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
“都他妈一群反贼!”
冀连山巅的祭坛后室,踢里哐啷夹杂声声怒骂,赵廉一脚踹翻跟前的近卫长。
“殿下息怒,一帮江湖草莽罢了,他们哪儿能体谅殿下的良苦用心。” 胡大监急步上前,句句话顺毛儿捋,才让赵廉收了泼天的唾沫星子。
娄二在侍群外头差点笑出声,要不怎么说胡大监眼睛下头的阴德纹深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冲赵廉这脾气,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若是没有胡大监,指不定早八辈子气撅过去了。
“侍卫大哥,殿下这是怎么了?”
前头的两个小太监,和娄二一起进来送茶,前后脚进的院子,不明就里得抓着门口的近卫问询。
“哎,殿下大发雷霆,先前那么多张亲书的请帖发下去,结果今日三大宗只到场一宗,其余举足轻重的宗门也有一大半没来。我们头儿进去报信,这不撞刀刃上了。” 近卫压着声音,一脸无奈的瘪瘪嘴。
两个人对视一眼,这下都想撂挑子了。
“小李子,你进去。”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儿的把茶盘推出去。
“我傻啊,殿下指定还在气头上,这就是个死差。” 另一个立马推拒回去。
他俩推来推去,末了,不约而同看向身后东张西望的小娄子。这个丑东西前日得罪了太子爷,反正迟早得死,再合适不过了。
“新来的!你去!”
“我?”
“愣着干什么?就叫你呢,麻溜儿去!”
茶盘刚递到娄二手里,另一个顺手就要推他,被娄二侧身轻巧闪过。
“屁大点事儿,小怂蛋们莫催,你娄爷爷去便是了。”
娄二作个鄙夷的鬼脸,未等门口这两个小太监反应,已经大步踏入室内。
内厢,盏碟乱飞。
赵廉正在全然不顾皇室形象得骂娘。
“一个个放本宫鸽子!当初答应得好好的,临了不是这个老娘有病,就是那个师尊抱恙。即使派也尽是些走不动路的老家伙。”
赵廉揪着蟒袍来回踱步,胡大监跟在背后扇扇子灭火,地下的近卫长干脆不起来了,搁地上躺尸,反正起来了大概率还要被踹倒。
近卫长躺得很安详,娄二茶盘端得也稳当,大步从他头上跨过去。
“咣”一声,茶盏放在桌子上,近卫长惊坐起。
赵廉也停了骂咧,和胡大监一起朝娄二这边看来。赵廉正要发作,被娄二开口打断,
“太子爷最开始就不该拿诛邪大会的名头招揽群英。”
娄二低头道, “恕奴才以下犯上之罪,有些话忠言逆耳。奴才净身前原是做跑堂的,消息四通八达,所以最懂这些江湖客的小九九。诛邪是怪力乱神之事,更别说牵涉的是坏人飞升的宁妖人鬼魂,平常宗门之于飞升之事都是能避则避,怎会轻易来沾晦气? ”
赵廉扬起的巴掌停在空中,愣是没挥下去。
娄二笑嘻嘻侧过身走近, “不如,殿下想想,这冀连山原先曾一度是崇乐的地界,有没有什么能吸引这帮宗门客的东西? 比如,宁妖人的宝贝……”
他特意停顿一下,等赵廉慢慢儿思考,“太子爷来都来了,消息散出去,多等半刻也无妨。”
赵廉握拳的手连连捶着手掌心踱步,踱到娄二面前正要说什么,打眼一瞅,方才盛怒下没瞧明白,原来出主意的竟是昨日那个晦气的阴阳脸小娄子。当即一脸厌弃,但拿了人的献计总归手短,不好发作,遂冲身边的胡大监摆摆手。
娄二话风吹完,也没留下的必要,低着头退出去。
出门前,听到赵廉让近卫长去找宁辛阑借传送阵,嘴角一勾,大步离开了。
……
午间的日头,晒得老高。
不同于山中还有寒露,冀连山巅仿佛处在不同的季候,燥热难当。
