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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林与闻眨眨眼。
程悦站在他后面,露出果然如此的轻蔑笑容。
苑景那边脸都僵了,“你,你们竟然,课业难道还不够重吗?”
“就这么一次,祭酒,”许学礼皱着脸说,“我明年就考科举了,考上之后,就再也不能——”
“什么歪理!”苑景打断他,“你才十九岁,怎么就想着纵欲之事?”
林与闻也是觉得无语,照这样的想法,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小子是绝考不上的。
科举这事就是独木桥,多少人为此废寝忘食,以为进了国子监就一定能考上的纯是妄想。
那两张榜里百十来号人,没一个松懈过一日,即使不争不求如林与闻,当时备考时也是天天流着眼泪没日没夜地学,生怕哪里没背到后悔一辈子,他这样的家庭是没有能力支持他一次又一次地考下去的。
虽然他觉得继承他家摊煎饼的大业也没挺好,但读书是他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半途而废毁掉是他自己的努力。
就连苑景这样的天才,那也是下了苦功的,没放榜的时候谁敢说自己真能考上啊,考上了还没准出什么离奇事让人把成绩取消了呢。
许学礼可能也没想到苑景生气,紧张道,“祭酒,我真的没有,是,是他们带着我去的。”
这依然是他们师生自己的事情,林与闻只负责问,“你去的哪间教坊?”
“西边的,乐声坊。”
听曲的。
林与闻又问,“你那天真的没见到任小姐吗,她知道你那天生辰,于是想给你个惊喜,应该是去见你了的。”
“可我……”
许学礼张大嘴,“大人是说,她见到我……”
他表情为难,“我,我真的是……”
“大人我真的是第一次。”他很懊悔地看着林与闻。
但是林与闻并没打算深究这些,他起身,“这些事情你跟你们祭酒说就好了,我也管不着你啊。”
他拍拍尚坐在那愁眉紧皱的苑景的肩膀,这教书博士们的事情好解决,这些正当年的闯祸精们可不好弄。
林与闻跟程悦走出国子监,程悦立刻就问,“大人,你相信他是第一次吗?”
“怎么可能。”
林与闻不懂女人还不懂男人吗?
“就这么巧,第一次就能被碰上?”
林与闻啧了两声,“但是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错,学生几个,约着去听曲,也算消遣。”
“那沈小姐还不是去戏园子。”
程悦侧头静静地看着林与闻。
林与闻连忙反省,“是,我知道,这肯定不一样。”他真是生怕冒犯程悦,程悦冷着脸的时候很可怕的。
程悦低头笑了下,“大人,”她指指一边卖烧麦的小店,“我们吃点东西吧。”
“这一家吗?”林与闻惊喜,“我上次和季卿吃过,老板就是蒙古人,用料可实在了。”
程悦真不知道林与闻怎么一沾吃的就能高兴得手舞足蹈,“嗯,听您说过。”
“好好,咱们也换换口味。”
林与闻坐下来,又神秘兮兮地交代程悦,“就咱们两个人知道啊,别告诉衙门里的人。”
林与闻对这种背着衙门的人偷偷下馆子的行为有种病态的执念,兴奋异常,所以每次出门办案子总要买点东西,哪怕吃串糖葫芦他都能窃喜好一阵。
他自认为自己瞒的很好,因为一般回到衙门他还是要再吃一顿,可其实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他这点癖好,大家只是不怎么提起罢了。
“两屉羊肉大葱的,两碗羊汤,一份羊杂。”
之前国子监的案子结束,虽然林与闻没有要,但是圣上还是恢复了他本来的月俸,所以偶尔这么潇洒一把林与闻还是负担得起的。
程悦看着这两人的小桌都摆满了,真好奇林与闻一会回衙门还吃不吃得下。
“大人,你觉得会是刚才那个的许学礼。”
林与闻努努嘴,“应该不会。”
程悦说,“为什么?”
“既然两个人是两情相悦,就算有这种事情应该也不至于受这么大的刺激吧。”
程悦皱眉,“可这个许学礼人品不好,也许任小姐并不愿意呢。”
“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是你看看他刚才的表现,明显是想对任小姐隐瞒这些的,”林与闻在羊汤里加了许多胡椒面,“他是商贾出身,能攀上任家这样的亲家可不容易。”
“真出了这种事,你觉得他会做什么?”林与闻把胡椒面递给程悦,程悦摇摇手,认真听着林与闻分析。
“他一定是要尽快跟家里联系提亲的事情啊,他马上要科举,这时候结一门好亲事,双喜临门,可能是委屈了些姑娘,但绝不至于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程悦点头,林与闻说的是有道理,“也许他有更好的选择呢?”
