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真的岂有此理。”姚祝安听林芷讲完来龙去脉后,气得眼睛窜火,额角青筋暴起,“国之纲纪,刑律之公正,乃社稷基石!连这维系天下的至公之法,他们都敢如此玷污,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气愤过后,忽然又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失态,他有些不安地瞧向沈墨:“沈……四殿下,您说是不是。”
沈墨朝他微笑道:“姚大人不必拘礼,便按之前相处的来便好。”
姚祝安也回了个拘谨的笑:“这臣还真的不太习惯……不知林姑娘之前知道四殿下身份,是何反应?”
沈墨轻笑一声,还没等林芷开口,抢先一步替她答了:“她啊,当天还打了我一顿,我倒没看见她有什么心思。”
林芷朝他比了个威胁似的比了个拳头,要不是姚祝安在,她定是要挥到他身上。
“看,就这样。”沈墨拖长了语调,用告状的口吻道,“姚大人可要替我做主。”
姚祝安不言,目光左右来回看着他们,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转向林芷,轻咳一声,用认真的语气问她:“林姑娘确定要去吗?说实话,姚某也没有万分的把握能保你周全,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应对,姑娘不妨再考虑考虑……”
林芷也认真答道:“姚大人,我心意已决,必是要去的。”
沈墨带着威胁式的口吻道:“那里面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万一林姑娘你一步踏错,不小心把小命交代在里面,可没人给你收尸哦。”
林芷知道他这话虽然听着难听,但也是在劝她考虑清楚,她噘着嘴怼道:“这我自有分寸,不劳四殿下提醒。”
“过去之后,青蚨不一定会信任你。”姚祝安分析道,“林姑娘刚开始过去的态度,便十分的关键。”
林芷思忖道:“他之前一直在挑唆我和沈墨的关系,我觉得到可以从这里入手,我想想……要不演一出我们决裂的戏?但好像会有点刻意。”
“是的,不论怎么演,都会显得刻意,就我之前说的,那里面的都是人精,肯定会觉察到里面细节不对。”沈墨用看破一切的笃定的口吻道,“林姑娘不如就做自己,思想没有负担,反而会有奇效。”
姚祝安侧头看向沈墨:“等等我没转过来,沈……二殿下你的意思是,让林姑娘直接自爆,她和我们是一边的?”
林芷接上了沈墨的脑回路,摇头道:“倒也没这么直接……应该是要我回到进宫前的状态——我对沈墨有所怀疑,对他们也有所怀疑,思想处于摇摆状态,让他们去猜我的心思。”
姚祝安恍然道:“我明白了,这是使得一招反客为主——想让人信你?最好的招儿就是,让他自己琢磨着怎么让你信他!”
因为当一个人总在思考“怎么让你信任他”时,他其实已经在潜意识里默认了你是值得信任的,否则他根本不会花这心思,你反而因此被他信任了。
姚祝安连说了几声“妙”,又道:“那这个问题算解决了,等林姑娘进去后,怎么传信呢?总不能像上回那样,用信鸽吧。”
沈墨露出看傻子似的眼神,心想这确实不好办,缓缓道:“既然是官狱,看看能不能换个我们的人过去,不过能接触到替罪犯人的,想必也是他们的核心成员,不一定办得到。”
“既然不方便,那便不用两边传信了,省的有暴露的风险。”林芷道,“那就这样吧,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去了,姚大人,方才和你说的那些牢里犯人,还请劳烦您多费点心思。”
姚祝安道:“应该的,这些人本来也是被冤枉的,大理寺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林芷点点头,抬脚欲走。
“林姑娘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沈墨这话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林芷收回脚,循着他声音传来的方向,面朝他:“那只木鸟,我放在桌子上了。”
沈墨扭头看向那个敞开的屋门:“嗯,看见了。”
“替我保管好。”林芷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轻松,唇畔含笑道,“我回来还要给它画眼睛呢。”
“好。”沈墨道。
看着林芷缓缓离开的背影,姚祝安站在沈墨旁边慨叹道:“你还真舍得啊。”
“舍不得又能怎样,我还能强留住她吗?”沈墨叹了一口气道,“林姑娘是有自己想法的人,我不想让她恨我。若是当初……”
姚祝安见他没说下去,问:“当初什么?”
