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走到贺盛归身边,刻意隔开一定的距离:“干什么?”
贺盛归没说话,走到许知远身后,给他戴上耳罩。
许知远被贺盛归的动作吓到,手指碰到耳垂的瞬间,许知远猛地转过身,迅速抓住贺盛归的手,可贺盛归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帮许知远戴好耳罩之后,抬起手肘挡住了许知远的手。
“别紧张,带个耳罩而已。”贺盛归笑了笑,扶着许知远的肩,拉他走到手枪面前:“选一把试试?”
许知远垂眸,扫视了一圈,出于职业病,伸手挑了一把最重的手枪,掂量了一下,嫌弃地摇了摇头:“太轻了。”
贺盛归有些惊讶,许知远看着瘦小的身子,居然能用这么重型的手枪。要知道,越重型的枪,后坐力也就越强,所以一般的保镖都会选择比较轻便的枪,力大的异能人也不例外。
不过也对,毕竟是大哥家养的刺客,没点本事的话,留不住这么多年。
贺盛归似乎来了兴趣,抢过许知远手里的枪,结实抵在许知远的脑袋上。
许知远猛地身子一颤,身子僵硬地努力维持住平衡,不敢转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瞳孔渐渐紧缩,只能靠着本能在呼吸。
“怎么,是决定好了,留不得我吗?”许知远努力侧过眼珠,想看看贺盛归的表情,可视线被黑乎乎的枪口尽数挡住,只勉强看得见贺盛归扣在扳机上修长的手指,明明如此纤细,却能够瞬间要了许知远的命。
贺盛归只是轻笑,玩味看着许知远煞白的脸庞。
倏然,扳机被扣下,明明声音极小,可却穿透了许知远耳膜般震耳欲聋。
许知远那一瞬间想了许多,自己如果就这样死了,谁能帮自己收尸,会有人为自己难过吗。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更没有亲人,可能自己死后,没人记得有“许知远”这个人吧。
或许贺盛览会记得,尽管自己只是他养的一条狗。
那一刻,许知远才发现自己有多矫情。身为刺客,每一次出任务都在鬼门关前,可只有这一次才真切感受到,死原来可以这么恐怖,这么虚无。一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事没有完成,许知远想要活着的念头就愈发强烈。
奇怪的是,预想的痛觉迟迟没有传来。许知远试探性睁开双眼,眼睛因为刚才太过用力地闭着而充血,突然睁开,竟有一瞬间的头晕。
“许知远,原来你也会怕死。”贺盛归的声音不紧不慢从上方传来,“记住这种感觉,以后可别随便挑战我的耐性,否则,下场会很惨。”
贺盛归的手掌覆在许知远的手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许知远扣得发白的关节。软绵绵的触感传来,许知远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镶进肉中,快要见血。
许知远深吸一口气,努力缓过刚才的恐惧,无力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贺盛归轻轻勾了勾嘴角:“不是说过了吗?做我保镖啊。”
许知远扫过贺盛归的脸,满是厌恶,淡淡地说:“我不是也不是说过了吗?不可能。”
贺盛归似乎来了兴致:“如果是保镖的话,为什么我不行呢?”
许知远彻底被激怒,咬紧牙抬手狠狠抽了贺盛归一巴掌,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忍不住颤抖:“你混账。”
这一巴掌属实不算轻,贺盛归被打得偏过头,有些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用舌头顶了顶胀痛的脸,却还不忘维持笑容:“怎么,你那晚不是这么说的吗?难道我记错了?”
许知远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一次次平复呼吸,想要控制住自己颤栗的身体。
羞辱自己很爽是吧?
传闻果然不可信,眼前这个人,不仅变态,而且人渣。
确定自己可以迈出步伐,许知远不想再理会贺盛归,转身离开射击场,现在他看见贺盛归这张脸都觉得恶心。
贺盛归没再说话,也没有挽留,因为被许知远打了一巴掌,头还微微偏着,保持微笑站在原地,一直到站到腿麻才叫保镖进来,吩咐说看好许知远。
“送些甜点过去吧,他好像挺生气的。”
贺盛归走出射击场,缓缓摸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烟雾缭绕时,弥漫了贺盛归的双眼,熏的他有些睁不开。
我只是想让你记住这种恐惧,让你不要轻易寻死。
而贺盛览,我只想让你记住,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不要再花心思在他身上了。
我明明在做好事,怎么还恨上我了?
