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能感觉到手中的苍灵在嗡鸣，他不轻不重的拍了苍灵一下，自顾自的开口。
“罢了罢了，我去看看，至于你……”花千树就地取了棵杂草，施法将青玉名字刻上，随后融进剑神，“去找青玉吧，别误了正事。”
话落，苍灵冲出了结界，花千树无奈的叹了口气，背着双手沿着山路往下走。
兰亭位于妖界北部，花千树未成妖王前，兰亭群妖只能借妖王旻翰的东岐城穿行于外界。
花千树上位后才另辟了一个出口，虽说那出口连接着九幽，但总比看旻翰的脸色强。
旻翰还是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据说当初他化形时遇到了天雷，旻翰也是倒霉，那天雷误劈在了他身上。
不然照他所说，他应当有副丰神俊秀的容貌才是。
“苏恒上仙，我劝你还算识相些，花千树已经死了，这结界今日就会破，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的好。”
花千树如今这张脸连他自己都不认得，因此他混入愤愤不平的妖群中，从他们嘴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他刚进后山，旻翰就带着自己手下的小妖找上门来，言之凿凿的说要把兰亭吞并。
兰亭小妖又怎么会听信他一面之词，于是两方人马在结界处起了争执。
苏恒刚巧从此处经过，按照他那爱多管闲事的性子，肯定是要掺和一脚。
于是就有了花千树现在看见的那一幕，苏恒拦在两方小妖中间，手持一把二十四骨纸伞。
有结界阻隔，花千树并不怕苏恒出什么意外，只是刚旻翰那真假不辨的一番话让花千树犹疑不定。
旻翰怎么这么笃定这个结界今天会破？
“我虽不是妖，但也读过些杂记，兰亭自古便无归属，就算今日花千树不在，兰亭也应属于现今住在此地的群妖。”
旻翰双手叉腰，听到这话后不屑一笑。
“上仙，这是妖界，以妖力为尊，要是今天这群小妖里有一个能接住我三招的，我就从此不再打兰亭的主意，这样如何？”
苏恒面露难色，他没办法做主，再者旧时花千树在时，他也曾到访过兰亭。
这群小妖中有许多是在其余三城惨遭排挤，或是自生来就妖力微弱。
若他们中有谁能接住旻翰三招，那花千树当日也不会死的那么惨。
花千树本打算袖手旁观，听旻翰这么说，他下意识看向苏恒，按照苏恒的脾性，他大概会说。
“好，我来。”
旻翰大笑一声，“上仙没听明白吗？迎战的必须是妖。”
“听明白了。”苏恒道：“我父亲是妖，我身上有一半的妖力。”
旻翰带来的那群小妖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面色各异的打量着苏恒，其中不缺几声嘲讽。
苏恒视若无睹，只看着旻翰问：”如此，可以了吗？”
旻翰显然不清楚苏恒的身世，虽面露诧异，却镇定回道：“自是可以，不过有结界阻碍，难免不公平。”
闻言，花千树从群妖中走出，从开始旻翰就说结界今天会破，他倒是要看看，旻翰是请来了哪方神圣。
玉石叮当碰撞声响起，坐在虎皮王座上的旻翰恭敬起身。
那两人花千树都认得，一位是东方既白，另一位，便是同青玉有着相同容貌，当初来收编花千树的女子。
花千树看见苏恒挺直的背僵硬了一瞬，他应当并没有看出那人不是青玉。
“劳动神尊大驾。”
花千树在心底嗤笑，一个冒牌货，旻翰这么毕恭毕敬，也真是眼瞎。
女子并未言语，微微点头后抬手一拂，一片梧桐叶从她袖中落下。
花千树眉心一跳，暗道不妙，果然，在梧桐叶落到结界上时，结界消失了。
就在此时，旻翰暴起发难，好在苏恒本就提着心神，快速撑伞抗住了旻翰一击。
花千树离的虽远却看的真切，那不是旻翰的妖力，但苏恒不常年和旻翰打交道，定然是看不出什么。
“上仙好身手。”旻翰道。
“承让。”苏恒面色冷峻，并没有因为异变突生而展现出丝毫慌乱。
他并未因旻翰的攻击退后一分，本应立着结界的地方，是苏恒站在那里。
花千树的目光落在那一直没开口的女子身上，东方既白虽和她并肩而立，却是略退后半步，东方既白倒像那人的下属。
她究竟是谁？怎么会和青玉一样可以操纵九幽的力量？
