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同学发现什么了吗？”黎华问。
夜神月没有说话，把手中的纸条递给她。
黎华接过来，从第一行开始，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呼吸也逐渐变得困难。
纸条是风间芙的悔过书。
「我感到无尽的痛苦，我糟糕透了，私自做错误的决定，又无法面对和弥补犯下的错误，我该告诉妈妈吗？她会彻底对我失望的吧……一千万日元，我为我的愚蠢感到羞愧，我无法面对后援会的大家，想要一了百了。」
「我不配喜欢流河，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说的话，我为什么要相信见面会的小道消息，我为什么要私自汇款，我为什么会这么愚蠢……我一直都很愚蠢。」
「我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我是爸爸妈妈的累赘，同学们讨厌我，后援会的大家一定会对我失望的，没有人会帮我……流河也从未记得我吧……」
再后面的内容被打湿，干透之后的字迹已经模糊，看不清写的什么。
黎华读完，眨了眨眼，沉默。
原来原主死亡的真相如此简单。疑似遭遇网络诈骗，花了巨额会费，不敢向父母和亲友求助，陷入自责和绝望，以药物过量的方式草率地迎来自己的死亡。
沉迷偶像不计代价地为集体付出，又何尝不是希望被看见，被在意呢？
唉。
“风间？”夜神月拍拍她的肩膀。
黎华微微抬起头，笑了一下，“好像真是我挪用资金了欸，我才记起来。”她耸耸肩，“事已至此，我还是先吃饭吧。”
说完，黎华把纸条夹进记事本里，像没事人一样开始吃饭。
夜神月看她这样，反而在她房间留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吃完。
黎华脑子转冒烟了。
一团浆糊。
后援会的账目问题她早就想要捋一捋了，可惜至今为止只捋清楚了晚会项目的部分，历史资金线条太多，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
当初奈南川也提示她注意资金混同风险，她一直都有留意，只是没想到暴雷会来得如此之快。
吃完饭，黎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忘记了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她打开电脑，一边复盘原主的历史记忆和那封悔过书，一边思考公关方案。
账目和原主的亲笔悔过书都是既定事实，无法掩饰和否认，只能坦诚公布，唯一有回转余地的，就是原主究竟出于什么动机花了这笔钱，以及这笔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厘清这些之后，必须要承认作为会长的失职，以及接下来以什么方式给后援会和大众交代。挪用的款项一定要悉数归还，历史账目至少要向后援会内部公示，最好能向大众公示，如果不能立即查清，可以分批公示，这样才能将已经受损的信任逐渐修复起来。
这是她当前作为后援会会长必须负的责任。至于后续是否还担任会长一职，也得到最后账目公布完成之后。
话说回来，现在的后援会对黎华来说已经成了一个没有增益的负担。前段时间黎华也想要不要直接卸任，现在这件事也是促使她下定决心卸职了。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后援会会让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做会长，且批复各类资金流动。要命的是，历史发生的集资和支出账目那么多，以她掌握的原主记忆来看，并不是每一笔账目都是原主知晓的。
这里面的法律风险可太高了。
而且……明明小林她们更具备社会经验，然而很多关键决定□□项她们完全不承担主责。甚至会内财务银行账户都是原主自己开的。
REMIX已经搭建起来，晚会项目也做了合规程序化管理，关键人员也做了迁移，当初后援会筹集的晚会项目资金也没有和新团队关联，起码她全权搭建起来的REMIX是透明干净的。
眼下后援会已经是烫手山芋，这次事发，也是个很好的脱手理由。
黎华觉得脑子好烫，是CPU过载了吗？
夜神月眼睁睁看着被一屋子流河旱树们包围的少女额头渗出汗，脸也变得更红。他叹息，走近伸手挡住她的电脑屏幕，“风间，你为何如此急迫？”
黎华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她看过去，鼻音有些重，“因为我要赶在11月……全国模拟考之前把它们解决掉啊，哈哈，我还得集中注意力考大学呢。”
是吗？真的如此吗？为什么是11月呢。夜神月却没有开口追问，只是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当着她面保存了文档，然后关机，“现在对你来说，最急迫的事情是好好休息。你是病人。”
黎华下意识看向被合上的电脑，又看向他，刚要张嘴，又被他打断，“什么都别说了，你先睡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黎华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头也昏昏沉沉，“我觉得风……我的挪用肯定有别的原因没被发现，我想知道我把钱用到哪里去了，又是为什么决定用这笔钱，我还想知道，我把钱汇给谁了，既然是汇款，肯定和银行流水有关系，我的确有几笔奇怪的巨额转账……见面会和小道消息又是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夜神月把她推到床上，“你该睡觉了。”
“夜神月。”黎华躺着，看着他。
“嗯？”夜神月低着头。
“你觉得我现在足够出名吗？”黎华冷不丁问。就在刚刚，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好点子酝酿出来。
“闭上眼睛。”夜神月说。
