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户，暖的不像冬日。未来总是藏在浓雾之后，无人能窥其全貌。
从前她总恐惧刺眼的冬日阳光，也不愿面对黎明的分界线。因为在那条分界线之下，是早已死去的自己。
……
“老子今天不剁了这小畜生！”
祝离的手腕抖得几乎捏不住烟。手机里漏出监控画面雪花屏的滋滋声，混着身后便利店自动门冰冷的机械音：“欢迎光临。”
颅骨深处传来熟悉的灼痛，她猛吸了一口烟，尼古丁混着雨水的腥气呛进肺里。
二十分钟前，凌晨一点多。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是“妈妈”。
“祝离！”听筒里是崩溃的哭腔，“快回家！你爸扯掉了监控，陆丰不见了！你爸打了电话说他要……”
指节磕在铁架床栏杆上，发出闷响，祝离翻身下床，落地时带倒了保温杯。热水在瓷砖上漫成狰狞的河，她抓起外套就往门外冲。
"宿管锁门了！"舍友的惊呼被甩在身后。
值班室的灯光昏黄，如同腐坏的蛋黄。祝离抄起墙角的灭火器。钢瓶撞碎玻璃的瞬间，碎碴子划过手腕。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哪个班的？现在不可能出去！”宿管衣衫不整地冲出来。
"操！"
祝离像没有听到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砸击着
灭火器罐身擦过掌心，门口玻璃的炸裂声惊亮了整栋楼的声控灯。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宿管追出来，气急败坏。
"二年一班祝离。"她踹开最后一块挡路的玻璃，"要开除随你便。记得通报时给我爸捎句话，他儿子要是少根头发，我就把他养在外面的小崽子从产房窗户扔下去！”她头也不回，翻过闸机的动作行云流水。
宿管气急败坏的嘶喊被甩在身后。
凌晨三点的校门像巨兽獠牙，街道空无一人。祝离掏出手机，将打车软件的价格调到极限，从口袋摸出烟点燃，尼古丁混着刚下过雨的泥土的腥气呛进肺里。
“钉钉”，手机界面闪了一下。
“居然真有车。”果然，金钱的power不是一般的大。
网约车碾过水洼停在她脚边。"姑娘，大半夜的……"司机从后视镜打量，语气迟疑。
祝离蜷进后座时，车载广播正在播报："台风'白鹿'将于凌晨登陆......"她将烟头掐灭在掌心，灼痛感让混沌的神经清醒两分。
监控画面定格在23:47，陆铭成持着刀在监控死角一闪而过，刀尖反光精准地刺入视网膜。“老子今天不剁了你！”
"双倍车费，走西郊高架。"她咬开第二支烟，二楼主卧监控突然在这一刻疯狂推送着移动警报，一张陆铭成手持猎刀将陆丰逼迫至露台的照片弹出。
祝离不再犹豫，"110吗？锦绣山庄17栋有人持械斗殴！"
"师傅，麻烦再快点！家里进贼了。"她将指甲深深抠进座椅的缝隙。
雨下的越来越大，砸得车顶噼啪作响。司机师傅瞥见后视镜里祝离苍白的脸，默默地把暖风调到最大。
"陆铭成！"一声苍老却暴怒的咆哮炸开。奶奶的龙头拐杖砸在铁门上，回声在整条街惊起。八十岁老人的咆哮裹着痰音："当年没掐死你这畜生，是我造的孽啊！"
铁门吱呀裂开缝的刹那，血腥味钻入鼻孔。
她撞开铁门，看见特警的防暴盾牌映出阁楼的窗影，陆丰的袖子渗着暗红，父亲手里的猎刀寒光闪烁，刀刃正抵在他自己的颈部。
"姓陆的！你看清楚了，那是你亲儿子！"
陆铭成向窗外看去，“啊，祝离吗，我……”
离他最近的警察猛的一个飞扑，把他按倒在了地上，陆丰也被撞开，肩膀撞在露台栏杆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陆铭成被死死地按在露台湿滑的地砖上，他的脸贴着雨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声音。右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颈部一道不深但狰狞的刀痕处正渗着血，整个人因疼痛和暴怒而剧烈颤抖。
陆丰被护在身后，背靠露台栏杆，脸色惨白如纸。左肩撞在栏杆的地方，一大片淤青迅速显现。
特警强力按压陆铭成颈侧，肩头对讲机传出指令：“颈部活动性出血，右肩脱臼！救护车是否在现场？申请优先处理！”
刺耳的笛声撕裂雨幕。
“别动！”特警厉声警告，陆铭成因极度狂躁抗拒，在手铐的控制下被注射了一剂镇静剂，随即由警察全程武装押送，直奔市立中心医院急诊创伤中心。
“姐，”陆丰沙哑着嗓音，抬头望向祝离。
她一步上前，掰开弟弟攥地发白的手指。“先上车。”祝离不由分说，架起少年发软的胳膊，半拖半扶地朝闪烁着蓝色灯光的救护车走去。
“直接送医院检查。这边还有点事还没处理完，我随后就到。”
一位年长的护士皱眉道：“家属最好能跟车……”
“奶奶！”祝离没理会护士的提醒，转向旁边脸色铁青的老人。“您随车先回家，剩下的，我来处理。”她拍了拍老人紧绷的背部，示意旁边同样脸色苍白的哥哥过来扶住奶奶。
“畜生玩意儿！造的什么孽！”老人在孙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上了车。救护车鸣笛远去。祝离将额前被血黏住的碎发狠狠捋向脑后。
突破口在哪？祝离念头飞转。
白伊！
那个用甜腻香水掩盖野心，用柔弱姿态蛊惑了父亲，妄图用新生命来窃取一切的女人。切断她的寄生，是对陆铭成最精准的打击。
报复的快意化作一条蛇缠绕上心脏。她迅速掏出手机。
“匿名举报参保人白伊，涉嫌骗取生育津贴，婚姻状况证明造假，其与孩子生父陆铭成无合法婚姻关系……建议贵局立即冻结其津贴账户并核查其参保资格。”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立刻掐断电话。心脏在肋骨下沉时撞击，强制共感带来的剧烈消耗与侵袭感让她不住抖动。
雨势未减，祝离穿着湿透的帆布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黏腻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由他人与自己的恐惧编织的荆棘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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