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放假期间，雪下的很大。
钱小桃已经玩了三四天，就除夕那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大年初一的时候，徐东接过来说了几句，她想还真是在过年前在一起了。这是后来小贝发消息说的。
“原朵，好了吗？”钱小桃在翻相册，准备发个朋友圈。
真的拍了好多。她自己单张照片都是原朵拍的，俩人的合照是自拍加上别人帮忙。
“三分钟，我换衣服。”
说话的女孩声跟钱小桃一点也不一样。小桃是炸咋呼呼，太阳一样，原朵，名字跟花似的，说话挺冷，个子也高，都173了吧。
这是小桃见她的第一印象，可原朵来自南方，家乡挨着海。
三分钟以后，人从房间出来。
上身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能包到膝盖以下，毛领很大，灰棕色，看上去就暖和。
这姑娘瓜子脸型，脸巨小，五官标准，眼睛是浅色系的，酒店的灯光一照，跟琥珀一样。钱小桃最先来到房间，等原朵一来，心里美坏了，真好看，这同学，俩人一起参加集训，到班上的时候，她也主动和人家坐在一起。
俩人今天约定出去吃小吃，从网上看有个小吃街大年初四都有摊位，还不少。
小桃穿着个深蓝色的短款衣服，怎么看都属于有活力那挂的，刚拿着自己手机走出门，就见原朵拿了条灰色的格子围巾。
“过来。”
“干啥？”
钱小桃低头看导航，等抬起头的时候人就已经给围好了，还趁着她抬头的姿势，把围巾又往下压了压，让人嘴巴露出来。
“哎呀，热。”钱小桃边走边嘟囔。
“外面在下雪。”原朵看她一眼，跟在她后面下楼。
下的还挺大，还好她徐东哥最近不出车。
俩人坐着公交过去，原朵就挨着小桃坐在靠近过道那侧。
要四十多分钟呢。
“你耳机里听的什么，每次出门都带着。”
原朵看她把视线从手机上转到自己身上，轻微的笑了下，很小的动作，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小桃耳朵被原朵冰凉的手指触碰着，肩膀缩了一下，然后耳机传出声音。
“什么啊，英语阅读？”
“嗯。”见人想抬手拿掉，原朵莫名的烦躁，还是没压着自己，说：“听着。”
钱小桃没动了，这段时间和原朵住，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没办法拒绝她的话，哎，真是长的好看的人杀伤力大啊。
半晌耳机里的第一篇英语阅读已经结束。
原朵问：“听懂讲什么了吗？”
小桃不喜欢带耳机，不知道是她带的方式有误，还是买的耳机质量不好，总不能是她耳朵结构不对吧，反正带稍微时间长些就疼。不像原朵，能带着一早上。
她嗯一声，小嘴扒拉扒拉：“就美国一个幼儿保健的医生生平以及表达对幼儿保健未来发展期望什么的。”
原朵抬手摘掉她的耳机，不经意地往她耳朵上又摸了一下。
“你英语很好。”
嘿嘿，夸我呢。
“是吧，好像从三年级开始学，我英语一直挺好的，老师说我对英文很敏感。”
原朵眼神暗一点，视线从桃耳朵那一片掠过，是挺敏感的。
公交到达一个站点，师傅踩刹车太快，人都往前倾，原朵一把拽着深蓝色的羽绒服，力气大得都要把衣服拽变形了。
“我靠，还是得我东哥那技术，稳得嘞。”
“别说脏话。”
“哦哦，抱歉。”钱小桃忘了，面前这个小仙女不让说，这几天她可控制，关键这算什么脏话呀，不都是语气词，要是让她跟小贝待着，会不会炸了。小桃在那乱想。
原朵每次看她这样都很烦。明明她们才是住在一起的，还是同桌，怎么就那么爱看爱想别人呢。
“钱小桃。”
“哎。”
“我英语不好。”这个是实话，耳机里的阅读理解，这是她反复听的，但第一遍听完全达不到钱小桃这样的理解程度。
“啊，没事，我物理比你差远了，竹子还都不一样长呢，别灰心。”
原朵：“......”
