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在人世间对寇美琴最后一次的思念《祭妻》放进微信的朋友圈。设置为二十四小时后公开。这是以我的形式给她的葬礼,给她的悼词。
而后我给寇美琴的“丈夫”呈上了一封致歉信,在朋友圈二十六小时后公开:
区先生:
请允许我,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冒昧地写下这封信。我叫张小伟,是寇美琴年轻时的一个……故人。
写下您的姓氏,我的手悬在半空许久,不知该如何继续。任何称谓在此刻都显得虚伪而轻薄。我没有任何资格乞求您的原谅,因为这封信的目的,并非为了自我开脱,而是想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为我这一生无意中造成的伤害,特别是对您和您的家庭造成的巨大困扰与痛苦,致以最深、最诚恳的歉意。
首先,我必须向您坦白我与美琴的过往。在认识您之前很久,在我们都还非常年轻的时候,我与美琴曾彼此倾心。那是一种未经世事、却无比纯粹的情感。然而,由于我的懦弱、自卑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我选择了不告而别,从此在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这是我此生对她犯下的第一个,也是最深重的罪。
我本以为我们的人生将永无交集。命运的荒谬在于,几十年后,在我人生最落魄、以电器维修工身份谋生时,竟与她意外重逢。而彼时,她已是您的妻子,是别人家庭的母亲。
区先生,我必须向您说明,美琴在与您婚姻存续期间,从未做过任何背叛您、玷污您婚姻的事情。直到她被隔离在家,直到我以维修工的身份踏入她的家门之前,她对我的现状一无所知,更无任何逾矩的联系。她始终是忠于您、忠于家庭的。
一切的过错,根源在于我。
是我,在认出她之后,无法抑制积压了数十年的情感与愧疚,任由旧日的波澜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是我,在那个被疫情封锁的极端环境里,没能守住一个外人应有的界限,让尘封的情感决堤,从而玷污了您作为丈夫的尊严,也亵渎了您们合法的婚姻。
因为我的出现,让美琴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内心充满了挣扎与负罪感。因为我的执念,扰乱了您们家庭的平静,甚至可能让您对过往的岁月产生怀疑。这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
区先生,我是一个失败的男人。我辜负了年轻时美琴的期待,辜负了婚姻的承诺,最终,也以最不堪的方式,伤害了您这个本与我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如今,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我写下这些,并非想打扰您未来的生活,只是想在我尚能提笔时,将这份沉重的歉意留下。
愿您能早日从这场风波中解脱,愿您的女儿能在一个不受打扰的环境里健康成长。
我为此生带给您的一切伤害,再次叩首致歉。
一个愧疚的人:杨小伟
绝笔
在这人生的最后时刻,我想对那些我无心之举的过错道歉:
致我的人生之旅的相遇
致我本次的人生之旅的相遇、相知和朋友们,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生。在我这次的人生路上相遇的你们,如果因为我的无心之举对你们造成了伤害,我在此向你们表示道歉,对不起。
我再也撑不下去了。
胸腔里那股痛,不是尖锐的,不是刀割般的,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钝痛,像是有人把我的心脏紧紧攥住,再一点点地揉碎。它不流血,却比任何鲜血都更让人绝望。
我睁着眼,盯着天花板,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可我却仿佛看见了美琴——她穿着那件月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站在街角,阳光落在她发梢,她回头看着我,眼里有光,也有泪。她轻轻喊我:“二别子。” 我想应她,却发不出声音。
我缓缓抬手,从枕下摸出那把剪刀。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金属的凉意贴着我的掌心,像命运的指尖,轻轻一推,就能将我推入无尽的黑暗。我闭上眼,不再犹豫。
剪刀抵上胸口的时候,我仿佛听见自己这一生所有的后悔、所有的错过、所有的“如果当初”都汇聚成了一声呜咽。我用力推了下去。
一阵剧烈的闷痛从胸口炸开,像千万根细针扎进心脏,又像有人死死攥住它,将它从我的身体里硬生生地剥离。我浑身一颤,却没有喊出声。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变得遥远而稀薄。
我只觉得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像沉入一口深不见底的冰窖。四周安静极了,静到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是听见它一点一点,慢了下来,最后,停了。
这一刻,龙飘飘的弥渡山歌飘散在我的脑海,浸染着我的身体。我仿佛看见寇美琴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飘在我的上方,一边唱着“山对山来崖对崖,
蜜蜂采花深山里来.....”
一边在朝着我伸手
寇美琴,我来了。
这一次,我再也不躲了。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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