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潼将视线投过去：“你最近是不是食欲不振，还常有饱胀之感？”
舒归念略一沉吟，点头道：“确实如此。”
江远潼：“有时候腹部微微疼痛，且痛感持续的时间较长？”
舒归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又颔首：“嗯，不错。”
江远潼：“而且手脚发凉，还会感觉到冷？”
舒归念：“……是这样的。”
江远潼抬手在桌案上轻叩了两下：“这就是脾阳虚的症状，通常情况下都是因为运动量太少，或者饮食不消化导致的水湿内停，可以吃点健脾丸，或者理中汤。”
他语气略顿，解释道：“喝理中汤效果最佳，干姜作为君药，可以温运中焦，温中散寒；人参作为臣药，可以补脾益气，白术又是健脾燥湿的，炙甘草作为使药，可调和诸药补脾健胃。”
秦渊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君啊臣啊的，药还分官职？”
一般药剂都是由君药、臣药、佐药和使药四部分组成。君药就是主药，针对病症的主要病因设的，药味少，药量大；臣药就是辅药的意思，辅助君药发挥作用。
而佐药就是协助君药臣药加强疗效，或者减轻不良反应；使药则是调和药性，也叫引经药，顾名思义，就是能引导其它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者指定的经脉，起引导作用的药物。
江远潼特意删繁就简只讲了主要的部分，但秦渊与乐言大眼瞪小眼，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似乎没有完全理解。
江远潼思忖一瞬，道：“这样，我举个例子，就拿桂枝汤讲吧，治风寒的，大家都喝过。”
“桂枝汤呢，主要由桂枝、芍药、甘草、大枣和生姜这五种药材组成，桂枝辛温，可以温通经脉，散外感风寒，所以在此方中为君药。”
“而白芍性微寒，可以调动营气，与桂枝相合则调和营卫，故为臣药。”
“生姜助桂枝解表，大枣助芍药和营，二者化气生津，益营助卫，所以并为佐药。”
“炙甘草益气和中，合桂枝辛甘化阳以实卫，合芍药酸甘化阴以益营，为佐药，但同时又可以调和药性，为使药，所以功兼佐使之用。”
江远潼解释着，又忍不住赞许道：“方子虽然只有五味药，但配伍严谨，发中有补，散中有收，邪正兼顾，阴阳并调。就像《伤寒论附翼》里柯琴先生所说，桂枝汤乃滋阴和阳、调和营卫、解肌发汗之总方也。”
“哎呦我天。”秦渊看向乐言，“小少爷，你可听明白了？”
乐言诚实摇头：“不懂。”
江远潼：“……”
听不懂也没关系，医道精深，又不是要求人人都会医术的。
江远潼放缓语气，耐心道：“其实你们只要记住药材有四气五味就好了，不同的药性使得治疗效果也就不同，所以生了病，千万不要乱喝药。”
怕他们没将自己的话放心上，江远潼加重语气举了个例子：“比如味同气异的紫苏和薄荷，皆是辛味，可一个性温治风寒，一个性凉治风热；或者气同味异的杏仁和大枣，都性温，但杏仁味苦下气止咳，大枣味甘补脾益气。”
面前的二人拉着长音“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秦渊便接着问：“那杏仁和大枣能一起吃吗？”
未等江远潼作答，舒归念就漫不经心地开口：“秦将军没喝过红枣杏仁粥么？”
秦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两声掩饰窘态：“这个……一时没想起来。”
江远潼适时接过话头：“红枣杏仁粥对身体很好的，红枣补血，杏仁止咳，稻米还能补中益气，这样搭配不仅可以给身体补充丰富的营养，还有润肠排毒、滋润皮肤的功效。”
乐言忽然想起来什么：“噢——难怪前些日子我咳嗽时，厨房日日熬杏仁粥，就是那苦味实在难以下咽……”
江远潼“嗯”了一声，再提醒他：“苦杏仁虽止咳效佳，但含微量毒性，一般多为药用，日常食疗还是甜杏仁更为适宜。”
闻言，秦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既然药材有四气五味，那蔬菜水果是否也是如此？”
江远潼点了下头：“当然啊，药食同源，万物皆可入药的。”
秦渊不由感慨：“这学医就是好啊，懂得这么多，还能自己给自己看病。”
乐言抽了抽嘴角，拿过江远潼手里的医书，随手翻了两页：“学医好？你可别逗了，这么厚的书，我记一辈子都记不住。”
说着，他将厚重的书本“啪”地合上，指着封皮上烫金的标题咂舌：“你看，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哎，小少爷。”秦渊突然凑近，用手肘捅了捅乐言，“要不你也去学医吧，反正你这整天没事干的……”
“我的天——”乐言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秦将军，你没听过那句话吗？”
秦渊：“什么话？”
乐言神情严肃：“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秦渊：“……”
乐言：“还有一句话，劝人学法，千刀万剐。”
秦渊：“……”
乐言一本正经：“劝人当仵作，剥皮又抽筋。”
语毕，他看向江远潼寻求认同：“江大夫，你说是不是？”
江远潼深有所感地点头：“你别说，医馆就没有一天是不消停的，病人答非所问也就罢了，还经常碰见有人来闹事的，大闹不常见，小闹天天有。”
乐言来了兴致：“哦？怎么说？”
江远潼揉了揉太阳穴，思索片刻后道：“就比如前几日吧……我在医馆值夜，来了位腰椎间盘突出的老伯要针灸，正扎到一半，师父进来不小心碰倒了油灯，灯一灭，老伯就嚎起来，说我把他给扎瞎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乐言笑得直拍大腿，整个人都歪倒在了椅子上。
他们倒是听得开心了，江远潼幽幽叹了口气，叉了两块西瓜吃。
“咳咳。”乐言清了清嗓子勉强止住笑意，“江大夫，要不咱们出去散散心？你那医馆少去两天也不打紧的。”
江远潼抬眸：“去哪儿？”
乐言便道：“郊外，就是柏山附近，那里依山傍水最是清凉，你来之前我正和舒大人商量这事呢，不如咱们一道去住上几日？”
他说着，还不忘贴心地问：“把昭昭那孩子也带上，瞧着学堂也快放旬假?了。”
周家与郑家、乐家素来交好，当年周与舒远在边塞时，乐言他们可没少照应周知昭。
江远潼略一沉吟：“也好，不过我得先问过师父的意思。”
“那敢情好！”乐言眉开眼笑，“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等你问妥了咱们就动身。”
他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江远潼的手腕，心痒痒地摸了两把：“瞧把我们潼儿瘦的，这才几日不见，胳膊都细了两圈。”
秦渊插话道：“听说柏山一带山鸡野兔甚多，不少人专程去那儿打猎，不知是真是假。”
乐言被转移了注意力：“当真？若是猎着了，那咱们夜里就能围着篝火烤肉了！”
江远潼在乐府又小坐片刻，便若有所思地告辞离去了。
春桃瞧他回来，立即倒上一小盏酸梅汤端过去，“江公子今日怎么回来得早？西瓜才镇上，可要现在切了？”
江远潼接过青瓷盏浅啜一口，问：“不用，周公子呢？”
春桃道：“少爷刚回府不久，这会儿正在屋子里歇着呢。”
“嗯。”江远潼颔首，将空盏搁回桌子上，“我去看看他，不用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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