崖边云雾蒸腾如沸,几尊青铜巨鼎环列在诛邪台上,有几鼎搬到位的,上头已经被插上了“替天诛邪”的大幡。与其说是诛邪台,不如说是诛邪塔。新台子依附旧塔身而建,白玉阶缓缓盘旋向上,直至台阶顶端与黑色塔身融为一体。黑白交替,诡异至极,不像诛邪,倒像招邪。
冀连山巅零零星星有好几座千年旧塔,这座塔算一个,胡大监昨夜说的后山祈天塔,也算一个。
此番赵廉举会仓促,壮丁明显没抓够,因而太监们也被派来出苦力搬巨鼎。
娄二跟着他们搬了一下午,直到昏暮才将歇。
小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红透的额头还在不停往下刷啦刷啦汗滴。年纪稍大点儿的小柳子油滑,会摸鱼,都瞅着中间抬,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娄二袍子脱了一半,斜紧在腰上,单露出一边儿胳膊,肌肉线条匀称,和四仰八叉瘫着的几个小太监的小鸡臂膀形成鲜明对比。这会大伙儿面上都晒脱了皮,一个赛一个红彤,反倒显得娄二的阴阳脸不那么丑了。加之午前娄二机智,解过众人的燃眉之急,就有人主动过来搭话。
“小娄子,你净身前是跑堂?”
娄二点点头。
“那你一定知道许多轶闻,给咱哥儿几个讲讲?”
小李子还在哼哧哼哧喘气儿,听了小柳子的问话,是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赶忙凑过来一起听。
“我这儿…也没多少轶闻,不过有趣的,倒有一个。” 娄二眼神从巨鼎上收回来,干脆坐在地上,比着易方说书人的口气道, “说是千年前的南海诸岛里头,有个奇怪的面具国,那里人人都戴面具,没人知道对方面具底下真正是什么,做小倌儿的今日撕了面具,明日就能做皇帝!”
娄二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几个小的听了,都异常好奇,接连发问,“那我们要是生在面具国该多好哇,撕了太监面具,明日就能做土财主!”
“略,就这点志向啊?有了这能耐还做土财主?至少也要当个大侠吧!”
“哼!那……那…那我也要做皇帝,我个太监皇帝,正好和那个小倌皇帝凑一对儿,比比谁更厉害!”
小李子哼哼说道,末了突然被小柳子唔了嘴。
只见一队黑衣家仆从旁边的道上经过,为首的是个头戴簪花的缎衣娘子,娄二认得,是易方老板娘。老板娘身旁跟了个帽檐压得极低的面具方士,走近时目光在娄二身上停留了一眼,又迅速滑过。
易方楼一行浩浩荡荡走过去,一群小太监噤了声儿,易方楼势力深不可测,诛邪会献力最多,如今是太子跟前儿的红人,大逆不道的话哥几个私底下说说便罢了,可不能教外人听了去。
太子早先纳了娄二的建议,借了崇乐宗的四方传送阵来。冀连山巅此次要开宁妖人秘宝的传闻散了出去,得了信儿愿意来的宗门,无论身处何地,只需联通崇乐的传送阵,便能即刻到达会上。
晚间的接风宴于是照计划进行,宗门宾客不久便会陆续到场,易方楼自然是来提前布置的。易方老板娘行至远处的祭坛中心,与正在收尾的胡大监耳语几句后,黑衣家仆们各自领了命四散开来。
正在这时,立于祭坛四角的崇乐传送阵一阵金光异动。
从西北角的传送阵中,沐光而来一行修士,说是修士,不如说是将士。因为他们虽然身旁都跟着有神通修为才能驾驭的灵兽,但衣着明显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修士,各个儿身着软甲,行列齐整,明显是有军纪的将士。
打头的红衣小将,眉若剑眼如星,高高的马尾束着,意气风发。
“赵廉呢?让赵廉亲自出来迎。”
胡大监看清来人,立马小跑几步恭敬迎上去。
这可万万不能怠慢,这可是原先说了不会出席的上三宗之一的离炎海。
