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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第四天,晨雾浓重。

死寂笼罩着整座城池。王二文推开房门,冰冷的空气涌来。第四天了。

时间勒得人喘不过气。

凭借将军令到达前院,雷刚、秦风和阿七已经准备停当,众人出府,王二文第一次离开深宅,在惨淡天光下看清这座城。白日下的城池像一座半腐烂的尸骸。越靠近城西,空气中无形的压抑感就越沉重。

“去粮仓。”王二文吐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却决断。

雷刚点头:“在城西最深处,守卫邪门,靠近时我的罗盘像见了鬼的发条青蛙。”秦风托起罗盘,靛蓝光束投射出颤抖的城防图,西侧一个被暗红纹路缠绕的节点发出嗡鸣,红光如血渗出。

王二文目光锐利,扫过红光节点,指尖掠过发髻间冰冷的金簪,深处似乎有一缕极细微的悸动,与粮仓嗡鸣呼应。

前往城西的路上,他们数次看到无声的运粮船,顺着死水微澜的河道驶来。船身老旧,白帆破败,船夫动作僵硬,皮肤青灰,船上满载麻袋,沉默驶向城西。粮食,正源源不断汇入那个巨大的“胃”。

开阔地上,几座青石粮仓矗立,仓顶黑瓦泛着湿冷的幽光。粮仓周围,无声矗立着数十具穿破旧号衣的“守卫”。他们僵直如枯木,手持锈矛,脸上没有表情,皮肤死灰,眼窝深陷,只余两点凝固的猩红光芒。粘稠的黑气从他们盔甲缝隙、口鼻中不断溢出、缭绕,形成蠕动的阴影。

“操……”雷刚喉结滚动,握紧了短柄斧。

“阴气凝形,尸骸为基…邪门。”秦风声音冰冷,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抖动。

王二文目光穿透守卫,落在仓壁上。秦风会意,调整罗盘,光束凝聚如探针,透视仓墙内部——巨大的仓储空间里,谷堆如山,堆积高度远超想象,而且,似乎比之前窥探时又高了一些!

“这么多粮?还在往里运?”雷刚愕然,“这鬼地方…粮仓还在长胖?养兵?城里根本看不到活人!”

“不像养兵。”秦风摇头,光束扫过粮堆,“城里若有足够消耗的活人,不会死寂。这更像…饵。巨大的饵。”

阿七像壁虎,贴着墙根阴影探查。片刻后,他回来,“提”着一个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的跛脚货郎。那人几乎瘫软在地。

“城外…有东西?”王二文蹲下身,直视货郎的眼睛。

货郎牙齿疯狂打颤,瞳孔因恐惧缩成针尖:“奴…奴贼…奴贼潮…比鬼还凶!他们…不是人!是吃人的畜生!出去…就是喂了那些东西!骨头渣子都不剩!”恐惧刻骨。

王二文与秦风再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奴贼潮——车夫临死前含糊吐出的词,货郎此刻歇斯底里的恐惧,粮仓里远超常理、还在不断增加的储备,以及那持续运来的粮船……所有的线索在冰冷的空气中串联、碰撞,指向一个令人脊背发寒的结论:这座城,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或者……祭坛?这堆积如山的粮食,就是献祭给城外那些“奴贼”的祭品?那么,祭品最终会是谁?

[关键线索“奴贼潮”接触,关键线索“异常粮储”接触,副本解析度:65%]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增加的解析度如同冰水浇头,带来更深的寒意而非解脱。

随后,他们试图在城内寻找更多线索,尤其是关于“奴贼潮”和为何无人敢出城的真相。

然而,遇到的每一个居民,无论是缩在门缝后的老妪,还是匆匆低头走过的商贩,只要一提到“城外”或者“奴贼”,无不瞬间色变,惊惶失措地摆手摇头,眼神躲闪,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仿佛那是一个被诅咒的、提都不能提的禁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噤若寒蝉的沉默。恐惧如同实质的瘟疫,封住了所有人的嘴。

回到相对安全的府邸,众人聚集。

“明天,是第五天。”王二文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像冰锥敲击地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环视一周,灯火在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跳动,映不出丝毫暖意。“还有两天。”

“两天?”雷刚猛地抬头,“两天后……会怎样?”

秦风的手指在罗盘上快速而无声地滑动,靛蓝的光束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线条,又瞬间崩解,他的脸色在灯下显得异常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片刻后,他动作骤然停止,罗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指针疯狂旋转后死死指向一个代表终结的符文。

“推演……结束了。”秦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如果任由这城里的‘规则’继续运转……”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写满惊惶的脸,“第七天的夜晚……这里将不会有任何活物存在。规则完成,一切归于……寂灭。”

死寂。

比之前的任何沉默都更加沉重。

“寂灭……”王二文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缓缓抚过发髻间那冰冷的金簪。簪体的寒意似乎更甚,刺得指腹生疼,但深处那缕微弱的悸动却陡然清晰了一瞬。

“那就改变规则。”她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粉碎一切的决绝。

“改变?”雷刚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怎么改?砸了那狗屁鬼宅?还是烧了粮仓?”

