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走到医馆时，里头只有两个扫地的伙计，瞧见江远潼来了，其中一人道：“先生被府衙的人带走了。”
江远潼步子一顿，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府衙？府衙为什么会来人，看病的？”
伙计回答不清楚，但看那会儿的架势，好像兴师问罪似的，闻言，江远潼立刻转身，匆匆赶往府衙。
好端端的，府衙的人怎会过来？
一路上，江远潼心绪不宁地沉思着，手指无声掐紧了衣摆，心跳猛地加速，双腿也有些发软。
眼看着府衙就在前面，江远潼努力平复心情，走进大堂，一眼便看到前方跪着两个妇人，石老先生就站在旁边。
“师父！”江远潼唤了他一声，疾步走了过去。
石老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没等他开口问便道：“齐家出事了，说是喝了我们医馆的药人才没的。”
江远潼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先不说是不是药的问题，江远潼每次开完方子，都会经过石老先生的过目，万万不可能出错的！
石老先生摇摇头：“先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吧。”
孙知府肃声道：“既然人已到齐，齐夫人，你先说罢，怎么回事。”
齐夫人眼睛还有些红肿，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平稳着声线道：“是……大人。”
“我家老爷昨儿个上午被蛇咬伤了，家中的药又恰好用完，民妇便让小厮去医馆抓药，中午，老爷服了药，情况好了不少，当晚又服了一次，谁料今天早上……”
听到这儿，旁边的杨氏立刻停止啜泣，扭头恨恨地瞪了齐夫人一眼：“谁知道你有没有往那药里下毒！”
齐夫人委屈地辩解：“民妇怎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方子用过那么多回了，为何偏偏这次我儿就没了！是你！一定是你这个毒妇害死的他！”
孙知府拍了一下桌子：“方子是谁开的？”
齐夫人说：“大人，那方子是以前老爷给我的，我家老爷在家养了很多蛇，有时候被蛇咬伤，用的就是这方子。”
齐老爷没什么旁的兴趣爱好，唯一一点就是喜欢玩蛇，而且大多都是毒蛇，齐夫人嫁过去之前，齐老爷就已经在家养了不少蛇。
那方子是以前齐老爷在其他医馆开的，而且就是治蛇毒最普通的方子，每次被蛇咬伤后，齐老爷用的便是这方子开的药。
孙知府将视线投到江远潼身上：“那方子的药，可是你抓的？”
江远潼恭敬回答：“是我抓的，我有印象，确实是治蛇毒的方子，因为有一药材是青藤香，青藤香本身就带有毒，所以我还多嘱咐了一句，每回只用三钱，不可多用。”
石老先生也道：“嗯，我是看着他抓药的，不会出错。”
齐夫人：“大人，这方子我家老爷用过很多次了，我也记得很清楚，大夫说的的确没错。”
石老先生问她：“齐夫人，方子是对的，那会不会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齐老爷又服用了一次甚至多次呢？”
齐夫人欲言又止。
石老先生神色平淡道：“青藤香虽解蛇毒，但过量使用会对肾造成损伤，严重的话可能还会导致肾衰竭。”
其实，在刚才江远潼进来时，孙知府就觉得这次的命案与他没有关系。
不只因为他是熟人，原先在寻隐寺办案时，孙知府与他接触过，自然对他有一些了解，再看现在江远潼的神色，紧张害怕的情绪都快溢出来了，又怎么可能是凶手？
杨氏阴阳怪气道：“既然不是方子的问题，那必定是这个毒妇将我儿害死了！”
孙知府便道：“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可这时，杨氏又不开口了，只一口咬定就是齐夫人害死的齐老爷。
齐夫人说：“大人，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平常有喝药酒的习惯，他经常会往里头加一些中药材，你说……会不会是这引起的中毒？”
“药酒？什么药酒？”孙知府问。
“就是一些……养生的鹿茸酒、人参酒、葡萄酒……还有、还有……”齐夫人犹豫一瞬，嗓音干哑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蛇酒……”
石老先生深思片刻，开口道：“齐夫人，可否告知，齐老爷病发前，从昨日到今天上午，都有什么反应？”
齐夫人抽泣了两声，拿起帕子擦了擦脸，回道：“昨日中午服了药后，他说有些困，一觉睡到了晚上才醒，精神好了不少，才吃过饭，他又说头有些晕，让民妇把他的药酒端上来喝了两碗，然后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今天早上，我去喊他吃饭，却发现他浑身都在抽搐，脸色也很白，说话也说不清楚，我就慌了，赶紧叫人去喊大夫，可等大夫来的时候，他就已经……”
旁边的杨氏忽然尖声叫了起来：“求大人明鉴！我家明儿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说没就没！一定是她害的！她原先就打算与明儿和离了！明儿不同意，她才想办法把他给害死的！”
齐夫人也哭了：“大人，民妇自嫁入齐家，一直尽心尽意操持着齐家上下，无怨无悔，却常年遭受老爷的殴打辱骂……民妇实在担受不住，才想着和离的呀……”
孙知府无声拧紧了眉。
就在这时，杨氏忽然起身打了齐夫人一巴掌，怒从心中起：“你胡说！我儿如今没了性命，都是你害的！你竟敢胡说八道损坏他的名声！分明是你这个毒妇，嫉妒明儿有了新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嫁到我们齐家五年了，肚子没有一点儿动静！若不是你嫉妒……”
“肃静，肃静！”孙知府重重拍了拍桌，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旁边一个衙役悄悄走过来，附在孙知府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孙知府随即“嗯”了一声，说：“带上来吧。”
衙役又悄悄下去，片刻后，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回大人，尸体已检验完毕，确认死者为中毒身亡。”
闻言，杨氏心中怒火更甚：“大人！就是她给我家明儿下的毒！”
仵作道：“夫人，请听我说完。”
“死者虽是中毒身死，但我查了死者生前喝过的药剂，并没有查出问题，所以，应当是长期的慢性中毒，他以前可多次食用过青藤香？”
如石老先生所言，青藤香使用的次数多了，时间一久就会对肾脏造成伤害。
杨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大人，明儿他有阳亢，所服的药剂里，好像也有青藤香这味药。”
孙知府问：“药方还在吗？”
“在家里，没带过来。”杨氏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恶狠狠地瞪向齐夫人，“一定是你！你联合了大夫，故意让我儿中毒！好跟你的奸夫私奔对不对！”
齐夫人顿时愣了，眼泪“唰”的就流了出来：“我没有！母亲，您怎能如此诋毁我！”
“不是你？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还我儿性命！”杨氏失声尖叫起来，若不是仵作及时在旁边拦着，她怕不是要直接扑上去挠花齐夫人的脸。
齐夫人泣声问道：“老爷原先喝过那么多的药酒，您怎么就不怀疑是药酒的问题呢？”
“药酒是婉儿准备的，她一向倾心于明儿，又怎会害他呢？！”
婉儿就是齐老爷的妾室，不仅是杨氏，齐家上上下下所有家丁都知道齐夫人与妾室关系不合，这样看来，若真是齐夫人嫉妒妾室得宠，一时头脑昏热做出这种举动也算是不足为奇了。
“来人。”孙知府淡声道，“把齐员外的妾室——程婉，带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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