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五十分的闹钟像是催命符。
林薇按掉手机铃声，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弹起来，冲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人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嘴唇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
水龙头哗哗作响，冷水拍在脸上，驱散最后一点睡意。
“工牌，钥匙，手机，充电宝……”她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清点着挎包里的东西。
今天是入职“启辰科技”的第二天，绝对不能迟到，更不能出任何岔子。
昨天人事部的李经理特意强调过，公司门禁严格，上下班必须刷卡，工牌要全程佩戴。
她吐掉嘴里的泡沫，抓起梳子胡乱耙了几下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冲出洗手间，抓起桌上昨晚准备好的吐司片，塞进嘴里，一边穿鞋一边去够沙发上的挎包。
动作幅度太大，挎包带子勾住了茶几边缘的一个小摆件。“哐当”一声，摆件掉在地毯上，滚了两圈。
林薇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捡，拎起包就往外冲。
电梯下行时，她还在心里默念：工牌在包里，一定在包里。昨天回来就放好了。
早高峰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林薇被挤在门边，艰难地呼吸着。
好不容易捱到站，随着人流涌出地铁口，快步走向那座在晨光中闪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启辰科技”大厦。
心跳有点快，是紧张的，也带着点对新工作的憧憬。
启辰是业内翘楚，能进来不容易，她得把握住机会。
大厦旋转门近在眼前，她下意识地伸手进挎包外侧口袋，摸那个硬质的卡片。
空的。
心里一沉。又赶紧去翻内侧口袋，没有。
再把整个包拿到身前，不顾形象地低头翻找，钱包，手机，纸巾，钥匙……唯独没有那个蓝白相间的工牌。
完了。
林薇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窜上来。
昨天李经理板着脸说“没有工牌，一律按无关人员处理，前台不会放行”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到前台，挤出一個尽可能礼貌的笑容：“你好，我是昨天新入职的林薇，我工牌忘带了，能不能……”
前台小姐画着精致的妆容，连嘴角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标准而疏离。“不好意思，公司规定，没有工牌不能进入办公区域。您可以联系您的直属上级或者人事部同事下来接您。”
林薇赶紧掏出手机，找到昨天刚加的部门主管赵姐的微信，发消息说明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姐没有回复。大概是在忙，或者还没到公司。
眼看电梯间人来人往，一个个穿着得体、胸前挂着工牌的员工刷卡进入闸机，林薇像热锅上的蚂蚁。
第一天正式上班就搞这出，给领导留下什么印象？
她不死心，又往前台那边凑了凑，“那个，美女，通融一下？我就进去一下，拿到工牌就戴上……”
前台小姐的笑容纹丝不动，但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规定就是规定，请您理解。”
理解？她理解规定，可谁理解她现在想撞墙的心情？林薇内心的小人已经在咆哮了。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考虑是不是要蹲在门口等赵姐救命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从大门外走进来。
男人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和深色休闲裤，手里拿着杯咖啡，步履悠闲。最关键的是，他没打领带，穿着休闲，而且——他胸前没有挂工牌！
林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也许他也是新人？或者也是个马大哈忘了带？看他这打扮，不像高层，估计是哪个部门的程序员或者设计师，比较好说话。
电光石火间，林薇做出了决定。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拦在了对方面前。
“哥们！帮个忙！”她语速飞快，带着点急切的恳求，“我新人，工牌忘带了，进不去。借你工牌刷一下，我跟你后面进去，成吗？”
男人停住脚步，似乎有些讶异，低头看她。
他五官长得挺周正，鼻梁很高，眼睛是内双，看人的时候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打量。他挑了挑眉，声音不高，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慵懒：“你确定？”
“确定确定！太确定了！”林薇忙不迭点头，生怕他反悔，“帮帮忙，哥们，回头请你喝奶茶！真的，救命之恩！”
男人看着她焦急万分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严格执行规定的前台，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快得让林薇以为是错觉。
他没再多说，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的工牌，递给她。
“谢谢！太感谢了！”林薇千恩万谢地接过来，触手是冰凉的塑料质感。她根本没心思细看，只觉得这工牌好像比昨天的厚一点，材质也不太一样？管他呢，能进去就行！
她拿着工牌，几乎是踮着脚冲到闸机口，“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闸机门弹开的那一刻，林薇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重获新生。
她赶紧把工牌递还给跟上来的男人，再次真诚道谢：“谢谢啊哥们！你哪个部门的？我下午真给你买奶茶！”
男人接过工牌，随手塞回口袋，喝了口咖啡，语气依旧平淡：“不用。”
“要的要的！我林薇，运营部新来的！你贵姓？”她试图套近乎。
男人却只是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点难以形容，像是觉得她很有趣，又像是藏着点什么别的。
他没回答，只抬了抬下巴，示意电梯方向：“不上去了？”
“上上上！”林薇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电梯里人不少，两人没再交流。
林薇偷偷瞄了他几眼，侧面看轮廓更清晰了些，气质有点懒散，但不像普通员工那么……接地气？具体哪里不普通，她也说不上来。
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林薇再次对男人说了声“谢谢”，匆匆走了出去。
男人站在电梯里，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手指摩挲着咖啡杯壁，眼底掠过一丝兴味。
