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51年中秋,永安盛典在人民长街上举行。
这是为庆祝末世结束,人们迎来了和平美好新生活的盛大典礼,一年一度,半个世纪来,从未落下。
联邦首脑带着一干在末世里建立下赫赫功劳的大佬强者们,坐着战车,带着长长的礼炮队仪仗队,沿长街游行,两旁围满了欢呼的人群。
“盛英华基地长,我奶奶是第三基地出来的,她让我向您问好!”
“于浩然军团长,我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众人呼喊着那些大佬在末世中的职位,声嘶力竭,热泪盈眶,每一声中都充满了感激仰慕。
车上的大佬听着这些声音,都感慨动容。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我们这些老家伙哪!”
边上陪同的人忙道:“别说五十年过去了,就算一百年两百年,人民都不会忘记各位前辈在末世中的伟绩,正是有你们的无私付出,才有今天的太平盛世。”
另一人也恭维道:“您们才不老呢,这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您们才三四十岁,若非有您们这样的定海神针在,这些年,世界也不会发展得这么平稳顺利。”
“哈哈哈!”众大佬都笑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这些在末世中成名的人,如今少说也有七八十、**十了,但一个个依旧头发黑亮,身康体健,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因为他们都是异能者,强大的异能延长了他们的寿命,让他们以最佳状态,享受着这繁华盛世,并且还会继续享受许多年。
他们虽然大多不任职了,但强大的实力和积累的功勋,让他们拥有超然的社会地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捧着敬着的存在,每每有国家庆典,他们必然会被邀请出席,他们的家人后代,无一不得到了各种明里暗里的特殊待遇,是名副其实的人上人。
功成名就,恩荫家族,举世赞誉,享尽了荣光,这样的人生,谁能不畅快自得?
抵达英烈陵园后,车队停下,气氛肃穆起来,众人在陵园前进行祭拜仪式,祭奠这些在末世中壮烈牺牲的英雄们。
而陵园门口,高耸壮观的英烈纪念碑下,跪着一座女性铜像,它面对着纪念碑、面对着陵园跪着,双手背铁链缚在身后,是一个叩头请罪的姿势。
它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那是被踢踹、被刀割、被斧砍、被火烧,被各种物体打砸留下的痕迹,斑驳丑陋,显示着过去五十一年里,它曾经历过怎样的凶恶对待,承受过多少熊熊怒火。
甚至铜像身上还有周围一圈地上,有着明显的经年污渍,散发着诡异的浊臭味,可以想象,曾有多少污秽之物被倾倒在铜像身上,年复一年,以致侵蚀入里。
众大佬看着那铜像,或是眼神轻蔑,或是神情复杂,或是唏嘘感叹。
“江覆啊……”
“想当年……”
“可惜走岔了道……”
“这个下场她应得的……”
盛英华携着丈夫于浩然的手慢慢走过来,其他人纷纷给他们让步。
虽然都是大佬,这些大佬之间也是有级别之分的,显然,在场这些人都隐隐以这对夫妻为首。
盛英华面容姣好精致,今年已经八十出头的她,看起来依然如二三十一般,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只增添了她的雍容华贵。
她看着铜像喃喃道:“江姐姐……”
随即又皱眉:“不是说了,不能再对铜像做出侮辱行为吗?怎么还是如此脏污?”
工作人员忙解释:“我们劝阻了,但还是会有人半夜来倾倒秽物,我们每天给铜像清洗,但有些痕迹和气味怎么也洗不掉,除非全面翻新。”
一人冷哼道:“英华姐,你费这个心做什么?五十多年了,民众还是没有放下对江覆的憎恨,这是江覆自己做的孽,她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盛英华细眉微蹙,叹息道:“想当年,江姐……江覆是纵横了一整个末世的强者,风姿无双,虽然她性子暴虐了些,做了许多错事……但也是做过实事的,人死灯灭,还是给她几分体面吧。张通,你当初是江覆手底下做事的,就不要太苛刻了。”
张通顿时一噎:“我那是权益之计,她杀害了我父亲,我忍辱负重留在她身边是为了报仇!”
