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名叫阿万,早年出生贫困,父母祖辈皆务农为生,他不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于是偷跑了出去,想着去城里学门手艺,以此谋生,总比待在村里强。
他做过街边卖艺的叫花子,也做过戏院的娃娃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改变了他一生的人。
那人衣着光鲜,端坐在台下,将彼时正在台上扮演乞儿的他喊了下来。
“你的手指很长,很适合我们这行。”
这是阿万人生里听见的第一句夸奖。
年仅十岁的他眼眸发出亮色,灰扑扑的脸蛋也似乎在那一刻有了神采,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拜一个人为师。
师父说,他教他的,是见不得光的肮脏活,如果被人发现,那就是死路一条。
阿万说,他不怕死,只要能赚钱,赚很多很多钱,他就愿意去做。
而那见不得光的肮脏活,就是赌场的千术。
阿万是个很能吃苦的孩子,日日夜夜,他都严格按照师父所教一遍遍练习,甚至还夜里起来偷偷加练,即使手指磨破了,伤口结了痂又破,他也不管。
冬日,手上生了疮,实在痛得指节无法伸展,他就嘴里咬着毛巾,继续他的练习。
就在这样夜以继日的努力下,他出师了,出师的第一天,他就去了一家赌坊,秀了一把他的手艺,也靠这手艺,他赚了人生第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阿万很快变成了当地的赌王。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人会嫌自己的财富多,当阿万面对同他一样靠赌发家的赌王巨额对赌邀请后,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很自信自己这手出神入化的千术手艺,所以他并未过多担忧自己会输,但他错算对方其实算是赌场里的老江湖,轻而易举抓住了他出千的破绽。
出千的后果,非死即残,对方谅他是第一次,便饶恕了他的性命,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无名指和中指。
那一天,阿万成了一个失去手指的残废,他看见那几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指,就这样血淋淋地散落在他面前,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几乎尖叫失声,一度昏死过去。
经此一遭,他失去了所有的财富,重新成为了那个穷小子,也就此沉寂了两年,这两年,他靠着给人出卖苦力艰难谋生。
后来,他娶了个老实人家的妻子,成了家,养育了两个孩子。
昔日的富贵荣华,仿佛昨日的一场南柯一梦,但是心里总有那几分不甘,他的人生,就此为止了吗?
也不知从哪一天的深夜开始,阿万趁着妻儿熟睡,从床上坐起。
飘摇的灯火下,映照着他残缺的手指,以及在他指间不断翻飞的牌影,仿佛就像……回到刚开始练牌的那样。
他也有想过放弃,但每一次都坚持了下来,当那一日,他用着一双残手,重新完整打完一套当年千术牌技之时,他知道,他成了。
那一刻,他心跳几乎快跳出嗓子眼,有激动,也有忐忑。
他几次路过当地的赌坊,又几度徘徊,终是没有踏进去,直到那日,幼子生了场大病,急需一大笔钱治病,他才再一次重新踏进了赌场。
殊不知,这是一条彻底的不归路。
阿万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用近乎祈求的目光看向狱长。
对他来说,这是一次他期盼已久的解脱,他受够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也受够了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戏弄。
“你确定要认输吗?”狱长表情冷淡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在这里输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确认。”
当目睹着阿万离去的背影,而自己走向另一条道路时的林芷,思绪还有些恍然。
但她回到自己的牢房,第一时间讲给了蔷薇听。
“你是说,你见到的那个缺了手指的男人?”蔷薇似乎有些吃惊,“他没和你比完,直接认输了?”
林芷点点头,盘腿坐下来,蔷薇皱眉,感觉无法理解:“为什么?他明明很强……据说是因为太强,没有人比得过他,所以被单独关了起来,我也是听监狱里的老人说起。”
林芷想起了那人疲惫的眼神,道:“他说,他厌倦了……”
蔷薇似乎明白了什么,了然道:“也是,在这个鬼地方这么久,谁会不疯呢。”
林芷道:“所以……他最后会怎么样?”
