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鼓起勇气
梁知制止住他：“不用了，你陪我回去，他们怎么办呢。”
陈广宇情绪冷静下来，语气带着不舍：“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好。”梁知微笑告别，提着行李箱独自离开。
她也没想到来时一群人的热闹，变成她走时一个人的落寞。
生活总是爱开玩笑，会趁其不备时攻入软肋。每当觉得一切顺意时，就会突然给她下一个猛料。
整个回程的路上，梁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表面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伤心。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由陌生到熟悉，她才好像渐渐回过神来。
小区楼下，梁知习惯性地抬头看，希望再次看到阳台上佝偻的身影。却又迅速转开头，她知道只是无谓的期待罢了。
银灰色的金属电梯门显得比以往更加冰冷，她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门关了又开，外面却空无一人。
没有多想，梁知只想快点回到家里。
熟悉的房门打开，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此刻梁知才觉得如梦初醒，她走进外婆的房间，伸手触摸衣柜、床头，一切真实的触感。这些触感像是唤醒了梁知沉睡的思绪，等到她回过神，已经泪流满面。
泪水如雨般落下，她低声呜咽许久，憋闷在心中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逼着自己接受了现实。
不知道上天对梁知是宠溺还是残忍，让她从前从未接触死亡，可第一次面对别离之苦就是与最亲的人。所以在外婆最后的时间里，梁知天真的以为还有以后，也不曾珍惜。
现实教会了她时刻珍惜。
平静情绪下来，梁知迅速换上一袭黑色衣裤，再次进入电梯。她没有过多时间去悲伤，母亲还在等着她。
电梯门关了又开，如同她来时般。
梁知神情一愣，眼中水雾氤氲。
她从来都胆小怕鬼，但那一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悲伤溃不成军。
“外婆，是你吗？”梁知语气哽咽。
一定是外婆不放心她，想再看看她。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强烈的希望着鬼神之说是真实存在的。
·
殡仪馆的外墙面干净素雅，四周摆着摆列整齐的绿植，门口黑色的铁栅栏造型精美。
梁知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看起来外表平凡无奇的建筑，却散发出来都是冰冷的气息。
她从大门进去，左右两边都是四四方方被分成不同方格子的灵堂。
每一间灵堂里，都有着一缕永恒沉睡的灵魂。
逝去的故人已经沉睡，只有活着的人还陷入缅怀中。
梁知环顾灵堂四周，试图找到母亲的身影。
终于她在‘二号’灵堂边看到了母亲。
在远处的母亲眼下乌青明显，表情却看不出过多的悲伤，她正在与身旁的熟人谈笑风生，柔和的阳光透过她的身体洒在地面上，灰色的水泥地上黑色投影，形单影只。
“妈。”梁知走向灵堂门口。
“你来了。”梁母侧头，注意到远处走来的梁知。
梁母身着黑色短袖，袖口别着一方白色麻布。眉眼中满是藏不住疲惫，她伸手拍了拍梁知的肩膀，示意她到里面去。
站在母亲旁边的张姨忍不住关心道：“岁安，你先去吃饭吧，你从昨晚开始都没休息。”
灵堂内的事务都是些需要人情来往的社交，梁母看了眼内向的女儿，拒绝了提议：“我待会儿去吧，梁知一个人应付不来这些。”
张姨宽慰着梁母：“她都那么大了，你还操心什么。”
“妈，你去吧，我可以应付的。”梁知开口。
梁母温柔抚摸着梁知的头，眼神欣慰，：“好，你长大了。”
这一次梁知选择从家庭的庇护圈中走出来，她强迫着自己极速成长。哪怕她还是害怕社交场合的人情来往，但是她不得不承担起属于她的那份责任。
梁知站在灵堂前，麻木的向来往的亲戚指引流程：“你好，吊念的话去这边。”
“你就是梁知吧，好久不见，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面前的脸孔陌生，梁知并不知道是谁，只是一味的微笑点头。
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去，甚至在外婆生前她都没有见过这些人，但是此刻却大家眼神都满含悲痛，每人都要上前来安慰梁知，像是什么一定要进行的仪式。
她有些分不清他们的悲伤是因为故人的离去，还是因为这个人情世故的场合。
灵堂中央摆放着素色的冰馆，梁知看着那方不到两米的方盒子，不敢相信外婆就冰冷的躺里面，脑海里怎么也想象不出画面，也不敢去想。
“辛苦你了，道长。”母亲回来后，领着一个身着黄色道袍的人士回来。
“不客气。”他走到冰馆前的桌子，像是摆弄着一些阵法仪式。
一系列动作结束过后，道长走向母女脸：“你们去祭拜吧。记住，越是用心你们亲人越是能放心安息。”
母女俩牵手向前，两人跪拜在白色蒲团上，身旁的道长嘴里念念有词，她们二人保持着跪立的姿势，不敢懈怠分毫。
