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字不落的掉进了帐篷后偷听人的耳朵,楚越捂住嘴,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她怕嬴华一定要带走她,才来偷听他们说话,谁知却意外听清嬴华这一番,肺腑之言。
以前总盼望长大,被嬴华当做成年人,可真的到了这一天,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楚越死死咬住嘴唇,用疼痛驱散酸涩。
嬴华和都尉说完话,将楚越叫到一边,叮嘱道:
“王上现在很生气,说到底这桩婚事丢脸的还是公室,还是王上,但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你不想嫁就算了。”
他长叹口气,“你来这里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那就这样吧,等王上气消了,你再回来。出门在外,尤其是军中,你要注意安全。”
说到在军中,嬴华严肃道:“你别跟军法犯倔,军法不留情的,你要遵从军令,不能任性妄为。”
楚越低头,隐去眼中泪光,“知道了知道了。”
嬴华取下佩剑,塞到楚越手中,“剑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无赖,离他远点就行。”
“知道了。”
交代完一切,嬴华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离开。
楚越爬上山坡,眺望嬴华远去的身影,直到那道背影和落日一道消失在山谷,视野所及,再找寻不到他一丝踪影,那眼泪才砸在地上。
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复杂的情愫交织心头,谷风阵阵,吹起她额前碎发,暮色从身后天际沉沉压来,天要黑了,她必须要返回军营。
楚越用袖子擦掉眼泪,梳理了下头发,朝和嬴华相反的军营而去。
人要向前看,向前走。
哪怕,不知道前在哪里,她只知道她不会回头,也不能回头。
都尉知她与诙不和,于是将她调到了魏冉麾下。
魏冉跟陈胜一个官职,为屯长,一屯按制是五十人,手下五个什长,但在实际军队序列之中,一个屯不一定有刚好五十个人,人数往往在三十人到五十人不等。
楚越原本就隶属于这个屯。
她是这个屯里土生土长的人。
都尉调整,也只是调整了她所在的伍,让她远离诙。
魏冉是屯长,白起是他的助手,屯副,执掌军法,还有另一个屯副孟守,分掌庶务。三个年轻人,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岁不等。
这大抵就是人与人的不同吧。
再往上,起步就更高,嬴疾起步是庶长,比屯长更高。
“小公子,你知道宫里的芈夫人吗?那是我姐姐。”魏冉和楚越闲聊道。
“我知道,芈夫人很得大王宠爱,生下了公子稷。”
魏冉嘿嘿一笑,“对,我是公子稷的舅舅。”说完,他用下巴指了指白起,“他也是嬴氏后人,是秦武公之子公子白的后人。”
楚越‘哦?’了声,他居然是公子白的后人吗?
嬴姓,白氏,公族之后,又被人称为公孙起。
秦武公有子嬴白,但武公死后,并未传位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弟弟秦德公,嬴白受封于平阳,他的后人以白为氏。【1】
白起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看了楚越一眼,他的眼睛很黑,沉寂如潭水。
魏冉对白起使个眼色,两人站了起来,对楚越道:“走。”
“什么?”楚越不解问道。
“你第一天调过来,送你一份大礼。”
三人蹲在草垛后,楚越好奇问道:“是什么大礼?”
白起按住她肩膀,“不要说话。”
不多时,诙那令人厌恶的身影独自出现,楚越意识到,他们所说的大礼,可能指的就是他。
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解腰带,楚越别过头,魏冉和白起却悄悄摸了上去,他们一边往前,一边给楚越打手势,让她跟上。
大概猜到他们准备做什么,楚越跟了上去。
两人逼近,用提前准备好的破布,一把将诙的头蒙住,诙显然没有料到身后会忽然杀出个程咬金,本能反抗,失去束缚的小口裤,直往下坠,他又慌忙去提裤子。
说是迟那时快,楚越飞起一脚,踹在他往下弯的腰上。
可不能让他起来。
更不能转过来。
诙被按在地上,三个人六只手六只脚齐往他身上招呼,楚越拿出了军训时学到的所有看家本领,进行了一场迟来的军训成果汇报演出。
眼见有人来了,白起道:“好了,走了。”
楚越跑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见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摘掉头上的破布,余光注意到诙身后是个山坡,当即折返,又是一脚踹在诙腰上。
诙车轱辘一样滚下矮坡,白起折返,一把拉住楚越的胳膊,将她拽走。
三人一口气跑回营帐,坐在稻草堆上,大口喘着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
魏冉笑完,对楚越道:“小公子,对待这种人不需要讲礼,他耍无赖,咱有拳头。”
说着,他在楚越面前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你们两个真坏,不讲武德。”楚越笑了。
趁人家上厕所偷袭,顾头不顾腚。
真.首尾难顾。
魏冉和白起齐齐看向楚越,“什么你们两个,你没动手吗?”
“哈哈哈哈。”楚越笑了,指着自己,“我们三个是吧?”
魏冉弯腰拍了拍长襦上的灰,“他都不讲礼,我们为什么要和他讲德?孔老先生说以德报怨,那后面不也还问,何以报德?”
