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在于顺境,而在于追求;生命,就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就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那些天真的、跃动的、抑或沉思的灵魂,就在繁华与喧嚣中,被刻上或生或浅、或浓或淡的印痕。
俗话说怒发冲冠为红颜,阿帕森端倪出自家的小队长隐约徘徊在暴走的边缘,只好假装委屈地解释道:“队长,我发誓,我就是和小姑娘开了个玩笑,我们可没有真用麻袋套她哈!不信您自己问她!她晕倒后我还一路背着她过来呢!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艾斯把求证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对方没有任何反驳的意欲,侧面表明阿帕森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他心想:她的身体如此差却老爱逞强,不是摔跤便是昏倒,还瞒着不告诉他,难道自己不是对方最信赖的朋友吗?
他愁眉紧锁,接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去跟他们喝酒吧!赶紧滚,我今晚暂且绕过你,翌日再找你算账!”
“帅小伙,我的好姐妹就交给你照顾了哈!我俩还没分出高下,先走一步咯!”卡梅尔拽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阿帕森朝篝火的方向而去,好多海贼围着火堆唱歌跳舞,有的在奏响乐器,还有的在打节拍助兴;她当然不想错过此番精彩有趣的场面,重点是她深谙自己不该打扰年轻男女的独处空间。
凑热闹的外来户退场后,喉咙干涩的女孩重新端起酒杯斗胆地抿了一口,咂了咂樱桃小嘴。正如他所言,真的是甜的,口感就和果汁差不多,比普通的果汁还好喝。在艾斯愣神的功夫,她临时起意碰了一下对方搁置半晌的酒杯,又反客为主般仰首等着他举杯与她同饮。
话说他俩的立场,究竟是何时互换的呢?
艾斯对小姑娘主动邀饮的举动颇为诧异,但更多的还是喜出望外,慢热的她总算愿意卸下心防跟他同饮,哪怕于他而言是提不起劲的漱口果汁,却仍然感到一阵窃喜。人海之中相遇,冥冥之中重逢,兜兜转转又邂逅——缘,妙不可言,所以仪式感格外重要,亦很有必要。
然而,她采取行动的原因却没有深刻繁冗的含义,纯粹是不愿看到对方为自己动怒动手,不忍看到他的眉宇拧满褶皱。女性的情商何其高,她心知肚明:一旦海贼拿起了酒杯,脑海里便不会融入其他的杂念。
经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的煎熬,他俩的酒杯才如愿碰了个叮当响,在送进自己的口腔前,女孩心神不宁地垂眼瞄了瞄杯中的琼浆玉液。虽然她没有喝过酒,但此等程度的果酒,稍微喝两杯应该也没关系吧?
她闭着眼睛,模仿卡梅尔喝酒的架势一口闷,果然模仿不了对方豪迈的喝法,险些没呛着自己。他顿时啼笑皆非,一眼便知对方的确是初次喝酒,似乎有一种不知轻重的青涩意味,“当真是不曾喝过的样子呢,那……我们小娅的第一次,就归我了哦?”
其实,空腹饮酒很容易喝醉,即使怀迪贝的果酒很像果汁,归根究底不是真的果汁,它的酒精度和啤酒旗鼓相当。她目前已经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根本没有细品对方话里的内容,只是迷糊地点点头敷衍对方。
艾斯猛地捂住自己的唇,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讲出了虎狼之词,几乎想抽自己一巴掌。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焉知他还没醉就开始胡言乱语,“对不起,我用语不当,我想表达的是,你喝酒的初体验就归我了……”
下一秒见对方点头的动作万分可爱,他眼底的笑意充满着宠溺与疼惜,她好像并未把自己不妥的措辞听进耳中,搞不清状况就搁这瞎点头。不过,他本来就对她没有非分之想,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蛋,“你作为初次喝酒的新手,就敢找我挑战自己的酒量了吗?”
