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
陶柠收拾好桌面和抽屉里的书本，准备回家。
东陵高中是市重点高中，以素质教育闻名。
在其他高中全力以赴抓考勤、抓成绩的时候，东陵高中的学生们，快快乐乐地参加着社团、模拟联合国、校园歌手大赛、以及各类游学活动。
不过，东陵高中最特别的一点，是开放型的晚自习模式。
从下午五点半到晚七点，学生们既能在教室里写作业，也能背上书包回家；
既能去小花园大声背诵课文，也能到操场上踢球。
总之，最后一节课上完，大家就自由了。
陶柠站起身，单肩斜跨书包。
她环顾教室一圈，看见10班大多数的同学还在奋笔疾书、搞题海战术。
马上升高三，许多人无心娱乐和放松。
“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她边想边往门口走。
“数学35分，这么早就要回家？”
有气无力的语调，软糯如一团棉花，可内容却令人火大。
关键配上某人那张阴沉的狐狸脸，陶柠心里更不舒服。
她装作没听到，低着头、侧身从教室门里往外挤。
“吓到你了？不敢抬头看我？”叶凌夕伸展胳膊，右手撑在门框上，堵了个严实。
“叶凌夕，是一班的叶凌夕！”教室里埋头苦读的同学，瞬间抬起头，齐刷刷朝门口望。
10班这种排名中等靠后的偏远角落，重点班的大神从未光顾过。
更别提叶凌夕这种金字塔尖的人物了。
“破罐子破摔，不行吗？”陶柠没抬头，她一看叶凌夕的脸就浑身发毛。
“不行。”叶凌夕提高音量，这下全班都听见了。
“呵。”陶柠翻白眼。
“作为我的女友，怎么可以考35分？”叶凌夕戏谑地说，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女友？！”全班沸腾。
“神经病。”陶柠瞪一眼他，返回教室，准备打开后门出去。
“别跑，来做题。”叶凌夕走到陶柠课桌前，慢悠悠拉开椅子，从容不迫地掏出书本、练习册、草稿纸、笔袋。
陶柠正和上了锁的后门较量，披肩发女生和戴眼镜的短发女生走过来劝她：
“学神要帮你辅导，还不快去。”
“多难得的机会，你千万要珍惜啊。”
陶柠火大：“你们喜欢你们去呀！”
“哟，你这人真不识好歹。”之前被高易楼打的尖嘴猴腮男，此刻趴在桌子上酸溜溜说，“学神大驾光临，你却想溜出去玩。”
陶柠崩溃，后门的锁太紧了，怎么都打不开。
她不想和这帮墙头草吵架，明明几天前他们嘲笑自己“癞□□想吃天鹅肉”，今天叶凌夕一来，全部成了按头小分队。
“回去吧，叶凌夕打开练习册了，你别惹他生气。”唯唯诺诺的班长，也跑过说好话。
“下课时间，想去哪儿是我的自由！”陶柠发狠，一巴掌推开班长。
班长踉跄两下，靠到桌子边站稳，生气说到：“陶柠，你清醒点！你成绩这么差，是在拖全班的后腿。早上王老师说你，你不乐意，现在叶凌夕帮你，你也不乐意！你知道全校有多少人，期盼着这个机会吗？”
“对啊，叶凌夕那么忙，还抽空来咱们班。”一个女生义愤填膺。
“那个……学神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道题。”某男生已经迫不及待地双手托着练习册，蹲在叶凌夕座位旁边。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尖嘴猴腮男小声骂到。
“说陶柠是牛粪可以，不许随便评价学神大人！”叶凌夕的两位狂热女粉，立即赶赴战场和尖嘴猴腮男战斗。
“行行，我错了。”尖嘴猴腮男闭上嘴，低头假装做题。
“快去学习。”
“别让叶凌夕等太久。”
“你就算为班级考虑，也快点快过去啊。”
全班同学或露出假笑、或换上急切表情、或痛心疾首地劝慰。
陶柠身处众人的口诛笔伐下，不禁产生一丝对自己的怀疑：
“也许叶凌夕真是好心。”
“也许我该抓紧自习时间，好好学习？”
她被热切的气氛推着走，宛如滔天海浪上的一艘小船，除了顺应，没有出路。
“先……看看情况。叶凌夕在这么多人面前，不会出手的。”
见陶柠过来，叶凌夕贴心地移到靠墙的里面位置，把靠近走廊的外侧留给她。
陶柠无可奈何，缩成小小一团，卡着桌子边做题。
叶凌夕没做出什么奇怪举动，偶尔会出声指导一二。
两人的课桌被同学团团围住，大家既想看学神的精妙解题法，又看看陶柠出丑。
不过，二十分钟后，所有人失望了。
叶凌夕没做自己的练习册，一心一意盯着陶柠解题。
而陶柠如有神助，行云流水地解完所有题目，几乎是读完题干，便顺手写出步骤，完全不需要思考时间。
“什么嘛？她把答案背下来了？”
“会不会她知道学神今天要来，故意表演？”
“真是有够心机的。”
女生们在班级群里疯狂刷屏，她们不敢让叶凌夕听到，只好悄悄发。
“陶柠卡在一道简单题上了！”突然，班长在群里大吼一声。
大家都伸长脖子往练习册看，果然看到陶柠笔尖停顿，整个人在发呆。
“按刚才说的方法，从这里解。”叶凌夕等了会儿，不见有动静，于是拿起中性笔，在陶柠练习册上勾出题眼部分。
“学神也太温柔了吧。”
“天惹，我少女心要爆炸！”
“一点儿没架子，而且字超级好看。”
班级群里热潮一浪高过一浪，唯独身处浪尖的陶柠，情绪渐渐冷却。
做了几道题，她有点找回自己意识的感觉。
刚才不知怎么了，忽然被氛围推着走，而且乖乖坐在叶凌夕旁边？
同学们也很奇怪，忽然团结一致，关心起自己的学习？
整间教室都怪怪的，大家的情绪好像被.操控了似的，
变成提线木偶，任由摆布？
操控者叶凌夕呢，并没有说太多话，
只是他一出现，所有情绪都被他攥在手中。
今天和被大家围攻的那天好像，当时只说了一句“不喜欢叶凌夕”，
便遭到所有人的谩骂嘲讽，甚至连赶来解围的高易楼，都被椅子砸伤。
情绪不对，氛围不对，场域不对。
始作俑者，正是叶凌夕。
“或许他的武器不是人面蛾，而是情绪。”陶柠猜测。
她低头沉思，同学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要把理性思维吞没。
“发生什么了？”叶凌夕用温柔的语调说着，将脸凑近她。
陶柠攥紧手中的钢笔，仿佛笔尖就是刺穿情绪场域的利刃。
她重重将钢笔摔向课桌，
不曾想笔尖在桌面折断又弹起，飞向叶凌夕的脸。
刺啦。
钢笔尖蹭着叶凌夕的右脸飞过，划出一道血口子。
叶凌夕难以置信地伸手抚摸伤口，看着鲜红的指尖，放进嘴里舔了舔。
他笑了，弯起狐狸眼，笑得鬼魅。
情绪场域被打破，陶柠愣神几秒，慌忙拿起书包，扒开人群向外冲。
此时，16班刚刚下课。
高易楼一边挠着头抱怨，一边滑手机：“老师太特么能拖堂了，不过陶柠没发信息，今天应该安稳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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