“我想让你教我。”
钱小桃远没有小贝的细心，反而神经大条，人说第一遍其实就是想让她教。
“当然行啊，你不还一直教我物理嘛。”
原朵见她打开某音，第一个视频就是手势舞。特漂亮一女孩，笑的眉眼弯弯。钱小桃跟迷上了一样，音乐都循环好几遍了，她还在看，还学起来了，嘴里还哼哼。
原朵说：“别看手机了，容易晕车。”
“没事。我不会晕。”
“......”原朵侧过脸不说话，但仔细看，身子歪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大毛领正张牙舞爪地挨着钱小桃带着的灰色围巾，时不时地往里陷一下，扎一下的。
手机嗡嗡提醒要下车，钱小桃才终于把手机装了起来。
“哎，人挺多啊。”
“嗯。”原朵跟在她后面，看钱小桃步子迈得很大，一会儿就转了好几个摊位，那大片深蓝色跟她家乡常见的绣球花一样。好多人说蓝色是忧郁的，原朵从小就觉得蓝色是最热烈。
雪下的越来越大，地上积了不少。下去一脚也能狠狠印出个脚印。
钱小桃灰色的围巾上落了满满一层，原朵把帽子盖上，双手插进口袋里。
钱小桃问：“吃烤冷面不？”人就站在摊位老板面前，头也不回对着原朵喊，仿佛知道原朵肯定在她身后。
“不吃，买你自己的。”
等原朵在前面一百多米处的奶茶店买了两杯热奶茶的时候，钱小桃就掂着那份烤冷面往她跟前凑。
“你尝一口吧，巨好吃，求求你了。”
原朵心里好像看见一大片蓝色绣球花被风吹落的场景，那么柔软的花瓣就那么扑到她身上了。没有威胁，它自愿的不是吗。
她都求求我了。
原朵说：“好，但我没手。”
钱小桃：“我喂你！”
她眼睛大大的，眼珠子黑亮，跟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北方，真的很特别。
“是不是好吃，我还加了一个鸡蛋。”
“嗯，可以。”
能得到一句可以，钱小桃十分满意了，毕竟都没见过原朵特别喜欢什么。
俩人继续往前走。
原朵见好多小孩儿。
卖小鸭子夹雪器的。挺好看。
“等我，我去买个。”钱小桃也到人窝里看，形状都还不太一样，想抬头问：“原朵，要......”
要哪个？没说完，钱小桃人都要傻了。今天他妈的几月几号啊，她是不是没睡醒，还是雪太大，迷着眼了，怎么搁儿京市碰上了李云晓。不是，她怎么跑京市了呢，她怎么能在这呢，她俩怎么能碰着呢！
李云晓长的还是那样啊，一点不见老，真会穿，一身都不便宜，怎么混这么好了？面前蹲着的那个男孩是谁？又是跟谁生的？
对面的人也在看钱小桃。
表情挺复杂，好像是多年不见，在仔细辨认一样。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人好像认出来了，钱小桃起身就走。
李云晓对着蹲着看小鸭子的天天说：“在这儿稍微等会妈妈啊，别乱跑。”
地方没多大，路又宽敞，李云晓刚追出来就看见人了。
原朵就待在离摊子不远的空地上，从她这个方向看，能够看见钱小桃露出来的那一点后背。
人过来了，手里空荡荡的。没有买吗？再一看看脸色，原朵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钱小桃。
她眼里的钱小桃爱笑，快乐，好玩，但该学习的时候很认真，被别人逗也不生气，原朵觉得她就像是变异的绣球花，放弃了半阴湿润的环境也非得生长。
但现在呢，她抿着嘴，一种被恶心到的感觉。
原朵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摸上她的脸，果然很冰，“怎么了，想回去了？”
“嗯，走吧。”原朵不是没看见钱小桃过来的时候跟着的女人。
当两人走的时候。李云晓还是不能当作没看见，她声音温温柔柔喊：“小桃，妈妈都好久没见你了，女大十八变，刚才我都不敢认。”
钱小桃手被原朵拽着塞进原朵的热口袋里取暖。
“他妈的，还真敢喊住我。”钱小桃小声说。
钱小桃顿住脚步那一会，李云晓已经跟了上来。
“找我什么事，我看你现在过得挺好的，走的很对，不亏。怎么，是想说当年我不跟着你是错误的？”钱小桃语气淡淡。