尽管被对方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她也依旧毫无害羞的神色,全程像陶瓷娃娃似的不吱声,须臾把空杯滑到他的眼前。他明白女孩的举止象征着何意,她的意思是:倒酒,我奉陪到底!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女孩一会儿,然后条件反射把酒瓶藏进桌底,“我觉得,我们小娅能勇敢地尝试喝酒,说明你愿意给我面子。一杯就够了,你可以不用再喝了,你已经表现得很棒了。”
他劝导的同时却刻意接近对方,与她漂亮到极致的双目相对,“另外,以后在没有我的场合里不许喝酒,不管对谁,不管在哪,都保留着今晚属于你和我喝酒的初体验吧……”
伴随他如命令如立誓的言语,明月不知不觉爬至夜空中央的最高处,柔和的银色如瀑布般倾斜而下,仿佛滑过一曲悦耳的笛声,为甲板增添几分神秘亦浪漫的意境。
夜晚,总是能带给人无尽的遐想及无限的暖意,可惜,再美的夜色也无法诱惑他抬颅欣赏,皆因在他的眼中,遥不可及的星月还不如触手可及的女孩引他瞩目。然而,他倒是想感谢此刻投洒而来的祥和月光,恰巧将她微醺的容颜精雕细琢得淋漓尽致。
寂寥的夜、朦胧的月、璀璨的星、零散的云、甜腻的酒,玉树临风的男人以及含苞待放的女孩。靡颜腻理的年轻男女,就像是从古老的名画里跳出外界的神仙眷侣一般活灵活现。
艾斯光顾着自说自话跟女孩约定不许和除他之外的人饮酒,并未细心地捕捉到对方散发着不协调的磁场;浑然不知对方已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肠胃翻江倒海,才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郁闷得他在暗地里腹诽:面对他的关怀也好,他的提问也罢,竟然全部都当成不足挂齿的泡沫不予理睬;她对自己异常高冷,自己还不能发火,恐怕寻遍全世界,也就仅此她一人了吧?
他向来是心浮气躁的急性子,要是他的船员敢三番两次忽视他的存在,他指不定早就虎头蛇尾赏赐他们一记爆栗了,才不会给他们半分扭捏的余地。可是,他却不会对她发飙,他敢打包票,自己对她可谓是倾注了毕生的耐心。
虽然不知道马尔科在跟女刺客独处的时候,是否也会像他一样经常陷入束手无策的尴尬境地,但他知道对待某些人与事,还真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两位久等了,刺身做好啦!”萨奇热忱地端来两盘蓝鳍金枪鱼鲛鱼墨鱼的刺身拼盘,精妙绝伦恰到好处的薄切鱼片堪比鬼斧神工。在月色的照耀下,肉质依稀绽放出一抹半透明的颜色,没有长年累月的磨炼,绝不可能造就如此出神入化的刀工,这是他身为厨师的艺术美学。
“萨奇,三克油!”他一边道谢,一边轻车熟路地接过餐碟,差点就按往常的操作一股脑都倒进自己的嘴里,但他很快就打消了吃独食的念头,一改常态将美食递到女孩的面前,“萨奇是我们四番队的队长,他的厨艺登峰造极世界顶流,小娅,你快尝尝看!”
饥饿过度的少女正被果酒的后劲骚扰,顾不得规矩还是形象,连近在咫尺的碗筷都懒得取,她直接用手抓了一把生鱼片,饿虎扑食般往口腔输送。不愧是他推荐的菜肴,入口即化,唇齿留香,鲜嫩滑爽;原认为只有蔬菜水果适合生吃,没想到海鱼也能够生吃,而且口感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与别致。
一口接一口愣是止不住,瞧女孩吃得不亦乐乎,他立马忍痛割爱把自己的那份也留给了她,转而随便在桌上找了个烤猪蹄吃。他生怕狼吞虎咽的她吃噎着,啃猪蹄的时候还不忘抽空拍一拍她的后背,“小娅,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还有一盘呢!吃不够再加!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艾斯,打扰了,我们五番队全员来敬酒了!”为首的比斯塔携带一群部下蜂拥而至,他是和鹰眼米霍克不分伯仲的顶级剑客,对就任二番队队长的年轻男孩就像兄弟般亲切,“干杯!希望二番队在你的引导下能武运昌隆,发展成不输给咱们五番队的强悍团队!”