“大概是替罪去吧,就和我们这些人一样。”蔷薇望向不远处的囚窗,那纵横交错的栏杆将天空分割成几块,眼神变得深远,“这是我们最终的归宿,也是唯一的归宿。”
林芷默然。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蔷薇看出了她的情绪,“这是他的选择,或许他一直在等待这么一个机会,只是恰好被你碰见了。”
“我知道。”林芷蜷膝,将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声音有些闷道,“我只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炼狱,能如此消磨一个人的意志,让一个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失去了。”
蔷薇瞳孔微颤了一下,她抬手,抚上来林芷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发顶。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了几日,这一天,狱长又来解开牢门,让林芷参加一场对局。
“又来?”
林芷皱眉,心想,这次又会遇到这座监狱里什么奇怪的人物。
狱长倒是先一步替她作了解答:“这一次是个新的。”
林芷微微抬眸,场景迅速变化,转眼,她已经坐上了那张前几日坐过的赌桌,与面前的陌生女人面对面而坐。
这个女人看着有些焦虑,眼神时不时左右瞟,与林芷打牌时,动作也有些青涩,看着像个新手。
此时林芷已经拿下一局,女人精神有些崩溃,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道:“可不可以让我赢,我想活下去……”
林芷沉默片刻,问道:“你来这多久了。”
“三个月。”女人夹着嗓子,说话像是有些喘不过气似的,“我家里还有五岁的孩子,还有老人,我……”
“抱歉。”
林芷垂下眼帘,掀开了牌桌上的牌。
女人凄厉地尖叫一声,浑身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
林芷站起来,狱长宣布了她的胜利。
此时她已经猜到了青蚨想要做什么了,第一局与她对局的是一个十年的老手,第二局与她对局的是一个三个月的新人。
——他在试探她的反应。
因为先前她和他说,自己不齿他这种替罪的肮脏行径,所以他要让她也亲手染上罪孽,成为他们的一员。
如果第一个男人,是自己主动放弃自己,第二个女人,就是林芷在决定她的命运了。
看着女人身体瘫软,像没了骨头似的被带走,林芷的拳头暗暗收紧。
“还有几个?”林芷仰头,问立在一旁,辨不清神色的狱长。
狱长瞥她一眼,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招呼她跟自己回去。
林芷站在原地没挪步,冷笑一声:“你们老大就是这样和人合作的吗?只会单方面地命令人。”
狱长眉心蹙起,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知道你只是他的属下。”林芷抱着胳膊,扬脸与他对视,“这样吧,叫你们老大出来,与我再谈谈,如何?”
“你确定要见青蚨大人吗?”狱长终于开口了。
“是,我确定。”林芷点头道,“他对我的试探也该够了吧,是时候让我干点有意思的活了吧。”
狱长看了她一会,声音低沉道:“我会禀报大人的。”
林芷这才松口气,但脑内那根紧绷的弦却始终不敢松下。因为她知道,要见青蚨,意味着自己又要同那老狐狸周旋。
也就意味着,她的脑袋将再一次别在裤腰带上。
林芷跟着狱长往回走,狱中潮湿,地面有些黏腻,让她觉得自己的脚步沉重了不少。
也不知是鼻子进了灰还是什么,林芷走着走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少女的瞳孔蓦然一缩。
等等……这气味。
她仔细嗅了下掌心,先前是因为人多环境恶劣,掩盖掉了,但这一次,尽管很细微,但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前几日和男人的对局,她记忆里也有这气味。好像是……骨牌上的味道,闻起来有点像檀香。
她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跳起来。
监狱里不可能制造骨牌,唯一的来源,便是从外面引进。
——这或许,是一条关键线索。
最近事情有点多,更新慢了点,但是尽量会保证更新不咕咕[摸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第 5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