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宇蹲下来，心情很好地两手托着脸颊，欣赏孙亿原痛苦挣扎的模样：“告诉我怎么救他们，我或许还能免费送你去转世投胎哦。”
“呸，下贱的东西！她那蛊虫早就入体绑定了！你杀了虫子，她也完了！”不得不蜷缩起身子忍耐的孙亿原恶狠狠瞪着沈彦宇，“一个两个的，都是没用的废物！”
……唉，还是救不了吗。
“那就算了，我之后会让他们入土为安的。”沈彦宇嘟起嘴，“不过，你到底和他们有什么仇？”
听了这话，孙亿原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滚，老子才没工夫跟你浪费口舌。”
沈彦宇操纵两柄剑在孙亿原体内缓缓转了一个角度，痛得孙亿原嗷嗷直叫，又因为防护罩狭窄而没法行动自如更加难堪。
“我c你%#@的！”孙亿原疼得骂出脏话。
不为所动的沈彦宇干脆从乾坤戒里掏出了个蒲团坐下，顺便还喊了远处的缘和一起来瞧。
贺晨风拿了块干净的布，把已经了无魔气而散落的骨头放在一块包好，轻放在于安安身边。
“好了，讲吧。”沈彦宇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浮灰，让剑停下了动作。
“○的，真%#的倒霉。”孙亿原大概是从没有过这种狼狈模样，气得直翻白眼，几乎要给自己撅过去。
他讲的故事与先前所说大差不差，只不过是换了种角度的见证。
据他所说，他因为那次摔断了腿，于家兄妹对他照顾有加，他就对于安安有了好感。然而于安安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不好接近，也没什么喜欢的物件爱好，很难讨好。
但是孙亿原年纪小不懂这个，未有风月，是个恋爱新手，他就觉得，自己家有钱呐，那姑娘肯定喜欢钱！钱够多了，姑娘自然就愿意嫁给自己了呗。
于是他第一次上门求亲就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还被父母数落一通。
这之后吧，他也几次上门去提，但都被人推三阻四挡了回来。他孙少爷什么人呐？那可是家里捧着长大的，哪受过这种委屈！于是他贼心不死，决定趁入夜人少，他偷偷地去给于安安递个情书，再声情并茂顺水推舟说上那么一说，这事说不定就水到渠成了。
不过他撞见的，却是于倩。当时于倩正要来于安安房里送些宵夜。见于安安对别人拒之千里，对这个没什么能耐的哥哥却青眼有加，孙亿原妒火中烧，气急砸了屋顶的瓦，便被于倩发现叫人赶了出去，回家又挨了父母一顿训。
“再后来的事，你们不也知道了么，”孙亿原好面子地不肯正面提及自己诬陷于家兄妹那事，却嫌弃地直咂嘴，“反正我也觉得他们俩不清白。”
沈彦宇用力踹他一脚：“讲点没说过的。”
孙亿原眼看沈彦宇还要再补上那么几脚，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往外说了。
后来附近的田闹了虫，饥荒很快席卷了镇子。孙家见状不妙，寻思反正也没人做生意了，就打算连夜卷铺盖跑路。
之前孙亿原在自家藏书阁见过一本特别奇怪的书，上面记载的尽是些诅咒邪术，侵害魂灵的邪魔外道。他这会儿想起来，故意把这本书大张旗鼓送到了于家，然后对外散步于家有治虫的方法，不拿出来是因为先前医闹记恨。
反正他自己能悠哉离开，管留下的人死活干嘛？
“靠，说到这我就来气！老子本来都要走了，于安安那个废物哥哥前一天晚上突然来找我拼命，好一通打！”说到这，孙亿原像是回忆起当初的情景，下意识揉了揉腮帮。
“然后呢，于倩，或者说于家怎么样了？”沈彦宇追问。
“本少爷叫人把他给丢出去了呗，还能怎么办！本少爷还急着跑路呢，没空管他发疯。”孙亿原没好气地翻白眼。
“你还知道什么，赶紧都说了。”沈彦宇闭目养神，调整气息。
民众先如孙亿原所料上门讨要除虫方子，又百般索回先前当做诊金的粮食。也有人发现于安安手上那本书是邪书，指责于家医馆草菅人命，害人不浅。于父迫于压力，不得不闭门不出，医馆也随之关门大吉，不敢接待病患。饶是如此，也无法完全避免风险，于是他们家只能派不常见外人的于安安跟着于倩上山采些食物，偶尔找些治常见病的药材来，趁夜色分发到那些有病无医的人家门口去。
此番作为，不禁让人为医者仁心叹惋。
说是叹惋，则因为于父不幸染了疫病，不得已剔肉削骨，以免病菌扩散，殃及他人。但于都身体虚弱，仍不停制药劳作，最终还是心力交瘁而亡。过不多久，于母因饥饿过度晕厥，头撞到台阶尖角而去世。
于家兄妹相依为命，甚至不得不以父母骨血为食苟活于世。直到来年再播种农作，他们才恍然若失，得以重见天日。
可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于安安一个人。据说，有人发现于安安时，她面前的锅里还煮着哥哥的大腿骨。
“于倩比于安安死得早？”沈彦宇问道，“他不是被人杀的？”
“不知道，反正我再回来看见于安安的时候她哥死得只剩骨头了，我还好心给她一笔钱叫她埋了呢，谁知道这死丫头不领情。”孙亿原事不关己的态度让人看了就火大，“后面镇上来了个魔修，把镇子屠了，我就跟着死咯。”
……这人还真是平等地不正常。