两人本无信仰，但是此刻眼神中却满是虔诚。
仪式结束后，道长嘱咐着母亲：“今天你们需要辛苦一点守夜，明天早上六点是个好时辰，宜下葬。”
“好，谢谢道长。”梁母讲道长送出灵堂。
天色渐晚，亲来看望的亲朋好友逐渐离去，只剩表舅一家留下来帮忙明天的下葬事务。
黑色的夜空，无边无际。
梁知努力想看向远方的尽头，宇宙浩瀚，会不会存在另一个角落，那里逝去的亲人们在世界的另一头团聚。
凌晨两点，脑海里思绪不断，毫无睡意。
她隐约听到隔壁的吵闹声，起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隔壁门前，表舅夫妻俩和隔壁的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打麻将。
表舅：“不好意思，自摸，哈哈哈。”
看着远处白天还表情悲痛安慰着梁知的表舅，此刻精神抖擞地伸手接过钱，脸上喜笑颜开，根本找不出白天的半分模样。
梁知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没有丝毫情绪，似乎也觉得理所应当。
那一天，她好像第一次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清晨五点，夜色还完全未褪散，空气中带着些许薄雾。
火化房的工作人员神情严肃：“家属，最后再见一面吧。”
淡青色的裹布上面还有些许污渍，还未掀开裹布属于死亡的糜烂味已经在空气散布开来。
随着工作人员缓缓掀开覆盖在外婆身体上的裹布，梁知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她最亲爱的外婆。
外婆安静的沉睡在裹布上，脸色失去往日的血色，近乎发青的苍白。身体瘦弱单薄，几乎只剩骨头架子。
梁知甚至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但是又舍不得这今生的最后一眼，她想再多看看她的外婆。
甚至到最后一刻，她都在期待外婆会突然醒过来，就像所有戏剧里面写的那样，‘死而复生’的情节可以在此刻上演。
外婆的遗体被缓缓推入火化室内，再次见到时，她已经被安置在了一个黑色骨灰盒里。
骨灰盒表面光滑，表面还雕刻着精细的祥云图案。
“人走的时候，是会被下大肉的，外婆最后几天瘦的都没有人形了。”梁母接过骨灰盒走在梁知身侧，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那么大的活人，最后我轻轻一抱都没有怎么用力，就起来了。”
尘封了近二十年的墓地再一次被唤醒，外公终于再二十年后再次与外婆相遇。
夫妻二人，生同衾，死同穴。
铁铲种种砸在原本压实的泥土上，翻出底层松软的土壤。
旧坟埋新土。
帮忙的亲戚都已离去，只剩母女俩人还停留在这里。
梁母目光注视着已经风化的墓碑，像是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将来的路，就剩我们俩自己走了，宝贝。”梁母转过头来，声音沙哑。
梁知眼中的母亲虽然在笑着，眼神却比哭泣更悲伤。
在她印象中，母亲从来没有流过泪，哪怕是在一个人养大梁知的这条道路上，她吃了数不清的苦，也没见她低头过。
此刻，梁知察觉到了母亲的脆弱，她张开了拥抱。
“妈妈，没有妈妈了。”梁母的声音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母亲用尽全力回抱着梁知，此时此刻，母女俩卸下了所有情绪的防备。
她们紧紧相拥着彼此，憋了整整两天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母女俩放声大哭，整个墓地冷冷清清，只有哭声格外喧哗。
以后祖孙三人，只余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
趁着假期结束前，梁知帮着母亲整理完外婆的遗物。
她看着曾经整洁有序的房间，现在已经变成放置杂物的地方。
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原来这么轻易就能够被抹净。
她总觉得还有下次见面，但好像还没来得及珍惜这些点滴，所有的一切就成了回忆。
CGY：【你还好吗？】
手机的消息弹出，打断了梁知的思绪。
生命总是无常，不知道下一次和最后一次的界限相距多远。
一直以来都是陈广宇努力在她的世界里书写痕迹。
这次，她也想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属于梁知的痕迹。
“喂。”梁知鼓起勇气拨打电话。
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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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鼓起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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