“这也是一点,”林与闻大口喝汤,抬了根手指,在半空中点了两下,“当然也要查。”
“他是国子监生,反正跑是跑不了的,我们多查查,什么都别放过,这关系任小姐声誉,还是要谨慎。”
程悦点头,也舀了汤,大口喝,“大人,女学陪您去过了,我后面就多到任府看看任小姐,也许时间久了她可能就愿意开口了呢。”
“嗯嗯,”林与闻应声,“对了,你怎么想那间修仁女学?”
“大人感觉到了?”程悦的眼睛都亮了。
“但是那个郑先生真的很凶啊,”林与闻是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女人,“把菡萏那小魔头送进去,还不得天天挨她的骂。”
程悦反而不同意,“菡萏那样的脾气,就应该让郑先生教导才是,郑先生知道现下的女孩子需要什么。”
“可是你不是说男女交往很正常——”
“但不需要!”
啊,这可真是……
这种事还是得程姑娘做主。
林与闻他们吃完回到衙门的时候杨子壬也从吏部回来了,“大人,任平任大人算是个性情中人,得罪了不少权贵,但是有户部黄侍郎一路重用,因此仕途算是很平稳的。”
“有没有跟什么人交恶的?”
“户部这样的衙门,谁敢跟他们交恶啊。”
这话倒是。
“那户部内部呢?”
“有个同级的主事跟他关系不太好,但是同僚之间这样很正常吧,也不至于报复到任小姐身上。”杨子壬想了想。
“大人还有别的线索要查吗?”
“有的,”林与闻朝他眨眨眼,把刚刚在女学和国子监的事情都说了,“我下午看看你的资料,再带着黑子去教坊看看。”
“大人,国子监以前不是这样的。”杨子壬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国子监说两句。
林与闻根本懒得听他讲这些,像杨子壬这样的人,要不是来了自己身边,可能见过的所有苦难都只是戏曲里写的那些。
“黑子,吃什么呢!”
黑子一缩脖子,他还特意躲在屋顶上,林与闻也没习武,怎么现在这么轻易地就能发现自己了呢。
这是刘膳夫今天烤猪油的时候剩下的油梭子,他怕林与闻跟他抢。
“没事大人,”黑子手忙脚乱地放下小碗,用瓦片遮着,从屋顶上飞一样地就跳了下来,“咱们去哪?”
林与闻狗一样在黑子身上嗅了嗅,呵,要不是今天吃了烧麦,肯定要给这小子后脑勺来一下,敢背着本官吃东西。
“好地方。”
……
林与闻在妓子中的名声很好,但在教坊的管事人那可不太行。
当时林与闻在扬州的江都县做县令,整个江都县的教坊私娼都对他闻风丧胆,他那几年治下,所有教坊中人都必须登记在册,良家女子被家人卖入教坊的事情几乎绝迹,更别提有妓女无端死亡的事情了,凡是发现一件,这位县令就要到你那坐上一两天,别提赚钱了,能只赔上一壶茶水都算你幸运。
“两位客官,第一次来吗?”乐声坊的鸨母笑盈盈地看着林与闻和黑子。
林与闻仰头看看乐声坊招牌,又看看边上的好来客栈,那个许学礼绝对不会是第一次了。
“我是大理寺,林与闻。”
黑子给鸨母展示他们的官印。
“啊,啊,”鸨母啊了半天说不出句完整话,“那个,是那个林与闻,林大人吗?”
“是。”林与闻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鸨母心里道一声冤,“大人,我们这什么事都没有啊,前两天只是有两个醉汉闹事,没出人命啊,我们这可是官家的地方,不敢出事,我们还有那种卖艺不卖身的呢。”
林与闻不知道她提这些到底是想证明什么,“你不要着急,我不是说你们坊里出事了,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嗯?”
“上个月二十九,是不是有几个国子监的监生来了?”
“许学生?”
林与闻有些无奈,名字都让人记下来了,“对。”
“是啊,他那天生辰,我们办得好大的。”
“他那天一直待在这里?”
“是啊,”鸨母笑得暧昧,“好些个姑娘能给他作证呢。”
“那,你有没有印象见过一个小女孩呢?”
林与闻补充道,“或许扮着男装之类的。”
“嗯,”鸨母的眼睛转了下,身体往林与闻跟前倾,抛个媚眼出来,“或许可以问问大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与闻学着她的动作,把媚眼抛回去,“我要是能告诉你,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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