正想着，旻翰第二招已至苏恒眼前，苏恒伞尖撑地，单手按住伞柄躲过旻翰的扫堂腿，落地后又快速撑伞挡住旻翰的术法。
糟了，花千树眉头一拧，苏恒不了解旻翰，这招实在不该接住。
旻翰既已得手也不和苏恒缠斗，后退半步坐回了虎皮王座上。
“你……”苏恒眼前一黑，险些跌坐在地上，他摇了摇头，试图稳住眼前清明，“怎么回事。”
“兵不厌诈，上仙。”
旻翰手黑，他精通各种毒药，常常在交战时下黑手，花千树初出茅庐没少遭他暗算。
后来花千树同他交手时便不再近身，只可惜苏恒才活了几年，自然不知道这些忌讳。
“卑鄙！”苏恒眼前阵阵发黑，强撑着吐出这两个字。
只可惜这二字毫无攻击力，旻翰不怒反笑，接过侍从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多谢上仙夸奖，那这最后一招，上仙可以接好了。”
旻翰说让苏恒接好这招，无数淬毒的箭雨却呼啸而来，直指兰亭群妖。
花千树强行冲破了青玉在他身上施下的术法，闪身到苏恒身前，调动妖力挡下漫天箭雨。
“你是……？花千树！”旻翰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那三个字。
花千树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应道：“老东西，敢跑到兰亭撒野，真当我死了。”
见状，东方既白皱了皱眉，附在那女子耳边说了什么，女子闻言点头，终于开口说了话。
“别和他废话，速战速决。”
旻翰再度施法，原本被花千树挡下的箭雨卷土重来。
花千树吐出口浊气，想起临行前青玉的叮嘱，量力而行。
苍灵现在应该已经找到青玉了，他完成了青玉的嘱托，但可能要把捡来的这条命丢在兰亭。
不知道这算不算量力而行呢？
花千树再度催动体内妖力，然而他本就没完全恢复，如今寄托的躯壳不过是青玉随手做的小物件。
强大的压力近乎将他的四肢折断，花千树咬紧牙关，再箭雨飞来时拼尽全力将它拦住。
“强弩之末。”旻翰冷笑道：“上次算你命好。”
一根毒箭刺破花千树身前升起的屏障，穿过他的袖口，钉进了他袖中的桃核上。
血液沿着花千树嘴角滴落在地，他就这样狼狈的扯出个笑，“旻翰，多年不见，你依旧没什么长进啊。”
旻翰刚要回嘴，东方既白伸手按住他的肩，将灵力注入到他体内。
“无知小儿。”
旻翰妖力骤增，在毒箭快冲破屏障戳进花千树的头骨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将箭雨斩断。
“不好！”东方既白大喊一声，撤回手欲带着女子离开。
然而那不速之客更为迅速，断魂破土而出缠住了东方既白和那女子，不过眨眼间，青玉的手已经按在了旻翰脑袋上。
“你你你……”旻翰不敢动，只敢转着自己的眼珠，他斜眼看着东方既白，这孙子竟然骗他！
“我好像说过，让你转告他，这世上能和我用一张脸的，只有一个。”青玉按着旻翰，却是看向东方既白。
断魂像毒蛇一样捆着东方既白，东方既白感觉背后一阵凉意，一开口，声音都忍不住的发抖。
“说……说了。”
“哦？”青玉语调一扬，转头看向那个不明所以的女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女子点头复又摇头，强大的威压让她喘不上气，她只好无助的看着东方既白。
东方既白闭上眼，他果然不应该接这个差事，就应该让凤柒走这一趟。
“我问你话，你看他做什么？”青玉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玉。”
阿玉浑身颤抖着，全然没有初次见花千树时的气焰。
青玉忽然笑了，这笑声别说阿玉，就连花千树都被吓得不敢喘气。
花千树吐出嘴中的血，轻咳一声开口劝道：“六界法规，神界不得擅自……”
“嗯？”青玉扫了花千树一眼，花千树立刻噤声，“你放心，你的账咱们回头再算。”
花千树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盘膝坐在上佯装闭目养神。
阿玉听见这话却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叫道：“对，对！尊上说过，神界不可以擅自惩处罪者，需天道首肯，你不能杀我！”