他随即礼貌地站起身与其碰杯,殊不知酒过三巡,剩余十几个番队的队长率领队员们陆续跑到他的跟前敬酒。海贼的另一个代名词乃为酒鬼,而只要酒鬼们开闸,不到酣畅淋漓的地步就不会罢休。历经酒鬼们热情地轮番轰炸后,饶是海量的他也快招架不住了,混搭喝不同种类的酒极其易醉,他曾经就跌摸滚爬亲身体验过无数次。
他的脑袋有些犯晕,步伐有些飘渺,腿脚有些虚软,好在思维逻辑还算清晰。消灭两盘刺身的女孩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两手托腮发着呆,他亲眼确认过对方已吃饱喝足,才放心踱步到栏杆边,借助海风缓慢地挥发体内的酒精。
有时候,清醒与沉醉仅一线之隔,他正处于两者间来回游梭又进退维谷。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他偏不越雷池一步,半梦半醒最是悠然舒适,胜过一醉不醒,也胜过美梦初醒。今晚到底还是让他欣喜若狂,趁着良辰美景多饮几杯又何妨?
纪念宴,值得他纪念的不光是他加入了白团整三年,还铲除了无恶不作的曼巴海贼团,甚至遇到了三年未见却始终牵肠挂肚的好朋友。
他眯起黑眸端详着女孩的背影,寻思他俩既然有缘相遇又有幸重逢,此次不能再丢下对方不闻不问了,她势单力薄还冒失笨拙,不难想象她独自生活的画面有多糟糕。他如今勉为其难也算是拥有保护她的能力了,虽然他收获恶魔果实的能力与她脱不了干系,毕竟是她昔日在东海阴差阳错给他的,没有当初的她就没有现在的他;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应该捎上她一起。
心动不如行动,男人毋庸置疑是天生的行动派,健步如飞奔到她的身旁盘腿而坐,想把自己的提议坦言相告,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不能强势地逼迫她。因为和海贼同行的风险非同小可,涉及到对方后半生的柴米油盐酸甜苦辣,又不是独当一面的女刺客,必须得尊重她本人的意愿才行。
问题是,常年习惯安稳度日的她,会选择跟他走吗?
跟他走上这条注定一望无际的,险象环生的不归路……
艾斯不断地思考究竟该用怎样的说法才能让对方接受,正当他怀揣着不安的情绪、酝酿着台词的纠结时刻;她却在不经意间叫了他的名字,嗓音轻得就像一根凋零的羽毛,“艾斯……”
听闻对方呼唤他,听闻自己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脱颖而出,他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又出乎意料地掀起一波心脏的狂跳;仿佛在战场上与强敌对弈时猝不及防中招的感觉,再详细点比喻,左胸像是被敌方的狙击手射了一箭的霹雳错觉。他不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沉浸于浮想联翩中,亦沉溺于无法释怀的喜悦里,因为对方时隔三年终于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倘若没记错的话,好像还是他俩见面后的第一次。原来,人的快乐可以这么简单,可以这么轻易就得到满足。
弥娅见对方不为所动,又低声地唤了他一遍,“艾斯?”
“啊,我在!”由于被叫到名字而忘乎所以,致使没能在第一时间回应女孩,艾斯惭愧地敲打着自己的脑门,告诉对方他在的同时又朝她的座位挪近了些,不想遗漏她的一字一句,便附在她的耳边柔声问道:“怎么了?”
从几分钟前她就一直反胃恶心,腹腔燃起一股灼热的痛感,浑身瘙痒难耐。她找不到根源,分明补充过能量了,却照样头晕目眩想呕吐,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她不想给对方添乱,以为稍作忍耐就好,但她当前清楚感到自己的身体与意志都快撑不住了,于是有气无力地搭上他的胳膊求助道:“我有点不对劲……”
他顺藤摸瓜反握对方冰凉的手,忽然惊觉对方的呼吸节奏杂乱无章,面色也是诡异的惨白。他定睛观察:她的臂肘、脖颈、脚踝、锁骨,但凡是裸露在外的部位,都泛着不同寻常的红色,铺天盖地冒出多如牛毛大小不一的血斑。迫在眉睫的时刻,他又抚上对方的额头,结果发现她的手心冷得像冰,额头却烫得像烙铁。
他刹那间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浇灭了他起初激动的心情,包括刚才兴高采烈的幻想,全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当然,他的酒也被此情此景吓醒了……
“艾斯。”在混乱与痛苦中,她的四肢像被抽筋剥骨般不听使唤,连挣扎都显得奢侈,软弱无力的娇躯不受控制地本能朝他身上倾倒,她迫不及待需要一个支撑点。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不会离开。”他二话不说就打横抱起情况不容乐观的女孩,焦急局促的表情一览无余,心慌意乱抱着神志不清的对方在人群里到处寻找丢斯的身影。而她就像被海浪拍到岸边搁浅的美人鱼,早已失去了跃回海底的力气。