黎华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为什么？”
“让你睡觉。”夜神月回答。
“……”感冒药开始发挥作用，眼睛闭着闭着，黎华居然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夜神月收走便当盒，瞥了一圈流河旱树周边，又看了床上睡着的人一眼，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所以风间真的不是风间。
怎么会有人对自己如此陌生，自己查自己。
三天后，一个名为everylink的在线视频网站突然在流河旱树粉丝团体中流传开来。
人群之间流传的速度非常之快，一天还没过去，就连圈外人也有所耳闻。
原因无他，是先前闹的沸沸扬扬的流河旱树东京后援会资金挪用事件的当事人在该不知名网站上上传了一条道歉视频，标题为《致流河旱树东京后援会所有人的道歉信》。
“各位流河旱树的同好们大家好，我是流河旱树东京后援会的会长风间芙。”穿着衬衫的少女坐书桌前，带着病容，眼眶控制不住地湿润，嗓子还没好全。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对后援会的支持，关于前段时间发生的资金挪用事件，我难辞其咎，由于重感冒，我没能第一时间解答大家的疑问，在此向大家道歉。”
镜头中的少女向大家鞠了一躬，继续说道，“现在，我将一一回答大家关注的问题。”
“首先，关于涉事资金和挪用情况是否属实，我的回答是，我的确在今年8月26日擅自挪用了一笔一千万日元的会内资金，情况属实。”
“其次，关于资金的来源和去向，这笔资金是会内大家自发筹集的余款，我将其用于购买9月15日流河旱树的东京见面会和握手会门票，至于消息渠道，我是从网上的粉丝论坛中得知的小道消息，消息发布者自称内部人士，告诉我票非常稀少，先到先得，并且告诉我，在我犹豫的1分钟里，又售出了一批票，由于对方发出的流河行程单非常清晰，且往期见面会一票难求，所以我在官方还没有公示票务信息和具体行程的情况下，在紧迫感中擅自划拨了资金。”
“结果是，当资金划出之后，对方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他，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被欺骗。我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家，想通过晚会项目拉到赞助，通过创收弥补亏空，将功补过。我为我的懦弱和愚蠢向大家道歉。”
“最后，关于亏空和责任，对于此次的亏空我将负全部责任，亏空的一千万日元会内资金，我将在今年结束前全部补足并向大家公示。本次后援会晚会项目的方案和筹资情况，我在项目开始启动时就已经做了账目公示计划，所有的资金来源去向均在不同的骨干成员手中有备份，在此也会向大家公示，我向大家保证在这个项目中我没有任何资金挪用或贪污行为。”
“这次事件也给我带来许多教训，我意识到作为拥有如此庞大人群的后援会团体的会长，我的资金管理工作非常失败，所以我也将启动历史账目追查行动，尽全力在明年的4月结束之前分批公示清楚，我将以该账号为起点，在大家的监督下完成公示工作，向大家汇报每一批次的资金数额和来源去向，如有不明款项我也会追责到底。”
“这次的事件过于恶劣，我已经向警察局报案，希望可以尽全力追回亏空资金，也希望大家记住我这个反面教材，不要听信网络人士的资金转账要求，更不要听信小道消息，要相信官方信息，安全追星。由于我在这次事件中严重失职，我将卸任会长一职，当然，在此之前，我会负责完成所有账目公示工作。”
“最后的最后，我想向流河道歉。如此愚蠢懦弱的粉丝，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视频被疯狂传播，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种方式写道歉信。
又因为这个视频标题让人有种窥探他人组织内部消息的即视感，更加挑起了大家的八卦欲，视频点击量和下载量激增，二次传播次数飙升。
一夜之间，everlink注册量突破十万，风间的账号关注量破万。
有些家里没电脑的年轻人吃大亏，被人骗说这视频是内部消息，需要付费给予，吃瓜心切打了钱，看完视频里风间提示不要轻信网络信息，去和骗子吐槽怎么有人这么蠢结果迟迟没得到回复，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上当受骗了，一时间对风间的遭遇感同身受。
东京警察局受理的网络诈骗案件一下子多了不少，倒不是因为吃瓜心切惹出一大批冤大头，而是终于有冤大头看完视频意识到自己曾经被骗，当然这是后话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有些人吃瓜吃着，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们大多是追星族，天然的挖坟能手，一查发现风间后来在账号公示的论坛诈骗对话中骗子提到的所谓小道消息，好像真的是真的。
私下一交流，发现这种骗局竟然不是孤例，风间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上当受骗的人。
吃瓜焦点从风间的视频是真的吗，风间该不该辞职，风间好有钱，风间好有条理，再到风间被骗到底蠢不蠢，网络害人，内部消息骗局大挑战，最后到内部消息是否是真的……
随着everylink网站里风间的账号公示出更多信息，矛头逐渐从风间转移到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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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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