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有问题。
她盯着那一页看了半天，脑中快速闪过自己写的论文，似乎和这个对不上。
徐澄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林一元，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说起话来也很柔和，只是话中的内容让林一元敏锐察觉到她隐隐约约的失望。
“看到了？这数据和你的解读是不匹配的，上面的数据是弱相关，但是你结论这一部分的数据内容却写了强相关。这样的地方还不止一处。同时一元，你看看这一段，”她伸手翻过一页，点了点其中的一处段落，“这里的内容和你参考文献里的某一篇文章的段落基本上是一样的，我理解你们写文章难，但是最基本的转写还是要学一下的吧，最起码是不能和人家一模一样，改也不改，是不是？”
“如果这是课程论文，那也就算了，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这篇论文是不是想拿来投稿的？那我要求就得高一点，至少这种最基本的问题不能犯，对不对？”
林一元听着她的话，心慢慢沉了下来。她能从话中听出徐澄澄对她期望值的降低。
但是。
林一元紧紧盯着这篇文章上的数据，脑中飞快闪过自己写的时候的记忆。她明确记得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不会直接复制粘贴一个段落，不然她也不至于对这一篇文章耗上近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师，我记得我写的时候，这几个部分的数据还是正确的，同时我确保我不会直接复制粘贴任何一篇文章的内容，”她放下包，打开自己带来的电脑，登陆邮箱，“您看，这是我最后发给您的终稿。”
她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点开那个发送界面。上面俨然除了发送给徐澄澄之外，还发送给了另一个人。
“我的小号。”她直接下载了那份文件，解释道，“我一般习惯性会在这里再做一次备份。”
快速打开那份文件，划到想要的片段，林一元阅读速度极快，很快就确定这一份的数据是没有问题的，而那一处段落也被她修改过多次，不可能存在照抄的嫌疑。
徐澄澄就这林一元的电脑再看了一边，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在自己电脑上重新下载了一份，和现有的纸质论文进行对比后，意识到不对。
“被改了？”她喃喃自语。
林一元也察觉到了不对，她盯着那一份纸质论文，想不明白是谁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
她最近有和人结仇吗？她一向在班级里都比较安静，没什么存在感，除了每年公布成绩和评选奖学金的时候，会出现概率更多一点之外，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学习，不和其他人产生纠纷。若说最近最有可能的，就是和杨飒的那一桩在公众号上的“绯闻”。
但林一元不觉得有女生会因为这种荒诞的小事就上来陷害她......还是用这种这么愚蠢的方法。
“鸣登，这个是你打印好放到我桌子上的吧。”徐澄澄语气带了些严肃意味，抬眼看向一旁安静坐着校对信息的寸头男生。
“啊？”男生有些意外自己被叫，他抬起头懵然看着徐澄澄，“老师，是我，但我是直接下载下来之后就打印的，没有修改啊。”
“用老师的电脑还是用你自己的电脑？”林一元插嘴。
男生看了林一元一眼。
“用这台电脑。”他指了指自己正在做校对的这一台电脑。
林一元观察着这个叫做鸣登的男生的表情。他刚刚在被自己询问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耐烦，但他控制的很好，很快就收敛了这种情绪。随后在回答的时候，也犹疑了一下，才指着他面前的这一台电脑。
林一元心中瞬间有了怀疑对象。
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生，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这台是吧，”徐澄澄点了点头，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坐到那一台电脑面前，打开后发现修改时间的确就是下载的时间，“打开就下载了？”
男生意识到了两人话语中的意思，神情有些慌乱，立刻点头：“对，老师。不是我，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知道了。”她嗯了一声，抬头看着林一元，握住了她的手，“不好意思啊一元，是我这边出现了一点问题，老师为我刚刚说的话对你道个歉。这个事情我会搞明白，尽快给你一个答案。这几天我也会根据你的文章再给你一个新的反馈。”
她说得诚恳，林一元作为学生，也不能再不依不饶下去，只是她心中真的很担忧，徐澄澄说的这个答案，她真的能等到吗？
林一元有些不甘心。
她抿了一下唇，面上一片沉静，若无其事提问：“徐老师，办公室没有监控吗？”
徐澄澄摇了摇头：“要是有也不用这么麻烦了，上个星期刚刚坏了，物业那边还没来修。”
“啊，这么巧啊......”林一元扬了扬眉，点点头。
恰好在监控坏掉的时候，有人对她的论文动了手脚。是巧合？林一元不相信。
她低头盯着那一台电脑。那个男生还站在一旁。
林一元看了一眼那个男生，有些迟疑地开口：“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我可以看一下电脑吗？”
男生耸耸肩，起身示意林一元：“我叫孙鸣登。”
“好，不好意思孙同学。”林一元下意识应了一声，点开回收站，果不其然发现已经被清空了。她眸色有些深，在思考做这件事情的人的整个流程。
首先，关于设备的问题，大概率会在办公室的电脑上，而不是私人电脑。因为需要登陆徐澄澄的办公邮箱，徐澄澄不会直接把自己的密码登陆上一个学生的私人电脑，而是应该先长时间挂在电脑上，之后学生的操作也会更方便。