——若是当初没带她入局就好了。
沈墨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温声地唤了他一句:“姚大人。”
姚祝安突然被他变调的语调吓得浑身一哆嗦,喉咙紧张道:“怎么了……四殿下?”
“没事,就叫叫你。”沈墨弯了下唇,“这不好久没见你了,感觉我们两人都有些生疏了,叫你可以拉近我们距离。”
姚祝安:“……”
“姚大人若是觉得不自在的话,也可以多叫我几声沈二,方才我听你喊得,就与往日听得有所差别,不够自然。”
这人还一如既往的恶趣味。
姚祝安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沈墨也不拿他开玩笑了,和他随便聊了几句,便让姚祝安先回去了,怕时间待久了会惹人怀疑。
送走了老友,回到府上的时候,沈墨又看见了那只木鸟。
他跨过门槛,房间里好像还有她残留的味道,他从桌面上取走那个胖胖的小丑鸟,用手戳了戳那只丑鸟的头。
就这么一个丑东西,值得她和他分别的最后一刻满心惦记吗?
沈墨阖上双眸,指节微蜷,将木鸟收紧于掌心。
他现在貌似……又有点后悔了。
…
院墙之外,有人脚步匆匆。
先前带话之人在临行前讲,出了皇子府,一直往右走,便会有人接应。
林芷在黑暗里不知走了多久,却迟迟没等到那个人。
就在她疑心之时,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姑娘请留步。”
林芷脚步一顿,刚转过身,就感觉脖颈突然一痛,下一秒,她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四周一片寂静,鼻尖闻到些淡淡的霉味,她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潮湿的触感。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脑袋还有点微微发沉,她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却听见“嘎吱”一声,似乎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又见面了。”
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一同进来。
林芷虽然看不见,但好似能看见那个戴着蛾脸面具男人的模样,在烛火中射着毒蛇般冷血的目光,以睥睨之姿俯视着她,让人毛骨悚然。
“是,我来了。”林芷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跳,目光沉静,“还请青蚨大人放过蔷薇,我相信您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看来你对她确实很在意。”青蚨说到这里,突然古怪一笑,“不要着急,你们很快就会见面。”
林芷眉心微蹙。
“你在吃药,对吗?”青蚨诘问的语气中泛着冷意,“看来你主子对你还真不错,按理说,你是太子带来的人,他却当面将你掳走,无疑是在打太子的脸。”
林芷突然嗤笑一声:“是又如何?青蚨大人,你说这么多,不也是想让我做你的棋子吗?不然你也不会大费周章请我过来。”
青蚨似乎没料到她会直接点破这件事,突兀地大笑了几声,后又语调转冷道:“不错,先前我确有此意。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太危险了,与其把留在外面为自己多一个敌人,不如就在这把你解决了,省的夜长梦多……可惜了姑娘的一身手艺,本是可以大有可为。”
“等一下。”
林芷攥紧满是冷汗的手心,她扯唇露出微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看起来平稳,“青蚨大人,您说我‘危险’,是因为我能看穿您的意图?还是因为您担心我背后的人?”
这是一招反客为主的险棋,林芷紧张地动了动喉咙:“杀了我,不过是让一个‘危险’消失在这间屋子里。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能让太子殿下亲自带来,又被您口中那位‘主子’不惜打太子脸面也要掳走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这本身,会不会引来更大的‘危险’?”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感受到青蚨的气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你在威胁我?还是在恐吓我?”黑暗中,他的声音仍然冰冷。
林芷摇摇头回道:“您这么聪明,我威胁或者恐吓,对您来说都是不痛不痒……但我知道您觉得我‘危险’,无非是觉得我不可控,不能为您所用。但您有没有想过,一个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她故意停顿,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冷静道,“或许您能找到一个法子,让我‘心甘情愿’地认为,为您所用,比立刻死在这里,或者比回到我‘主子’身边,是更好的选择?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青蚨沉默着,那毒蛇般的目光似乎穿透面具,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明明看不见,却仿佛洞悉一切的女子。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嘴角微弯:“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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