离炎海海主戚准可是个硬茬,割据一方的异姓王,天骄中的天骄。离炎海有一个世代秘传的法门,可以让普通人获得御灵兽的能力。因而戚准手下的兵将,虽然是凡人躯体,但都训练有素,一旦上了战场,武能骑御巨兽,策能运筹一切生灵拿捏敌情,可谓所向披靡。所以单论修界势力,离炎海也能排上三宗。
世俗界的江湖中流传一个共识,盘踞西北沙海的离炎海海主要是发起怒来,可以把大衍赵氏全掀咯。但之所以他功高盖主还甘居于人下,传说是千年前的戚主立了死誓,忠于各任衍帝,戚家军世世代代保大衍王朝长久稳固。赵廉还没即位,当然不在戚准要效忠的范围内。
眼前威风凛凛的红衣小将,手持一柄一丈六尺的马槊,生生比他自己的个头儿高出一大截,明显这把宝槊之主,另有其人。
“我小叔叔说了,槊到人到,就当他来了。”
红衣小将的声音带着刚脱稚嫩的少年气,顺势挥舞宝槊立在身前,
“如果宁尹楼的鬼魂敢来,就让我拿这柄重槊,亲手斩他个魂飞魄散。”
胡大监赶忙叫人去请赵廉,丝毫不敢耽误,迎少年将军入座,众人在言语间了然,原来这少年,是戚准的侄子戚应星,当今仙陆赫赫有名的后起之秀。
“戚海主和宁妖人有什么仇?” 正在后方角落看热闹的小李子懵懂问。
“这都不知道?宁妖人当年耍手段掳的一众天骄里,就有离炎海的海主戚准呀。” 小柳子不耐烦得回答。
“戚海主这么厉害,还有整个戚家军,又怎会被区区妖人掳了去?”
“这…这我哪儿知道。” 小柳子被难住了,左顾右盼,指着疑似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前跑堂小娄子, “问他,他肯定知道。”
小李子他们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娄二。
娄二本来正翻白眼呢,心想这个戚债主真记仇,五年了怎么还是刁钻的老样子。回头瞅到一堆求知的大眼睛,干脆胡拉拉满嘴跑马车,
“区区离炎海罢了,宁妖人当年可是叱咤风云,指不定戚准是崇拜心太盛自投罗网的。而且听说呀,戚海主…还是下面儿那个。”
他笑得狡黠,不再往下说。
一众吃瓜的小果子们“哦呜”一声,纷纷啧啧间,意味深长得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离炎海一行。想来不久之后,江湖上就会多出一条足以让戚准拍桌子刮人的八卦。
娄二“造谣”完毕,幸灾乐祸得远离作案现场。
趁四方传送阵进人的空当,溜了出来。一路避开眼线,轻车熟路到了胡大监跟他提的后山塔。赵廉仪仗不久前刚从这里起驾,塔前只剩十几人的小队守卫。
他来的路上顺手扯了条山藤,捡了块造石台的边角料,随手缠缠,又是条趁手的藤镖。藤镖一出,不过几下,塔前守卫便倒成一片。
娄二如入无人之境,进了塔,顺着赵廉的足迹下到地宫里。
昏暗幽长的走廊尽头,有间红色的密室。
饶是娄二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甫一推开门,还是被惊了一瞬。
“真该死啊赵廉。”
只见红色帷幔的密室内,香风盈盈,尽是靡乱气息。
房间正中,垂下几根锦绸布条,交错缠绕,吊了个满身伤痕衣不蔽体的男人。
那男人背对着门口,青丝及腰,肘间松垮挂着的,正是经年常穿的乐伶礼袍。
经年狠狠刮一眼娄二 : “小倌皇帝”?你好像在点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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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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