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严豪愣了。
季殊荣让他们去抓人的时候,附近可就只有庞富文一人。
别说是多的人影了,附近连只兔子都不见。
而庞富文那时身上背着个包袱,没有马匹,轻装简行,不像是要出远门谈生意的样子。
顺着陵水河一路往南荒无人烟,连个茶水摊子都没有,怎么想怎么怪异。
“对啊!他出城干什么……”
季殊荣接过话头:“按照大理寺的规矩,最多三日,要是拿不出证据证明凶手不是张阿三的邻居,家属便可领回尸骨下葬。换句话说,三日后,这案子再想查便没那么容易了。”
死者为大,下葬后此事就算了了。
就算没了,要掘坟开棺,张阿三的父母怕是第一个不同意。
严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只要凶手在此时躲出去三天,就算大理寺的人找到了线索也于事无补。
三日后,此案了结。
这样一看,庞富文无疑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严豪脚下刚一动,就瞥见一旁的秦观林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可不像他。
秦观林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从季殊荣身上挪开,这个女子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仅从庞富文的动向和大理寺的规矩中,就能分析出庞富文为何有嫌疑。
就算是跟在他身旁这么多年的严豪,在这事上也难免犯糊涂。
相较之下,季殊荣倒是显得清醒许多。
季殊荣将目光投向秦观林,似是在征求他的许可。
不能季殊荣出声,秦观林就开了口:“你现在也是大理寺的人,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了,不必事事过问我。”
季殊荣一怔,并没有这样的自觉,想当然地等着秦观林发号施令。
是了,秦观林说的没错。
她现在不是从前那个小小命师,靠着给人看相算命过活,她现在是大理寺丞,还牵扯着一桩命案。
查不出案子,她这条小命可就没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重新看向严豪:“庞富文那派人盯着了吗?”
严豪回答:“除了庞富文外,就是张阿三的父母了。他家附近我们也派了人手盯着,一旦嫌犯露面,我们的人会立刻跟上。”
“庞富文的账房呢?”季殊荣又问。
“问过了,他当晚和庞富文一同查账,庞富文拿了账本独自在货舱查账,他就守在船头。”
这话引起季殊荣的警觉:“仵作验尸结果如何?”
严豪刚要开口,秦观林就接过了话头。
秦观林道:“仵作说是溺死,死前似乎喝了酒。尸体被泡得时间有些久,至少泡了三个时辰,仵作也验不出来什么。”
这样推算起来,张阿三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子时至丑时之间。
而这个时候,码头上应该正忙。
在正忙的时候喝酒?
季殊荣蹙起眉:“我想传账房来问话。”
“可以。”秦观林点头,“回大理寺?”
“不了,就在码头吧。”
一炷香后,严豪带着账房赶到码头。
账房姓孙,打眼看过去四十岁左右,分明还年轻,行礼的时候却颤颤巍巍。
码头管事很是有眼力见,他们不过是在码头停留的时间久了些,就叫人搬来了桌椅供他们歇息。
只是这下他们在人群中就有些瞩目了。
庞富文在阙都小有名气,孙账房在码头上更是熟面孔,此时不少人看见他忽然出现在码头上,目光顿时集中在他们这边。
一时间,季殊荣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在。
秦观林倒是淡定自若,甚至还有心情喝茶。
见了孙账房,秦观林一脸和气,笑眯眯地开口:“孙先生不必紧张,这位是新上任的大理寺丞,刚接手这案子,有些事情要问个清楚,你如实回答即可。”
孙账房点头哈腰地称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丞。
面前这姑娘瞧着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竟然已经做到了大理寺丞,看样子来头不小。
季殊荣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威严模样,紧攥着的衣角早已被汗水濡湿一片:“张阿三其人,你了解多少?”
孙账房略一思索,答道:“是个老实人,踏实肯干,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喝两口小酒。他跟着庞老爷干了快……五年了,一直念叨着攒钱娶个媳妇。”
“案发当晚,你在哪?”
“小人就在码头上,庞老爷查账,我理应陪同。”
“那天你看见了什么?”