突如其来的公主抱造成脑部缺氧,难以顺畅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她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抓住对方挂在脖子前的项链,上气不接下气地呓语道:“艾斯,我好……难过,好不容易……再见到你,却总是……让你看到我丢脸的模样……”
“好了,小娅,别说了,我懂,我都懂……”就算他再笨,也看得出她很不舒服,更看得出她的症状是某类病状。奈何她说完便昏厥了,脉搏的跳动微乎其微,他仿佛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从他的指缝间悄然流逝。
他在一瞬间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是心碎,不是心疼。
“丢斯!马尔科!救命啊!”他在茫然无措中放声呐喊,虽然他搞不清女孩具体生了何病,但整艘船唯有医术高明的他俩能够救她的命。马尔科不在,耳尖的丢斯却迅速现身,指引他把女孩抱进舱内的医务室,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温柔谨慎地将她轻放在病床上。
“这孩子,是当年咱们在东海遇难时救了你的孩子吧?”丢斯是跟随他最久的人,自黑桃海贼团成立再到加入白胡子海贼团,他都参与其中从未缺席,有着卓越不凡的医术和过目不忘的记性,“离岛时还跑来送你的热心娃,怪不得似曾相识。”
他心无旁骛地担忧着女孩的状态,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分毫的专注,他实在没有闲情逸致跟丢斯追忆云烟过往,对丢斯的提问也置若罔闻,潦草地回应一个“嗯”字后再无下文。
“一级酒精过敏,最严重的等级,麻烦的是过敏患者的症状她都有,比如麻疹、呕吐、发热、头昏脑涨、哮喘咳嗽,还有过敏导致的休克眩晕。”丢斯将一支体温计塞进女孩的咯吱窝,才转过身向对方阐述她的病情,“她多半晓得自己是过敏的体质,平时应该基本滴酒不沾,莫非是她自己在得意忘形喝起了酒?总不可能是某个起哄的兄弟逼她喝的吧?”
丢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敦促他刹住徒劳的揣测,转而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千钧一发,不过她好像是初次喝酒,体内的细胞都在强烈排斥酒精,按理说她刚喝就会产生某种过敏的情形。你倒好,引发休克才叫我,再晚点上帝也难救,不知是哪个混蛋,差点间接害死一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他眼帘一黑,仿佛所有的天光都散尽,满心满眼的漆黑一片。他不由地在内心怒骂自己:是啊,就是他这个可恶的混蛋,就是他在起哄,差一步就害死了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孩。一拳砸向医务室的墙壁,右拳扎进水泥木屑狂花飞溅,完好的墙面被他打出一个不规则的黑洞,蛛网般的裂痕由内而外蔓延扩散。
如果说,她在不知情的条件里喝下他劝的酒,他还能有一丝被原谅的机会。关键是,她明知自己是过敏体质,亦明确告诉过他不能喝酒,他却没把她的恳求放在心上,一意孤行耍无赖般劝诱她陪自己喝。
如果说,他能早一点发现她的为难,如果说,他能多注意一点她的窘迫……
如果,没有如果,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啊啊!我的墙!”丢斯略感惋惜地痛呼道,同时他已见微知著猜到教唆她喝酒的罪魁祸首是谁了。好家伙,反应居然如此剧烈,足以证明她在对方的心底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数一数二的珍贵。
他自诩踏足新世界后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闯过好几回鬼门关,年轻男孩的一贯作风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坚毅果断;换言之,哪怕是死神降临在对方的面前,对方也不会展露如此惊慌失措的姿态。只不过是酒精过敏而已,又不是治不了的疑难杂症,艾斯就兜不住破防了?万一来日小姑娘再出点岔子,对方岂不是要焚天灭地?
“你放心,我做了最佳处理,估计她后半夜或者清晨就会醒。”丢斯按了按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若是还放不下心,你就守着她吧,老爹那边我去通报一声。”
“嗯,拜托了。”艾斯拔出深陷墙内的拳掌,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向床榻,而躺在病床上的人,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纹理,都在无形中诉说着疲惫。他悔得肝肠寸断,痛得肝胆俱裂,却隐忍着胸口即将迸发的悲戚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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