是狗鼻子。”
困意袭来,谢淙最终还是没扛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谢淙习惯性的往身边一摸,冰凉的床单让他瞬间坐了起来,迷茫的环视着四周,诡异的寂静让他心里瞬间腾升了不详的预感。
“长舒?”
谢淙叫着林长舒的名字下床。
浴室没人,客房没人,书房也没有人,谢淙怀抱着最后的希望拉开阳台门,期待着林长舒只是躲起来抽烟了,但是没有,阳台同样空空如也。
也许他是出门买早饭了……谢淙这样想着,拨通了林长舒的电话。
冰冷的提示音几乎和当年重合,[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如同一记重拳,狠狠锤在谢淙脑袋上,砸的他两眼昏花。
林长舒什么都没带走,谢淙只扫了一眼玄关就知道那个人甚至是穿拖鞋走的,身上应该还是睡衣,一如他平时出门散步那样。
他走的那么轻松又寻常,搞得谢淙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疑心病犯了,林长舒说不定只是恰好手机没电了。
但是林长舒没有回来。
谢淙坐在沙发上从白天等到深夜,随着耐心一点一滴流逝,那扇门也始终没有发出声响。
相比上一次的茫然和懊悔,谢淙这一次多了几丝愤怒和不解,那些情绪在身体里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没舍得怪到林长舒头上。
一向温和的谢淙在愤怒的驱使下把屋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只留下林长舒的那一部分还完好如初的放在原处。
我哪里做的不好?谢淙默默反思了很久,答案是没有。
他说是这个世界上对林长舒最好的人也不为过,这半年来可谓是无微不至,林长舒只要在他身边就几乎没皱过眉头。
谢淙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又打电话给唐明,唐明也是同样联系不上林长舒,于是二人约着见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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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没做什么事儿?”唐明疑惑道。
“你觉得可能吗。”谢淙拧着眉。
“是不太可能……”唐明摸着下巴:“那他就没什么反常的表现?”
“你非要说的话。”谢淙叹了口气:“他这半年都挺反常的。”
只是谢淙一直暗示着自己不要去在意,因为他以为只要林长舒在他身边就够了。
谢淙现在只觉得无限懊恼,如果他再重视一点就好了,如果他……
唐明叩击桌面的声音把谢淙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着唐明:“嗯?你说什么?”
“……我说,”唐明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那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就他工作室里的人啊……”谢淙仔细回忆着:“他连买菜都懒得看人家是男是女,大爷大妈的瞎叫,被骂了好几回也不改。”
唐明无语的看着他:“知道你们俩很甜蜜了,能说说正事儿吗?”
“抱歉。”谢淙垂下眼:“控制不住。”
“我这两天事儿多,除了吃饭的时候都不在家……他应该也差不多,只有昨天早上闲在家里。”
谢淙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昨天晚上睡不着,我好像问了一句家里是不是来人了。”
“他怎么说的?”
“……”谢淙捂住眼睛:“我睡着了……好像说的是没有。”
“……你没问题吧?”唐明都想去试试谢淙的体温看他有没有发烧了:“他说没有就没有?他这个人谎话张口就来你不知道?”
谢淙揉着太阳穴:“困糊涂了,我马上查监控。”
“……你在家里装监控?”唐明嘴角抽了抽:“他知道了不会捶死你吗?”
谢淙没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冠冕堂皇的解释,反正他也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只是以防万一,平时也不会看……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这事。”
不在状态啊。
摄像头连着手机APP,谢淙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昨天的录像,快进到自己出门后的客厅,把手机放到了桌面上和唐明一起看。
林长舒只要有机会就会赖床,所以看见他在早上八点半就出现在了客厅,谢淙心里突突一跳。
林长舒揉着眼睛走向门口,拉开了门。
“这是……?”
监控装在天花板,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来人的帽顶,不过林长舒的反应很明显,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似乎是瞬间清醒了。
男人一下子扑了上去抓住林长舒的肩膀,二人似乎展开了一段漫长的对话,林长舒频频摇头,几次想要挣开都被强行摁在了原地,看到这里谢淙和唐明大概都猜到了那人是谁。
“他爹怎么会知道你们住哪儿?”
谢淙沉着脸摇摇头。
林父的存在对林长舒来说一直是一个长久性的噩梦。
林父甩出一沓东西散落在地上,模糊能看出那是一些照片,紧接着林长舒就不动了,过了半晌突然挥拳朝林父打去,二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谢淙的脸已经黑的快滴出水了,放在桌下的手指不断绞紧,直到看见林长舒占了上风才略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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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了。”林长舒喘着气把父亲摁在地上,抓着对方的头发拎起脑袋狠狠撞击了两下地板:“你老了林森,别他妈妄想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待我。”
说完他又不解恨似的在对方脸上落下重重一拳,打的林父眼冒金星,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林长舒才从对方身上下来,跌坐到了一边。
“别他妈威胁我。”他喘着气,看向地上那些和谢淙牵着手去买菜,在楼下接吻的照片:“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你以为我会在意别人知不知道我是同性恋?是又怎么样?!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像你一样为了掩饰自己去祸害一个无辜的女性,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见不到光,滚回你的阴沟去吧!”