孙账房弓着腰:“那夜伙计们正赶工,庞老爷有一批货着急发出去,没人得歇。张阿三当晚就在那帮伙计里,毕竟多给一半的工钱,没人不乐意。庞老爷约摸着是子时一刻来的,说是来查查账。”
孙账房说着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各位大人也晓得,我不过是在人手底下做事的,庞老爷要来查账,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把账本交了就不管了。庞老爷当夜就在货舱里盘账,他盘账时不喜人打扰,我也就不在船上。”
一番话说完,可就是没有提到张阿三。
季殊荣继而追问:“当时张阿三在哪?”
“这个……小人不大清楚。”孙账房说着顿了顿,“小人从船舱出来的时候正瞧见他搬着东西往货舱去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想来应该是又不知躲到什么地方躲懒去了。”
孙账房一番话说得没有漏洞,加之张阿三喝了酒,说不定是酒后失足溺亡。
季殊荣想着,目光不自觉落在秦观林身上。
不对,如果只是意外,秦观林肯定早早结案,不会拖到现在!
秦观林迎上季殊荣的目光,微微一笑。
现在发现还不算太晚。
秦观林也不出声,只是在一旁看着季殊荣如何处理。
他倒是有些好奇,一名灵台郎,能将这案子查到什么地步。
眼下各类迹象已经呈现不少,庞富文十有**就是此案真凶。
可就算知道真凶,没有证据,那也只能放人。
换做旁人,这个时候大约已经泄了心气,季殊荣这个时候还能沉得住气,继续盘查,已是佼佼者。
但如果只是佼佼者,还远远不够。
秦观林的手不自觉捏紧,他竟对季殊荣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期待来。
无他,只因她的能力过于出众。
在大理寺待了七年,秦观林见过不少出色的巡捕,一两年内就升了官去了别处。
但他们都无法做到他心中的期望,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可季殊荣或许可以。
秦观林眼眸微垂,敛去自己眼底的神色,不由得有些鄙夷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成了那种会将期待放在他人身上的人?
时间还真是能改变一个人。
“那之后呢?”季殊荣顺着孙账房的话继续问下去,“你最后一次见到张阿三是什么时候?”
孙账房有些怔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回答道:“约摸是子时五刻多,更夫刚敲过了三更天。”
“那时他在做什么?”
“这……”孙账房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半晌,“我只看见他从货舱跑出来,别的什么都没看见啊!我刚看见他,就有人来找我,说是货落进了水里。那可是盐啊!又不像别的货物。这一袋子落进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什么啊!”
孙账房说得满面愁容,看来这事还没个着落。
毕竟当天死了个人,庞富文想来也没功夫想这件事。
季殊荣再三从几个方向询问孙账房,确定他身上问不出什么时候就挥挥手放人走了。
“仵作在哪?”季殊荣忽然问。
严豪一愣,下意识地去看秦观林的眼色。
后者则迈步走向一旁拴着的马:“仵作怕是请不来,大理寺的验尸官倒是可以请来一叙。一并情况验尸格目中写得很清楚,你可以自己去停尸间瞧瞧,都在那了。”
秦观林说着翻身上马:“我还有些案牍要处理,就不陪你去了。”
秦观林说完双腿一夹马腹,一阵烟尘扬起,很快人就不见了踪影。
严豪扭头看看季殊荣,忙行了个礼就去追秦观林,一时间只留季殊荣一个人在原地。
马儿是好马,认得路,也不用担心找不着大理寺在哪。
季殊荣面色不动,只是拍了拍衣角的灰。
秦观林这样做她虽有些意外,但到底也合理。
哪有上峰手把手教人干活的。
该认的路,该认的人,秦观林都带她认过了,余下的该她自己努力了。
季殊荣长叹出一口气,走到马旁,努力往上蹿了两下才落在马背上,笨拙地学着秦观林的动作去夹马腹,费了一番功夫,马儿才慢慢悠悠地跑了起来。
远处,秦观林在街角停下,严豪见状急忙扯了缰绳回身看去,还不见季殊荣的人影。
严豪不解:“大人?”
“刚才码头有几个人?”
严豪脸上神情顿时慌乱起来:“属下不曾留意……”
秦观林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季殊荣长得是不错,可你也不能连这都察觉不到。”
“属下知错。”严豪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想明白了秦观林的意思,“码头上的人,是奔着季大人去的?”
秦观林应了一声:“有人想她查出真凶,那自然就有人想她死。”
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秦观林眯起眼,总觉得这些人有些着急了,按理来说,怎么都该等到季殊荣在大理寺待上两个月再有所动作。
这才刚来大理寺第一天就动手,未免太惹人瞩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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