于浩然搂了搂妻子的肩膀,支持道:“好了,江覆跪在这里半个世纪,也算赎完了罪,一切恩恩怨怨就到此为止,让她入土为安吧。”
见他也发话了,众人不好再坚持,互相看看,都纷纷夸赞起来:“当年江覆可把你们夫妻害得不轻!你们竟还能如此大度。”
“既然二位都发话了,那就这样吧。”
“时代在向前发展,像江覆这种历史的尘埃,确实应该被彻底扫进故纸堆里了。”
至于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都五十年过去了,江覆这个名字、这个人早已经臭不可闻,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反而近些年,随着新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江覆在网上的风评竟然有所好转,与其如此,不如让江覆彻底退出舞台,谁都不要再提。
没了热度,没了讨论度,自然就永远不会有什么反转。
于是,在众人的称赞中,于浩然手中发出一道雷光,劈碎了这座江覆等身铜像,一地铜块碎渣中,于浩然盛英华夫妻携手而立,迎上媒体的镜头。
这“和解”的义举被大肆报道,成了这对夫妻心胸开阔、仁善大度的又一铁证,这旧时代的英雄,在新时代,又刷了一波好名声。
没有人看到,那破碎的铜像中,一缕怨灵般的魂魄袅袅飘出,那双猩红的眼冷幽幽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又缓缓扫视过在场众人。
好多老朋友啊!
江覆幽幽地想,他们好像都过得很好呢。
包括那些衣着光鲜的官员、媒体,远处那红光满面精力无限的人群。
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呢。
在她被困在铜像里,日夜煎熬挣扎的时候,这些人欢声笑语,幸福美满。
在她独自腐烂扭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这些人沐浴在灿烂明媚的阳光下,充满希望地向前走着。
在她被仇恨啃噬,痛苦咆哮的时候,这些人品尝着胜利的甜果,喝着名利双收的美酒。
好啊,真好啊!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癫狂,身上怨气沸腾,朝四面八方弥散出去,如最黏腻的毒蛇一般,缠住了一个个老朋友的脖颈。
一只恶灵飞出来,漂浮在她身边,兴奋地说:“看吧,看吧,我就说有人会劈开你的铜像,等这十年没白等吧!”
江覆头部不动,猩红的眼球转向眼角,冷冷盯着它。
这只恶灵是十年前出现在她身边的。
它说它是恶灵,以人的恶念为食,它说这个世界大部分的恶念都涌向了江覆,又被江覆日夜咀嚼磨砺,已然生成恶骨。
它说它能帮助江覆复仇,代价是江覆死后,她体内那根恶骨归它。
当时江覆已经疯了,也不懂什么恶骨不恶骨的,她只知道日日冲击铜像,想要从铜像里挣脱出去,杀尽世人。
但这个恶灵说,那么做即便她成功出去了,大部分力量也会在冲击铜像时损耗掉,而她的仇人们各个异能强大,她杀不了几个人,更不要说灭世。
但如果她愿意再等一等,十年后,自然会有人主动放她出来。
江覆等了。
一等就是十年,然后果然等来了今日。
江覆的一缕头发猝然变长,如海藻一般缠住了这只恶灵,江覆森冷地说:“你知晓未来之事?”
恶灵尖叫起来,挣脱不得,惊恐道:“我帮助了你,你不能杀我!”
江覆:“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事情!”
恶灵继续尖叫:“这十年来只有我陪着你,跟你说话解闷,我是这世上唯一支持你复仇的,你手下留情啊!”
裹住恶灵的头发继续变长变密,几乎把它绞碎:“说!”
恶灵哭了:“我说我说!我不是知道未来的事,我只是知道一部分剧情,你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现在正好是番外剧情!”