“竟然这般杀人不眨眼，当真是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缘和不由得愤慨。
“蠢货道士，你才多大能耐，还想杀人家呢？”孙亿原讽刺道。
“于倩的灵魂应当早入轮回了。至于你，你的魂魄为什么留下来，于安安的魂魄又哪去了？”思来想去，沈彦宇还是觉得这事比预想中复杂太多。
孙亿原咳嗽两声：“咳咳，叫我说那么多，也不怕我死咯。”
“拔了剑你才是真死了，魂飞魄散。”沈彦宇毫无怜悯地回答，“回答我的问题。”
孙亿原呸了一口唾沫（当然没有实物），不耐烦地说：“我死了以后，那个魔修把我，现在这个魂儿，拽出来了，叫我替他做事。他说什么，算出六十一年后仍有饥荒，还可再有什么什么作为还是啥的，总之他说了堆乱七八糟的，把于安安那娘们的尸体拎过来，教我操纵她的法术。”
“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把她哥哥也挖出来咯，反正大家都别消停。”加害者毫不在乎地轻描淡写。
还好沈彦宇早就放弃跟他讲道理了，干脆把话题往下推进：“那魔修就这么走了？”
“对啊，说今年这个时候你们会来，让我把你们骗到这杀了，就放我自由。”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于安安的魂魄在哪？”沈彦宇从他的答话瞧不出破绽，但整件事只有这个地方依旧很含糊。
魔修不像仙修不沾尘世因果。有些性情残忍凶暴的魔修为了淬炼法器或者修为突破，甚至一时兴起对凡人进行屠杀都是有可能的，因此凡人往往寻求附近仙修实力的庇护。不过这里偏远，若魔修一夜间屠城，应该来不及向仙门求救。
“六十五年前，那个魔修屠了镇子就走了？没做什么别的事？”沈彦宇右手托着下巴思考。
“呃，反正他说他会回来，但是到现在也没回来。可我离镇子越远就越虚弱，现在又被你们打成这样，真晦气。”孙亿原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蜷缩得更加厉害，甚至想要动手拔剑。
“我劝你别轻举妄动。”沈彦宇又提醒了一遍，感觉自己实属仁至义尽，“三年前你在做什么？”
“又饥荒了，看热闹呗。于家和我家平时没人敢靠近，这些年来我没事就带于安安吓那些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玩。”孙亿原叹了口气，不知他在惋惜些什么。
“当时镇上没什么异常？”
“没啊，就吃吃吃，吃什么的都有。人不一样了，但干的不还是一样的事么？”
沈彦宇蹙眉思量着，贺晨风此时轻轻拉了拉他袖子：“我曾在阅览典籍时见玄渊仙人曾在六十余年前下凡一次。依我个人之见，说不定是仙人出手。”
如果是玄渊仙人曾出手相助，那么于安安的灵魂被其所救，从而有一位“于姑娘”出现在玄渊幻境内，便说得通了。理是这么个理，但落到现实的确令人难以置信，所以其实验证此设想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孙亿原带回仙门，禀告乐正宫雅处理。
这么打定主意，沈彦宇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了孙亿原身上：“很遗憾，一时半会还不能放过你。”但他随后也转向缘和，这位惜命的道士倒如他所愿并没有伤到分毫，这是很好的。
缘和像早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安心：“此地的阵法贫道会联络同道中人一并将它破坏，仙长不必担心。”
“这么客气，”沈彦宇收起蒲团，无视孙亿原的抗议，将他塞进纳魂瓶里，并把于家兄妹放在了另一个储物盒，向这位初见便觉仙风道骨，日后定有所成的年轻道士温和地笑笑，“有劳我的对手演员了。”
“演员？”缘和不解地抓了抓后脑。
“就是戏子，咱们俩是共搭一台戏的。”沈彦宇笑嘻嘻地揽了一把缘和的肩膀，“以后呢，咱俩也算兄弟了。”
缘和听见外面传来公鸡的叫唤，遂笑骂沈彦宇道：“咱俩注定殊途，称兄道弟，惹得贫道那同甘共苦许久的朝阳小兄弟都不乐意了。”
“朝阳可是艳福不浅，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咯，哈哈。”沈彦宇开他玩笑，边牵了贺晨风的手往门口走去，“再说了，殊途说不定同归呢，有缘再会咯。”
话音未落，缘和将将要出门寻沈彦宇二人的身影，却只见庭院被吹落的梨花轻飘飘递了一朵在他手上，人影早已不见。洁白美丽的纤弱存在，如皎月令人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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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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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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