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想不到姑娘如此信任,本殿下还真是受宠若惊。”
林芷暗啐一声,就这时候,他还有心情贫嘴。
室内不比室外,经过刚才这一折腾,她觉得身子有些热,便将身上狐裘取下,往前一递:“拿着。”
沈墨没接。林芷以为他又在戏弄自己,重复一遍:“快点,手都酸了,再不接我扔地上了啊。”
“哎,你还真扔啊——”沈墨接过将要落下的裘衣,道,“方才我在想,既是太子带你来的,想必青蚨必和他有联系。”
“是……那日我还听见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林芷让沈墨帮她找了张椅子坐下,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于他,从书院发现尸体被诬入狱,到死囚替罪的牌局,再到遇见青蚨……
沈墨听完后默想片刻,抬眼看她:“你还真不怕我如青蚨所言,我为了权力利用你,把你当棋子?”
“那日你冒死火场救我,今日又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前来……”林芷支着胳膊捧着茶盏,感觉到暖融融的水汽扑面而来,睫毛上也沾染了湿意,“如果这都是假的,就当是我眼睛是瞎了吧。”
她突然自嘲笑了一声:“不过我现在好像就是个瞎子了。”她又扁了扁嘴,“但你瞒我身份一事,还是叫人挺不爽的。”
少女的眼睛灰暗无神,沈墨第一次像这般认真凝视着她:“那可怎么办?要不我多送你几套宅院?不对,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林芷没有说话。
“要不你打我几拳?我保证绝不还手,我可是大梁的皇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这个机会的。”
林芷似乎被逗笑,嘴角上弯半个弧度:“你少来。”
但那笑意很快又消失了。
“你知道吗,来宫里路上的那几日,我真的很怕。”她说话嗓音还有点哑,带着点细小的鼻音,“看不见,也不能说话,几乎一直在马车上,不知道白天黑夜,耳边是马车的车轮声和马蹄声,偶尔夹杂着车夫烦躁的咒骂,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强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抬手擦了下眼角,低声道:“让你看笑话了。”
她没有听见沈墨搭话,只当他觉得自己做作,便站起身道:“我有点累了。”
“是挺好笑的。”
沈墨突然道。
林芷身体微微僵住,听他继续说道:“笑你明明快哭了还要逞强。像你这样的女子,我倒真是第一次见。”
沈墨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玩味,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叹息。林芷咬着下唇,被他直白点破的羞窘和被看轻的委屈交织在一起,让她只想更快地逃离。
“你先坐,等我。”
林芷依言照做,循着他脚步声远去的方向抬头,随后听见抽屉打开翻找的声音。
抽屉合上,脚步声再次靠近。他停在了她面前,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随之笼罩过来。
“伸手。”
林芷有些迟疑地伸出手,紧接着,一个略带棱角、触感温润干燥、带着天然木质纹理的东西被轻轻塞进了她的掌心。
“喏。”沈墨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调子,但似乎又柔和了几分,“拿着,摸摸这个。”
林芷下意识地握紧了那物件。
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木头特有的,令人安心的踏实感。她指尖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光滑的弧形背脊,微微收拢的翅膀线条,一个圆鼓鼓的小肚子,还有一个短短的、翘起的小尾巴。
然后是头部,能摸到圆润的轮廓和一个小巧的喙,但眼睛的位置却是两个浅浅的、光滑的凹陷。
林芷:“这是……一只鸟?”
“嗯,一只丑鸟。”沈墨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头顶响起,他似乎微微弯下了腰,气息更近了点。
“前阵子在宫里闲着,练手刻着玩的,硬木料子,还算结实。喏,你看它这肚子圆的。”他仿佛在指着那胖肚子,“是不是跟你刚才憋着不哭,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像?”
“你……”林芷被他这奇怪的比喻噎了一下,想反驳,却又忍不住被指尖下那憨态可掬的圆润触感吸引,“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我会的可多了去了。”沈墨轻笑,那笑声低沉悦耳,“别看它丑,还硌手,但这木头摸着暖和,冬天揣手里正好。而且你摸出来没,它还没有眼睛。”
林芷的指尖再次划过那两个光滑的小凹坑:“嗯……为什么?”
“因为点睛之笔,得留给看得见的人。”沈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等你眼睛好了,亲手给它点上,是画个圆溜溜的豆豆眼,还是画个贼兮兮的小三角眼,随你高兴,现在嘛……”
他拖长了调子:“就让它先当个睁眼瞎,陪陪你这位小哭包。”
“沈墨!”
林芷这次是真被他气笑了,那点委屈和尴尬彻底被这促狭又带着点暖意的话冲散了。她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那圆滚滚的木头鸟肚子,仿佛在戳沈墨本人:“谁要画贼兮兮的眼睛!还有,谁是小哭包!”