江覆一愣:“小说,番外?”
头发松开一些,江覆道:“说清楚!”
恶灵把自己的脑袋挣扎出来,黑黢黢的脸上满是惊恐,大口大口呼吸,把周围弥漫的恶意能量吸进来一些,它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畏惧地看着江覆,这家伙的能力竟然这么强的吗?
它小心翼翼地说起来。
这里是一本末世小说,江覆是续集,也就是第二部里才出场的冷酷反派,她很强,她坐拥一个基地,但她独断专行,御下极严,手段凌厉狠辣,铁血无情,于是她成了众所周知的“暴君”。
江覆面无表情:“说重点!”
恶灵连忙跳过大段剧情,来到故事结尾:“末世十三年,丧尸已经濒临灭绝,异兽也已不成气候,只有一个丧尸王,是人类的最大威胁,除了你,没人是它的对手。
“你与丧尸王几次大战,终于以巨大的代价将之灭杀,末世正式进入倒计时,接下来就是新纪元的建立,以你的功绩,你绝对是第一任元首没跑,但以你过往的行事作风……没有人愿意你坐到那个位置上。
“所以,他们联手,趁你重伤,将你杀死,并给你冠上一个个罪名,让你成为罪人,让你匍匐在陵园前赎罪。这就是小说的结局。”
江覆神色越发阴沉,恶灵喘了口气:“重点来了,你含恨而终,怨气滔天,所以,你没有彻底消亡,而是在铜像里死灰复燃。但以小说的设定来说,你是非死不可的,所以,你不可能挣脱出来。
“直到最后一个番外,小说原男女主,就是于浩然和盛英华,击碎你的铜像,要让你‘入土为安’。我意识到这是你唯一一个获得自由的机会,这才叫你等待。”
恶灵看了看她弥漫如蘑菇云一般的怨气:“但你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你想报仇,也几乎只有一击的机会。”
江覆:“为什么?”
“因为小说设定啊,我刚才说的剧情,是站在你的立场解读的,实际上,从男女主的角度来看,他们那帮人杀你确确实实就是铲除了一个未来的暴君、一个危害和平的隐患,他们是正义的,正当的,正确的。
“也就是说,你在番外里就是一个已经死去50年的大恶人,而你的仇人们,于盛两人就不说了,男女主,这个故事的支柱,其他人也都是成功者、胜利者、气运加身之人,全世界都站在他们那一边,你怎么和他们斗!
“所以,趁其不备,不计代价地一击毙命,甚至同归于尽,是你唯一的机会!
“如果连同归于尽都带不走他们,那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诅咒。怨气的最大作用就是诅咒,而你积累了50年的怨气,几乎能填满一个海洋,以魂飞魄散为代价诅咒这些人,应该是能起效的。”
它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却一直没得到回应,一看,江覆竟然毫无反应。
恶灵以为她会崩溃,没有人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说里的人物,自己命运全是被作者设定好的程序时,还能保持平静,尤其这个人的下场是如此惨烈。
但江覆没有,她不仅没有崩溃,甚至都没有太多的震惊,反而整个人突然显得异常冷静。
但恰恰是这冷静,让她看起来更危险了。
天地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的到来,天空开始变色,乌云聚集起来,在场的大佬们各个都是强者,也察觉到了周围似乎有危险的气息,悄然警惕起来。
恶灵急了:“你发什么呆,抓紧啊!”
江覆道:“也就是说,我不杀他们,自己也撑不了多久,我杀他们,最好也就是同归于尽,再无余力去杀更多人,做更多事。”
恶灵头大:“你不会真想灭世吧?”
江覆看着风起云涌的天空,平静道:“这不公平。”
恶灵:?