运营部的办公区已经来了不少人。林薇找到自己的工位，放下包，心脏还在怦怦跳。邻座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娃娃脸的男生探过头来，小声说：“来啦？刚才赵姐来找过你一次。”
林薇心里一紧，“啊？说什么了吗？”
“没，就看你在不在。”娃娃脸男生笑了笑，“我叫张伟，也是运营部的，比你早来半年。”
“你好你好，我叫林薇。”林薇赶紧自我介绍，心里有点打鼓，赵姐找她干嘛？
幸好，没多久赵姐就过来了，是个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很干练的女性。她递给林薇一份资料：“林薇，这是你接下来要跟的项目资料，先熟悉一下。另外，公司规定，工牌必须佩戴，下次注意。”
“好的赵姐，一定注意！”林薇连忙保证，后背冒出一层细汗。
一上午就在熟悉资料和系统中度过。
中午，张伟热情地带她去员工餐厅吃饭。
餐厅环境很好，菜品也丰富。
张伟是个话痨，一边吃饭一边给林薇科普公司八卦。
“哎，你知道吗？咱们公司大老板，就是总裁，听说特别年轻，还是个工作狂，要求贼高。”张伟压低声音。
“是吗？没见过。”林薇夹起一块排骨。
“神秘得很，常年在国外总部，这边具体事务都是几个副总在管。不过听说最近要回来了。”张伟神秘兮兮地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别太变态。”
林薇想起早上惊险的一幕，顺口吐槽：“这些制定规则的老总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们底层员工太闲了？一个工牌而已，搞得跟进五角大楼似的。我看啊，定这死规矩的总裁，脑子多半有坑。”
张伟被她的直言不讳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小声道：“姐，慎言！慎言啊！”
林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那点因为顺利入职而冒头的庆幸，让她暂时忽略了职场险恶。
下午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林薇忙着看资料，也没再想起早上的“恩人”和那杯承诺的奶茶。
快下班时，部门群里突然弹出通知：【全体员工半小时后到大会议室开会，有重要事项宣布。】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重要事项？什么事啊？”
“不知道啊，突然通知。”
“会不会跟传闻有关？新总裁要来了？”
林薇和张伟对视一眼，收拾东西，跟着人流往大会议室走去。
大会议室里座无虚席，灯光通明。主席台上还空着，下面员工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林薇和张伟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阵仗不小啊。”林薇小声说。
“估计真是大老板要来了。”张伟有点紧张。
过了一会儿，几位公司高层鱼贯而入，在主席台一侧坐下。人事部的李经理走到话筒前，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一下。今天临时召集大家开会，是有一项重要的人事任命宣布。”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经理声音提高了几分：“首先，让我们热烈欢迎，我们启辰科技新任总裁——顾言深先生！”
掌声雷动中，会议室侧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和宽肩窄腰的良好身材。他步伐稳健地走向主席台中央，面带微笑，目光沉稳地扫过台下。
林薇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目光落在新总裁脸上。
下一秒，她的动作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那张脸……
高挺的鼻梁，内双的眼睛，此刻在明亮的灯光和得体的西装衬托下，早上的慵懒闲散荡然无存，只剩下迫人的清冷和上位者的气场。
可林薇绝对不会认错。
这就是早上那个穿着连帽卫衣、借她工牌刷的“哥们”！
顾言深……新总裁……
林薇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台上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她只看见顾言深的嘴唇在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很高兴加入启辰”、“期待与大家共创未来”之类的场面话。
她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早上的画面——
她拦住他：“哥们！帮个忙！”
他挑眉：“你确定？”
她吐槽：“定这死规矩的总裁，脑子多半有坑。”
……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丧钟一样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不仅把总裁当成了可以随便“借工牌”的同事，还在背后口出狂言，诋毁总裁“脑子有坑”！
林薇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时间能倒流回早上，她一定宁愿蹲在门口等赵姐，也绝不去拦那个煞星！
顾言深的讲话简短有力，很快就结束了。
台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除了魂飞天外的林薇。
会议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林薇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总裁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她这只小虾米。
就在李经理准备宣布散会时，台上的顾言深却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
全场安静下来。
顾言深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终，那目光精准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后排脸色煞白的林薇身上。
他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属于总裁的沉稳微笑，对着话筒，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另外，还有一件小事。”他顿了顿，视线锁定林薇，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今天早上，在楼下借刷工牌，并且亲切地评价我‘脑子有坑’的那位运营部员工……”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齐刷刷地顺着总裁的视线，聚焦到了林薇身上。
林薇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
顾言深微笑着，继续用他那听不出喜怒的平稳语调说：“请散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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