话虽这么说,她却把那温润的木雕小鸟紧紧攥在手心。那沉甸甸的分量和天然的木香,却给她一种莫名心安的力量。
“不画那种贼样儿的也行。”沈墨心情极好地直起身,语气轻松,“那便画个傻乎乎,反正现在它跟你一样,都看不见……别呆了,明天就带你去看太医,一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就能和这丑鸟一起‘重见天日’了。”
林芷握紧了手心的木鸟,那圆润的轮廓和未点睛的凹坑清晰地烙在掌心,她感觉掌心开始微微发烫。
她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次,那声“嗯”里,除了回应,还清晰地多了一份被逗笑后的释然,和一丝因他笨拙却真诚的“约定”而悄然生出的期待。
“谢谢你。”
难得见她如此认真的道谢,沈墨反而不自在了,他摸了摸鼻子道:“时候不早,你也早点休息吧,我去叫宫女。”
沈墨一出房门,林芷便感觉浑身一松,干脆将上半身直接趴在桌台上,下巴支在桌面,手里把玩着木鸟,不一会,马车上多日颠簸和高压环境带来神经持续紧绷让困意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怎么这么久了还不来……
眼皮越来越重,林芷慢慢阖上了眼睛,
当沈墨推门的时候,便看见眼前这样一幕——
少女毫无形象趴在桌上,双眼闭着,半脸贴在桌面上,手中还攥着一只丑兮兮的木鸟。
沈墨:“……”
跟随而来的宫女见到这一幕,迟疑道:“殿下……”
沈墨抬手打断她后半句话,走到林芷身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真不叫人省心。”
他先让宫女送上外套给她披上,想将她手里的木鸟取下,却怎么也取不动,又叹了口气,于是宽袖一挥,在宫女震惊的瞳孔中,将林芷从座位上打横抱起。怀中的少女似感觉到姿势变化,轻皱眉头,但没有醒来。
沈墨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木鸟被她紧紧攥着贴在胸口,仿佛抓得更牢了。
他嘴角微翘:“给本殿下带路。”
“是。”宫女忙不迭地照做,带着沈墨穿过走廊,在一间宅子前停下。
宫女推开门,沈墨抱着人刚要进去,长眉敛起,进屋的脚步一顿。
“怎么有一股霉味?”
宫女低下头解释:“回殿下,这间房子空置已久,方才已经通过风了,实在是……”
“还有其他空屋吗,最近用过的那种?”
“没有了殿下,除了奴婢们休息的屋子,还剩下一个铺位,只是床铺有点小,人也多,怕这位姑娘休息不好……”
沈墨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宫女见状,心下一慌,直接跪了下去:“是奴婢疏忽,没有及时给空房通风洒扫,还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沈墨道,“本殿本身不常住寝宫,更何况带旁人……今日就让这姑娘住主屋,你先退下吧。”
宫女还以为自己听错:“那殿下您怎么办……”
沈墨一眼扫过去,宫女知道自己多嘴了,忙收了声。
沈墨道:“今日之事,莫要外传,记住了吗。”
“奴婢记下了。”
宫女领命退走。
明月当空,繁星漫天。
四周寂静无声,仿佛天地之间只余他们两人。
沈墨垂眸瞧向怀中之人,月色将她脸镀上一层浅光,可以看见脸颊上细密的绒毛,她的睫毛长如蝶翼,随着呼吸的起伏微微颤动。再往下是那个小巧精致的唇,唇珠饱满圆润,微微泛红,那夜酒醉的记忆如同潮水,迅速涌上了他的心头。
——少女脸颊微红,不断靠近他,仰头与他的唇相接,触感柔软如棉,带着丝淡淡的甜意。
沈墨喉结微动,强迫自己迅速扫去那些不太纯洁的回忆,回神的工夫发现自己已经保持这个抱她的姿势好久了,但他却丝毫没觉得累,反而觉得比之前背她那次轻上许多,看来这些日子确实吃了不少苦。
“就当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沈墨眸里漆黑,似比这无边夜色还深浓了几分,金纹衣角微转,他抱着她,转身一路往回走。
沈墨用脚轻轻推开房门,又几步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像是生怕惊动她一般。
就当他想要抽身离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袖口一紧。
他扭头,看见林芷闭着眼,一手抓着那木鸟,一手正抓着他的袖子。
沈墨略显无奈地叹气,去掰她手指,但对方力道很大,越掰便越使劲,指尖都泛白了,也没挣脱出分毫。
正思忖着是否该唤醒她,沈墨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
沈墨眉心一跳,凑近去听,就听见了两字。
“——别走。”
小剧场:
N年婚后——
林芷:夫君君,你上次送我的鸟都快被我盘爆浆了,什么时候再做一个[亲亲]
沈墨:乖,晚上让你摸摸不一样的鸟[摸头]
林芷:[问号][害怕][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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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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