李云晓原本喜悦的神色立马变了，说话也吞吐起来，“不是的，妈妈从没这样想过，只是......太巧了，我又能见着你了，我还没见过你长大以后的样子呢，现在都高三了啊。”
“你别用这种可怜的语气跟我说话，我他妈真听不惯，还有，你管我高几，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刚才你要是装作没看见我，我真觉得你还挺厉害的。”
“桃，不能这么......对我说话。”她好像受了多大伤害一样。
钱小桃嗤笑一声，“不准跟我这装听见没！我说话就这么难听，你可以走了。还有，你家那小男孩儿，你放心把人单独留在那？果然，还是一点责任心没有！”
“我们就住在这一片，他叫天天，能自己回去，还有我听小贝说了，你来京市参加物理竞赛......”话都没说完，钱小桃就走在她面前，脸色更难看了。
“你找我哥了，什么时候，找他干什么？”
“我不是......没......”
“说话，你找钱小贝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你们是我孩子，我不能问问吗！”李云晓又开始生气了。
看，一直这样，刚开始哭，装可怜，被问的受不了了，就生气，拿我是你妈压人，钱小桃不管，说她冷漠也好，看不惯就是看不惯，她也没养过我是吧。
“不能，当初你走了，就该走的彻彻底底。你问小贝要钱了吗？”
李云晓不敢看钱小桃的眼睛，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从刚开始被质问的时候，她就受不了，那么瘦弱的小孩儿，怎么变成这样，关键是她那双眼睛真的和小贝不一样，让人觉得被当众凌迟一样，很让人难堪，可我是她妈妈，我把她生下来也很辛苦，她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看她表情钱小桃就明白了，她吐出一口浊气，“从现在开始，从这一秒开始，不管你是生病了，还是快死了，不准再跟钱小贝打电话，听见了吗，不然，不出意外我大学会在京市。”她抬眼看了后面的小区，“就这里是吧，你的新家。如果你不怕我告诉你现任丈夫你是个随意留孩子的人，到这一家生一个，下一家又生一个的话，你就试试。”
钱小桃已经比李云晓高出不少了，李云晓站在她面前，单薄的不成样子，被气的浑身抖。
抬起手，就准备扇下去，钱小桃一把拽住使力给甩到一边。
“走了，下次见到我就当没看见，知道吧，希望没下次了。”
回去路上，中雪转大雪。一个脚印下去，被挤出来的雪全都沾在鞋子上,走一步又落到地上，另一脚下去，又黏上了。嘿，烦人。
原朵跟在人身边，看人手还在拿着手机，点来点去，指头都是红彤彤的。
“手机装口袋里。”
“干啥？”
嗯，还可以跟我说话，很理智，不是无差别攻击类型。
原朵把人手机摁灭，装进口袋，然后把人冰凉的右手装进自己的左口袋。
钱小桃想要拿出来，被摁得死死的。
“手那么细，劲儿怎么那么大。”
原朵：“......”
她活动活动自己的指骨，把人捏了一下。
“吃火锅去吧，我冷。”
“你不每天都冷吗，那就是身体不好，你看我.....”没说完，钱小桃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好吧，我也想吃火锅。”
原朵握着人手，心里开心，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今天是不一样的钱小桃，真的很凶。原朵的家庭环境很少见有人能骂得这么凶的。她不让钱小桃说脏话，但从没否认过，钱小桃骂人时候的那幅样子很带感，能让人爽到。
原来绣球花是能够变异成食人花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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