“这些人在此时死去,也无法改变他们已经快活了五十年的事实,无法动摇他们名利双收、享誉天下的地位。他们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得到了,什么都享受过了,以最佳状态活到近百岁,然后猝然死去,完全就是喜丧。甚至他们死后,他们的后代还能继续享受。
“而我,受了五十年折磨,挨了五十年的折辱作践,失去了一切,隐忍等待至今,就为了片刻的爆发,最后还要和这些垃圾死在同一天同一刻。”
“这不公平!”
恶灵意识到了什么,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它忍不住有些哆嗦:“那你是想……”
江覆看着天空的眼睛里,爆发出熊熊烈焰,要将这天烧穿。
“你说,我在番外里斗不过这些人,我承认,这已经不是我的世界,不是我的时代了。”
“那,返回正文里呢?”
江覆看着这些左右观望戒备,却对自己脖子上的怨气触手一无所觉的熟人们,不屑冷笑:“我活着的时候,我全盛的时候,这些瘪三有几个敢在我面前放肆?”
况且,回到他们功成名就之前,在他们依然艰难奋斗的时候,把他们的一切全部毁掉,让他们永远爬不起来,这才更爽不是吗?
猜测成真,恶灵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被江覆身上陡然升起的霸气晃得有些眼晕。
是了,这才是称霸了近十年的末世第一强者的风仪,哪怕被打倒了、碾碎了、踩进尘埃里、泡进污水里,只要给她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依然不改其傲骨!
它焦急地搓手,在江覆漂浮的长发上走来走去:“你要怎么做?番外和正文有壁啊,这不单单是时光倒流那么简单。而且正文里还有另一个你,王不能见王,更不要说你们还是同一个人,见面怕是要死一个……不过小说世界,规则也没有那么完善……”
它话还没说完,江覆已经收回在众人脖颈上的触手,所有怨气收回身体,整个人迎着天空,如炮弹一般冲天而起。
恶灵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边唰地飞过,它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缕头发缠住它,将它唰地带上了天。
恶灵:“啊啊啊啊啊!!!”
这火箭一般的速度!
下一刻,江覆就整个撞破了天上的团团乌云。
怨气如有实质一般,一层层覆在她身周,是她护身的盔甲,是她进攻的长枪。
怎么做?当然是与天争命!将这方困住了她的天捅破!
她带着这五十年积累下的无尽的痛、恨、怨,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愤怒与质问,势如破竹,一路昂扬。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一切变成了幻影,又变成了一张张纸页,上面写满了字。
这就是那本小说!
她正在【番外】里穿行着!
番外七、番外六、番外五……
纸页一张张向前翻过去,每一个番外就像一个独立的小房间,里面出现一个个身影,大多是盛英华和于浩然的……
江覆撞碎这一个个小房间的墙壁,不断往前,终于,她越过了番外一的标题,一头冲进了【正文】里。
她看到了自己被杀,自己的头颅被砍下来,悬挂在基地大门口,看到基地里的人因为她的死亡而欢呼,因为她的“罪行”而咒骂她。
江覆一扫而过,心中没有半分波动,用尽力量继续往前冲。
剧情一点点往前倒退,时间也随之倒退。
末世第十三年,末世第十二年,第十一年……
江覆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如果能回到那个节点之前!
母亲!她或许还能再见母亲一面!
末世第九年、第八年、第七年……
她身上的怨气如同燃料一般燃烧着、蒸腾着、消耗着,恶灵紧紧抓着江覆的脚踝,被可怕的速度撸成一条瘦长的黑耗子。
它尖叫道:“够了!快停下!再这么下去,你会耗尽,你会死的!”
江覆充耳不闻,她一心想着再快点,再往前点!
第六年、第五年……
终于,她看到了母亲去世后的剧情,惊喜又激动地继续往前冲,却狠狠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
她几乎撞得头破血流,眼前黑蒙,浑身力量被卸去,往剧情的漩涡坠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到恶灵叫道:“我们到第二部的开头了!前面过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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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从番外杀回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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