“那他呢!”林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照片上的谢淙:“他呢!这个人是那个集团的继承人吧?如果他的公司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会怎么样?你现在攀上了这种人,他应该会给你不少钱吧?我只是找你要五十万又怎么了!我是你亲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放你娘的狗屁!”林长舒扑过去又是一拳:“他是同性恋又怎么样?他的优秀和他的性取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牛逼,他有钱,他今天得到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谢淙!少他妈的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他比你坦荡,比你光明正大,你这种人就算烂到根里也不会明白这件事!”
“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怕你?林森,做你他妈的千秋美梦去吧,老子早他妈不想活了,我连死都不怕我会怕你?”
林长舒拖着林森朝门口走去,像丢麻袋一样丢到了外面:“我警告你,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跟踪我们,我就先捅死你然后自杀。”
“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也没有人可以用我威胁他,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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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声音,谢淙的心情随着事态的发展大起大落,看见林长舒把林父丢出去后才略略放心了一些。
他看着林长舒把地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捡了起来,捧在手里仔细翻看着,那样子像是一个小孩儿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照片里是什么?
谢淙往后倒了倒,切到照片散落时的画面,然后放大。
虽然很不清晰,但隐约能看见那是两个男人。
“他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啊。”唐明啧啧称奇:“枕边人在家装监控,亲爹跟踪偷拍。”
谢淙不置可否。
就在他们都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林长舒突然又站了起来,把照片放到了一边,再次拉开了门。
谢淙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这个人别说是发顶了,就算只是一小撮头发他都能认出来。
那是谢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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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个早上面对了两个最不想见到的人,林长舒只觉得心力交瘁。
“林哥!”谢泞脸上的激动掩都掩不住:“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就知道是我哥把你藏起来了……”
“坐吧。”林长舒掐着眉心:“我给你倒杯水。”
再见到谢泞,林长舒的心里没有多少波动,大概是因为曾经那段感情其实并不太深刻,只是掺杂了不少青春的滤镜才显得格外耀眼,他甚至都没有像见到谢淙时那样心跳加速。
比起谢泞,他和谢淙的羁绊明显更深。
谢泞灼热的目光让林长舒有点不适,倒水的动作也有些许僵硬。
“林哥,我很想你。”谢泞说。
“你哥也是这么说的。”林长舒把水递给谢泞,自己坐到了谢淙平时爱坐的摇椅上:“所以呢?”
“我……我想重新开始。”
谢泞突然变得这么直接,林长舒有点惊讶的挑眉:“不必了,我和你哥已经……嗯。”
谢泞眼里的热切和期待瞬间就熄灭了:“你不喜欢我了吗?”
“我很久之前就不喜欢你了。”林长舒盯着自己的指尖:“谢泞,八……九年了,我更愿意相信大多数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消逝,就像我喜欢你。”
“可是你曾经那么喜欢我。”谢泞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杯子里的水撒出来一点,打湿了他的裤子:“你不是说过最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一直喜欢我?”
“……你哥还说你长大了。”林长舒叹了口气:“这不是没变吗。”
“我……”谢泞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这些年他已经变得足够稳重,就连哥哥都承认这一点,可他努力的那些东西一拿到林长舒面前却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当时的你还年轻,我允许你犯错,但是这不代表我要为你的错误买单,也不代表你道歉你想重来我就要接受。”林长舒说:“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你不是知道吗?”
那个成为林长舒心动契机的暴雨夜,从一开始就被他认错了人。
“可我这些年一直忘不掉你!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后悔……”
“那你做了什么吗?”林长舒平静的看向谢泞:“找到我的是谢淙,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他还喜欢我的是谢淙,甚至……”
他准备沉入海底的那一次,拉他回来的也是谢淙的电话铃声。
虽然谢淙并不知情,但事实确实如此。
“算了,那些不重要。”林长舒甩甩头:“谢泞,其实仔细想想你并不一定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曾经留下的遗憾和这些年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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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兄弟玩儿死人家算了。”唐明感叹道:“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跑了。”
“那不是重点。”谢淙不关心谢泞和林长舒说了什么,左右也能猜出来:“我怕长舒出事。”
“人家那几年没有你不也好好的?”唐明说:“依我看啊你们不碰面万事大吉,你们凑一起准没好事。”
“……能别说风凉话了吗。”谢淙头痛欲裂,往后靠了靠:“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简直……”
唐明知道谢淙在想什么,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不会吧?他那么乐观的人。”
乐观吗?
谢淙沉默不语。
林长舒总给他一种怎么也留不住的感觉,那个人身边总是空的可怕。
来的时候那么轻松,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
我就不该相信他,谢淙面无表情的想着,林长舒这个人就得被绳子栓起来,在划定的范围内活动,一旦给了他自由的契机,他就会一次又一次擅作主张的逃跑。
上一次是七年,这一次会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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