东方既白绝望的闭上眼，心知一切都完了，阿玉口不择言正中青玉逆鳞。
青玉点了点头，赞许道：“他竟然还跟你说过这些。”
阿玉不敢直视她，闻言更加确信青玉不敢动她，于是开口道：“他教过我，教过我。”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不受天道管束啊。”
“什么？”阿玉茫然抬头，这是她第一次直视青玉。
尊上总说她长得像一位故友，他会在深夜和自己诉说那些不见天日的时光。
阿玉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那位故友，也就是青玉。
如今真正见到青玉，阿玉才发现，她和青玉其实不一样，青玉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杀戮气息。
哪怕这样仰视她，阿玉都心生恐惧。
“他应该很看重你，不然也不会让你掌控一分九幽之力。”
阿玉不知道青玉是什么意思，反倒是东方既白突然挣扎起来。
“神尊，别这样，她会死的！”
“一个试验品，你居然还会关心她的死活？”青玉眉眼一弯问：“被那些枉死的生灵听见，怕是会对你心生怨念呢。”
东方既白瞳孔猛缩，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青玉，“你……怎么知道？”
“我啊？”青玉笑着打量着东方既白和阿玉，缓缓开口：“不是你刚告诉我的吗？”
她竟然在诈他！
东方既白怒不可遏，然而眼下他如同砧板上的鱼，生死只在青玉一念之间，满腔怒意只能憋在心里。
“至于你……”青玉终于转头看向了旻翰。
旻翰恨得不青玉忘了还有他这么一号妖，在青玉看过来时，旻翰强撑着为自己辩解。
“神尊，我是被她蛊惑的。”旻翰伸手指着东方既白，他脑袋被青玉握在手心里，实在不敢大幅度挣扎。
“啊……被蛊惑的。”青玉点了点头，按住旻翰的手却纹丝不动，“你这脑袋长在这，也是个摆设，不如不要。”
旻翰脑门一凉，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嘎嘣一声，他的头就被青玉徒手捏碎了。
迸裂出的红白色溅了东方既白一脸，还有些许粘在了阿玉身上。
阿玉失声尖叫，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东方既白也没好到哪去，他努力眨着眼睛，控制自己的呼吸。
断魂将东方既白拽到了青玉眼前，青玉看着他说：“这是警告，明白吗？”
“你杀了他？”东方既白道：“你会受天罚的。”
“是吗？”青玉抬头看了眼灰扑扑的天，雷声滚滚而来，却又偃旗息鼓悄然离开，“告诉你家主子，那个人我带走了，滚吧。”
断魂一松，东方既白滚落在了地上，阿玉却仍被断魂死死缠住。
青玉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她不会放阿玉离开。
东方既白看了她一眼，随后施术离开。
长离赶来时先注意到的是青玉的手，红白双色顺着她的指骨滴在地上。
花千树见到他如同见了亲爹，恨不得哭出声来，长离淡淡看了他一眼，越过满地狼藉走向青玉。
长离半跪在青玉脚边，取出一方帕子仔细的为她擦着手上的污秽。
“人已经带回大厦候审了，我们回家吧。”
长离收起已经不成样子的手帕，轻声细语的同青玉商量。
“好。”青玉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管已经昏过去的阿玉。
长离打了个响指，断魂收到指令，乖觉得带着阿玉缩回地底。
待他俩走远，花千树如蒙大赦，没等他缓口气和自家小妖寒暄一番，断魂去而又返，抓住花千树的脚裸把他拖走。
“等下……我改天再回来！断魂，给我留点面子，长离！你个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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