秦风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强行破坏核心节点,只会引发规则本身的剧烈反噬,可能……死得更快。”

王二文没有理会雷刚的提议,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穿透摇曳的灯火,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意志对视。“管家反复强调‘好姻缘’,老爷和管家都如此执着于这场‘大婚’……”她的话语如同在冰冷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既然这‘好姻缘’是规则运转的枢纽……那就让它无法完成。”

“无法完成?”秦风眼神猛地一亮,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他再次低头看向罗盘,手指急速地在盘面上点划,光芒闪烁不定,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激烈地跳动。

王二文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秦风推演。

终于,秦风猛地抬起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变数!王姑娘!你的方向……在规则崩坏的边缘,我推演到了一线飘忽不定……但确实存在的生机!”

雷刚霍然起身:“他娘的!有生路就行!二文,你说,要我们怎么做?砍谁?”

阿七无声地站直了身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如同即将扑击的猎豹,林萌萌也抬起了头。

王二文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她指尖的金簪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秦风推演出的那缕生机。

“明天,这‘好姻缘’……”她顿了顿,“该到头了。”

一股比之前更沉重、更孤注一掷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厅堂,第五天的黎明尚未到来,但一场针对这诡异城池核心规则的无声宣战,已经在最深的夜色中悄然打响。

然而,在众人出府的今天,府邸深处也发生了一些异动,时间来到今天早上。

府邸深处,刘小微的房间。

刘小微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指尖下,皮肤深处,一柄冰冷、微小的手术刀轮廓清晰可辨,正传递着一阵阵慵懒而餍足的脉动。第三颗心源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带来久违的温暖与力量感,短暂地抚慰了伤口的灼痛,却也点燃了更深、更贪婪的渴求。每一次吞噬,都仿佛有冰冷的刻度在她灵魂深处悄然攀升,那是沉沦的深度,也是规则污染的印记。

就像瘾君子尝到了甜头,再也无法忍受之前的匮乏。

“不够……”她低语,声音沙哑干涩,眼神却异常亢奋,盯着自己左手掌心,仿佛能透视那层皮肤下蛰伏的凶器,“这点活力……远远不够……”

管家那如同毒蛇吐信般的低语,在她脑中反复回荡:“唯有真正强大的、充满韧性与活力的心源…比如那颗跳动在强大躯体里的,独一无二的心脏…”那声音带着蛊惑,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小娘子,”是周雄那沙哑阴鸷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我们哥俩儿,给你送点‘补品’过来,顺便带您去个好地方散散心。”

“是啊,”周英的声音带着谄媚的恶意,“保管是新鲜又滋补的‘好货’!”

刘小微浑身一僵。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并非因为期待,而是源于一种冰冷的、被毒蛇缠绕般的恐惧,管家!又是管家!他像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在她贪婪的火焰上又浇了一勺油,他洞悉她的渴望,更利用她的渴望,周雄周英这两个爪牙,就是来押送她去屠宰场的狱卒!

理性在尖叫:别去!这是陷阱!他在用“礼物”把你彻底绑上他的战车!每一次“进食”,你就离深渊更近一步!离那个冷静强大的王二文更远一步!

但……

掌心深处的手术刀,仿佛感受到了门外“猎物”的气息,骤然变得滚烫!一种源于灵魂深处如同毒瘾发作般的饥渴猛地攫住了她!疯狂地渴望着更多!更多的心源!更澎湃的生命力!刚刚缓解的伤口灼痛也瞬间变得清晰刺骨——它需要更多“营养”才能愈合!

挣扎在瞬间爆发,如同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疯狂撕扯。

她脸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是抗拒的惨白,一会儿是渴望的潮红。手指死死攥紧了被褥,指节发白。

“我…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惊惧,“…我受伤了……动不了……不想去……”这是她残存的理智...

“嘿嘿,别担心,不远,就在西苑荷塘边,风景好着呢。”周雄直接推开了门,那张布满蛛网血线的脸探进来,眼神像冰冷的探针扫过刘小微缠着绷带的手臂,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管家说了,您需要活动活动,吸收点‘营养’,伤才好得快。”他刻意加重了“营养”二字,如同恶魔的低语。“礼物,我们兄弟都给您‘备好’了,就等您去‘签收’了。”周英也挤了进来,像堵墙一样挡在门口,眼神阴鸷,断了她的退路。

“签收”……

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刘小微摇摇欲坠的堤坝。备好的礼物……新鲜的“补品”……

想象中那鲜活心脏的搏动感,手臂的剧痛在此刻变得如此尖锐,仿佛在提醒她,只有“营养”才能止痛,只有“营养”才能让她……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去夺取那“独一无二的心脏”!

挣扎的眼神深处,那点微弱的抗拒之光,终于被更浓烈的贪婪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自毁冲动淹没了。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沉默了几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种认命般的虚弱:“……好……我…我去……”

她不再看他们,在周英那看似搀扶实则不容挣脱的钳制下,忍着臂伤,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僵硬地下了床。

她知道,踏出这个门,她就再也不是原来的刘小微了,这是管家精心设计的堕落仪式,而她,亲手推开了地狱的大门。

为了活下去?为了力量?还是仅仅因为……无法抵抗那来自深渊的诱惑?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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