白起笑道:“白天人多,公子华将军、都尉与一小卒纠缠,有**份,而且若是处置不好,容易影响军心。”
楚越想了想,“可是,他应该会猜到我头上的吧。”
她扫了面前两人一眼,魏冉看向白起,两人相视笑了下,一起看向楚越,楚越也笑,“哦。”
果不其然,第二天诙和他的同伴就找上门来,楚越正走在路上,前面忽然出现一人,挡住她前路,楚越止步,觉察到危险,往后退,另一人一人抄后,将她堵在中间。
楚越环视一圈,周围的路都已经被堵死,她却全然不怕,冷冷看向诙。
“军中禁私斗,你想死吗?”
诙冷笑声,“昨晚是你打的我吧。”
一想到自己光着两瓣大腚,滚下山坡,被路过的人看到,诙的脸就一阵青一阵白。
“你说是我就是我,你有什么证据吗?”楚越反问道。
果然,不讲道理就是爽。
诙咬牙切齿,“好,要证据是吧。”
一串闪着光的东西,被诙举了起来,是她的野猪牙...楚越本能按向自己脖间,该死的,怎么这个时候掉了。
都怪白起,把绳子扯断了,楚越修补不好,只能装在身上,跑得稍微一快,野猪牙就飞出去了。
“你偷我东西!”楚越先发制人,大声叫嚷道:“你这个贼,居然敢偷我东西,盗窃他人财物,按军法当杖。”
“和我去见都尉!”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枉。
诙显然料到了楚越会这么说,白了她一眼,仰手将拎着的那串东西抛了出去,楚越稳稳接住。
他的同伴上前,将一把剑和两块肉干递给楚越。
“还给你,肉算我的赔罪,以后我们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诙盯着楚越眼睛,询问她的意见。
‘张立春’取走东西之后不久,文吏就来到他们营帐,开始调查这把剑,但‘张立春’一个人独来独往,众人也不清楚,文吏没有直接的证据。
但诙知道,‘张立春’他惹不起。
肉干在大秦军营是硬通货,堪比后世的香烟,容易保存,还香喷喷。
足足两块,诙下了血本。
楚越垂眸,想了想,多一事不如说少一事,万一这小子趁她不注意偷袭她,那问题就大了。
“既然如此,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
诙认真看了她一眼,“你最好不要耍我。”
说完,他一抬下巴,招呼同伴走了。
魏冉和白起闻讯赶来时,诙已经走了,楚越举起剑,对两人道:“他把剑还给我了。”
“还有肉干。”
楚越给了两人一人一块,“大恩不言谢,刚好有肉干,便以此酬谢二位,相助之恩。”
魏冉接过肉干,拍上楚越的肩,“东西我收下了,都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看来他也不想多生事端。”白起若有所思道。
比起肉干,白起显然对楚越手里的剑更感兴趣,“小公子,可否将佩剑给我看看?”
楚越想也没想,便将剑递给了他,白起接过剑,拔剑出鞘,剑身上的铭文,字字清晰。
按秦制,所有武器上都要錾刻工匠的名字和监造者姓名,他看出这把剑不俗,想看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看清剑身文字,白起瞳孔一阵紧缩。
他拿着剑,询问楚越道:“这剑是何人所赠?”
楚越对上白起一双深黑无光的眼眸,“是家里的长辈为我定制,希望我能够用这把剑保护自己。”
白起猛然抬头,紧紧盯着楚越,目光震惊而错愕,他的唇,抿了起来,脸色也在白红二色之间切换。
面前的俊秀小公子,厨房中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及都尉的发问,都被这把剑联系在一起,合多为一。
楚越敏锐的观察到,白起的耳根微微泛红,她狐疑蹙眉,谨慎盯着白起的神情,小心试探道:“怎么了?”
好半晌,白起才羞愧的朝楚越一拱手,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对不住!”
这话一出,他的脸更红了,将剑塞进楚越手中,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楚越心头涌上股不好的预感,眼皮也不合时宜的跳了下,魏冉茫然望着白起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怎么了?”
“不知道。”
入夜,帐篷里又响起了久违的魔音贯耳呼噜声,这帐篷里只有四个人,但魏冉一个人的阵仗,能顶得上八头牛齐鸣。
呼噜声一直在耳畔回荡,楚越实在受不了了,蹑手蹑脚从床上爬下去,一个人蹲在帐篷门口发呆。
月华如练,难得的寂静,楚越坐在地上,开始享受久违的宁静。一道斜影投到她脚边,楚越顺着影子望过去,是白起,看来被吵醒的不止她一个人。
又或者,他没睡。
白起站在帐门口,望向楚越的目光踌躇。
楚越困惑看向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白起不会猜出来什么了吧?
“你怎么了?”她按下心中防备,小心试探道。
白起走近了楚越,抱拳郑重向她道歉,“女公子,之前的事情,对不起!”
楚越心一沉,蹙眉,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白起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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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战国策》中白起被记作公孙起,以公孙为姓氏,应该是国君的后人(公孙或者公孙之后),他身份有争议,目前没有定论。
我选择其中公子白是因为,首先公子白的封地和白起的出生地有联系,其次,另外的说法不如这个说法严谨,支持白起为太子建之后的白居易所处时代,门第观重,乱攀附先祖情况比较盛行。以及另一种说法得自白乙丙,白乙是复姓,而且白乙丙无法解释‘公孙’这个称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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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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