而关于过程......林一元脑中已经有了一套详细的方案。先下载两份她的论文文档，随后修改其中一份，改完后就直接打印下来，之后再把文件删除，留下一份未被修改过的就好。监控也坏了，徐澄澄又忙碌，不经常在办公室，因此这件事情的操作非常便利，只需要知道监控坏了，以及了解徐澄澄什么时候不在办公室就好。
她想明白了整个过程，握在鼠标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只是......没有证据。
“一元？”有人在门外叫她，声音格外耳熟，办公室内的三人齐齐朝外望去，看见杨飒微笑着背着包站在门口。
“你是......？”徐澄澄有些疑惑地看着杨飒。
“老师，这是我......男朋友。”林一元开口介绍了一下。在老师面前，她也不好问太多，只能用眼神询问杨飒，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飒没有回答，只微笑看着林一元，林一元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担忧。
“看你一直没回消息，就来找你，发生什么事了？”他直接开口问，眉眼弯弯。
林一元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徐澄澄的神色，见她神情不变，才简短地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杨飒的眼神闪了闪，在一旁的孙鸣登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才笑意盈盈地看向林一元：“啊，所以现在你们是想要找到是谁改了你的论文吗？”
“嗯。”
“这好办呀，”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看上去颇为乖巧，是老师最喜欢的那一类学生，“徐老师，我是计算机学院的，我可以帮您这个忙，几分钟的事情，也不耽误您别的时间，您看怎么样？”
林一元骤然看向杨飒——对了，她怎么忘记了，杨飒的专业。
而与她同样投来目光的，还有一旁站着的孙鸣登，他的目光带了些惊诧，看起来并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老师。”孙鸣登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
徐澄澄倒是神色如常，她只打量了一下杨飒，脸上还是那一副微笑，眼神轻飘飘在一旁的孙鸣登身上一扫，又很快移了开来，含笑点头：“没问题啊，你能帮我们找到原因，那肯定再好不过了。”
“对了，鸣登，你刚刚想说什么？”
孙鸣登面色有些僵硬：“老师，您下午还有个会。”
“啊......”徐澄澄看了一眼时间，“不着急，还有一个多小时，应该可以处理完的吧。”她将目光投向杨飒，轻松地说。
杨飒的语调也很轻快：“放心吧老师，我的成绩还不错的。”
他已经开始上手了。
而随着他在计算机上的操作，一旁的孙鸣登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代码如流水般在屏幕上闪过，直到二十分钟后，杨飒敲下回车键，回收站上的文件如同被施了魔法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浮现。
“好啦，”他轻笑一声，伸了一个懒腰，在电脑上放大显示那一份论文文件的修改日期，笑的人畜无害，“以后删东西要记住，只覆盖一次是删不干净的。”最后那句话说得很轻，似乎是喃喃自语，又似乎是说给在场的某个人听的。
“欸，很热吗？”他抬头看着一旁的孙鸣登，故作讶异，“同学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呀，快擦擦。”他把桌上的纸巾往孙鸣登的方向推了推。
孙鸣登的神色非常难看。
林一元凑近看了一眼那个日期，又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学生助管的值班表，嗤笑一声，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徐澄澄看了一眼那个日期，再回想了一下她让孙鸣登打印的时间，也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只是，在场的人心中均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
林一元半靠在办公桌上，双手抱胸，不解地看着孙鸣登。他们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为什么她莫名其妙被这样一个人盯上了。
她一开始觉得这件事情真的很蠢，毕竟只要她的原始文件和他修改过的一校对，就能知道有人改了她的论文。但刚刚杨飒在恢复数据的时候，林一元越想，越觉得这一招虽然看起来愚蠢，但实际上却比她想象的要好用一些。
毕竟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会像徐澄澄这样愿意听学生解释，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林一元一样，把所有的数据都牢记在心。更多人遇到这种情况，则会想是不是自己在发送文件的时候出了错。就算是有人拿出文件进行校对，老师也意识到了问题，但办公室的监控已经没了，也不会有老师拿着电脑找专业人士来恢复数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就没有证据，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听到林一元的问话，孙鸣登慢慢抬起了头，那双眼中此时此刻满是狼狈，却隐隐含着不甘与愤怒。
存稿箱发出哀嚎并求求小天使给它点一个收藏（
我摸摸存稿箱，告诉它，粮食会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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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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