贺盛归靠在门口,用手轻轻揉了揉脸。
啧,真挺疼。
做好人真难呐。
许知远狼狈跑回房间,踉跄着坐回床,身体仍在不可控制地发抖。
果然,羞辱是必不可少的。
贺盛归这是在把自己还未结疤的伤口再次无情地撕裂,袒露在空气中,任由寒风吞噬,让疼痛遍布全身,噬入骨髓,直到遍体鳞伤。
许知远紧紧攥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身体突然一松,躺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也对,我现在只是个垃圾,谁来都能踩上几脚,更何况贺盛归。看着自己这么狼狈卑微的样子,他肯定爽死了吧。
今天只是言语羞辱,明天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
许知远觉得眼睛蒙蒙的,像糊了一层雾,抬起手臂捂住眼睛,烫烫的,应该是哭了的,可自己却没有任何感觉,似乎早就忘记哭是什么了,在他成为保镖之后。
怎么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呢?明明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好的事,自己做却难如登天。
许知远想睁眼,可眼珠被泪水斥满,一睁眼就会留下来。许知远要强,不想承认自己哭了,干脆闭上双眼,打算等到泪水干了以后再睁开。
昨晚一晚没睡,现在又大闹了一场,许知远闭上眼后,就这样躺在床上,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贺盛归来到许知远门前,看见手里拿着甜点的保镖,在门口东张西望,似乎有些局促。
“怎么不送进去?”贺盛归问。
“睡着了。”保镖见是贺盛归,立刻站好,低下头恭敬地回答。
贺盛归开门的手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间。
许知远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手臂捂着眼睛,半个身子还在床外面。
贺盛归走到窗边,拉好窗帘,慢慢回到床边,轻轻拉开许知远的手臂,摩挲了一下许知远的眼尾,还有些湿漉。
气哭了?贺盛归叹了口气,将许知远的外套扣子一个个解开,小心地将外套袖子从对方的手臂滑落。
贺盛归怕惊醒许知远,手掌一直稳稳托着他的头,直到外套完全脱下来,才缓缓将许知远的头放下,替他脱了鞋子,抱上床,盖好被子。
昨晚应该一晚没睡吧,毕竟经历了那种事。
贺盛归盯着许知远的脸,出神地想着。
不生气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冷漠的,像个缅因猫,一点就炸毛。
盯了好一会,贺盛归才起身,离开时还帮许知远盖好了门。
保镖还是一脸局促地站在门口,看见贺盛归出来,又迅速站好,试探地问:“老板,那这些甜点……”
“醒了再送进去。”贺盛归说完,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一会先送点粥进去,空着肚子吃甜食可能会腻。”
保镖规矩地点了点头,鞠躬目送贺盛归离开。
许知远这一觉睡得意外的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房间里暗沉沉的,就像那晚的麻包袋里面一样压抑。
“有人吗。”许知远咳了一声,沙哑地问了一句,其实也不指望有人回应。
没想到,下一秒就有保镖马上推开门:“请问有什么事吗?”
“……”
“开灯,我有点怕黑。”
保镖立刻转身把灯打开,房间突然亮起来,许知远有些难受地眯起双眼。
“手里是什么?”许知远眯起眼睛前看见保镖手里捧着什么,但灯光太刺眼,没来得及看清楚。
“老板吩咐给您拿的甜点,不过现在口感已经不是最好的,我去给您换一份。”保镖恭敬地低着头回答。
“别浪费了,拿过来给我吧。”许知远招呼保镖过去,可保镖看起来有些犹豫,迟迟不肯动身。
“这些甜点已经不好吃了,我还是给您换一份吧,不然我怕老板会生气。”
许知远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些甜点,做的很精细小巧,一看就不便宜。
“你别告诉你老板不就行了。”
保镖还是有些为难,低着头像在斟酌。
许知远没办法,他实在看不得浪费食物,尤其是甜点,只好刺激他说:“我就吃你手里这一盘,你要是不给我,我今天就不吃东西了。”
保镖似乎有些触动,可碍于命令,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动身。
“给他。”门外传来一股声音,低沉而有威慑力。
保镖好像听到了赦免书,如释重负般展开一直紧皱的眉头,上前将甜点放到许知远手上,转身退出门外。
许知远却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反手将手里的甜点放在一边,立刻垂下眼,生怕下一秒就看清门外人的脸。
门外的人也没说什么,就这样静静看着许知远。
“我就来看看你,睡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
“既然你醒了,我走便是了。”贺盛归说完便转身离开,保镖朝他离开的地方鞠了一躬后,回过头向许知远点头示意了一下,替他关上了门。
许知远突然觉得头痛欲裂,接着便反胃想吐,没忍住干呕了几下,生理性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和汗液一起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看来早上那句话,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以至于现在他看见贺盛归的脸,就觉得恶心。
此时保镖推门进来,对上许知远苍白虚弱的脸,有一瞬间的惊讶,紧接着便低下头,没再有任何表情。
“老板吩咐给您的粥。”保镖将粥放下,匆匆走了出去,重新关上门。
许知远给自己顺了下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端起粥喝了几口,温度刚好合适,应该是有人一直守着,确保不会太烫或者太凉才端进来的。
这里的保镖还挺可怜的,连这种细活都要做,许知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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