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顿时反应过来。
“快，去查查那一路宋燕遇到了什么人！还有贡品有没有少！”
没过一会，假宋莺和何晏又被带了过来。一行衙役端了几盘果子到了众人面前，一一试过，并没有毒。
“宋大小姐。”宋莺转身，蓝色的衣角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抬起眼睛正对着白衣女子。那种感觉很奇怪，那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真的像是她自己，身高，五官，神态都几乎一模一样，“你当日在棺中听见宋燕的声音，是也不是？”
“正是。”对方话也不多，淡色的眼睛微微垂着，一副清冷病态。
“那时棺外是只有她一人？”
“是，”对方露出一抹苦笑，“无人为我守灵，外面只有宋燕的声音。我推开棺材，也只见她一人。”
宋莺又将目光投向何晏，“跟宋燕在一块的时候，可有见其它人？或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何晏经过刚刚这一闹，涕泪横流，伏在地上，生怕再被拖走，“没有，没有。”何晏拼命摇头，看着那蓝色的袍子向他而来，便赶紧把脸也埋了下去。
“事发之时宋燕喝的酒没有问题，香烛没有问题，贡品没有问题。你和忍冬若陪了宋燕一整日，那么基本可以确定了，要么是那药被掉包了，要么，”宋莺看着何晏，挑眉，“就是你们在撒谎。”
“我，我没有啊小郎君，你可不能污蔑人啊，”何晏抱着宋莺的腿道，“我虽然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我杀只鸡都不敢，怎么样都没有杀人的胆子啊！”
宋莺只觉得恶心，赶紧抽开身，“哼，没有杀鸡的胆子，就有爬人墙头，淫/乱女子，落人胎儿的胆子？”
“我……”何晏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又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仵作大人，当天夜里宋燕对我说她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方才你为何不说？你要是再信口雌黄，便抓你回去祭衙门的板子！”辛怀远虽看着圆滑，但是脾气却还是有的。这么一怒喝，周围便鸦雀无声。
“大人明鉴，我当时根本就没有信，因为宋燕见着那个身影，先是惊吓，然后她就笑了。她说定是宋莺死了。她曾经也好几次与我说过这个，但是最后宋莺都没有死。所以这次我便真的没有信……”
“在哪里看到的？”
“当时忍冬敲门，我躲在衣柜里，她在外头嘱咐了忍冬几句话，叫她听到大小姐院中什么动静都装作没有听到……然后一进来就对我说窗户外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白色的身影？宋莺凝了凝眉，她方才看了这房间一周，可都没有发现有人从窗户进来的痕迹。
“小郎君……”忍冬有些瑟缩，“你说会不会是真的有鬼……吸阳寿什么的……”
“信口胡说！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辛怀远一拍扶手。
“大，大人，这府上穿喜穿白衣的，只有大小姐。且有丫鬟见得真真的，大小姐醒来，二小姐就死了……”那忍冬扑通一声跪下，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睛，声音都在颤抖。
呵，原来在这里等着。宋莺暗自瞟了崔翠儿一眼，忍冬向来是个聪明的，平时也知进退，稳重本分。前些日子，她怕是知道一些内情却被人威胁，于是战战兢兢。可如今她先是沉稳，后又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言语，怕不是收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可她还没有说什么，就听见一丝讥讽的笑意响在身边。
“呵，”假宋莺走上前来，冷笑着将她的手放在忍冬手上，“我要是鬼，你且看看我还有没有影子？身子有没有温度？”
吓得忍冬直往宋莺的方向靠。
宋莺头疼得很，叫人把她们带出院子，便走到一旁， “叫小桃过来。”
小桃过来的时候，依然是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宋莺一眼，“你叫我？”
“嗯。”宋莺嘶哑地嗯了一声，然后她对着赵琮眨了眨眼睛。
赵琮虽不情愿被人使唤，但也没有办法，便笑吟吟的上前去，“辛叔叔，宋大人，这么久了，你们也累了，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吧，审小丫鬟的事情，我们来就好。”
辛怀远本不喜欢审案子，坐在椅子上一身难受。听赵琮这么一说，他便浑身来了精神，得，开窍了，喜欢上盘问关联人了，便乐得将宋世杰拉走，“宋老弟，也快到二侄女出殡的时辰了，还是去外头准备一下吧。今日之事，关乎女子名节，我会吩咐下去，谁若声张……”
于是这个院子里，几乎就只剩下了她，赵琮和小桃还有几个衙役。
小桃拼了命地往后缩。
宋莺安慰她，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别怕”。
“嗯。”她这才不动了，但也是万万不敢抬头。
“你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今日，却为何没有跟在你家小姐旁边？”
“因为，因为我办事不利，自己晕了，连累小姐没有被证实死亡就躺进了棺材。我醒来之后，就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了，只负责在后院洗衣。”
不错啊，整个宋府里最熟悉她的就是小桃，别人认不出来那人是假的，小桃多看几回，多说几回话怕是就能认出，这是把她的一切摸得清清楚楚了。她看着小桃，“谁教你撒的谎？”
“我，我没撒谎啊……”小桃将衣袖纂得更紧了。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小桃，你家小姐如今被怀疑成杀人凶手，若是没有证明她无罪的证据，可能就要去官府过堂受刑了。如此，你也不说实话？”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然后小桃把她前不久的那一番说辞再说了一遍，基本上没有一点变化。
宋莺笑了笑，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一张石凳，示意她也坐下。
小桃犹豫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坐了一小部分凳子，“小，小郎君……”
小桃还没有说完，就见一只好看的手将一本册子放在了她面前，“我先帮你讲，你根本没有晕在走廊上。”
小桃的背脊挺直，但是细小的汗珠不断从颈项生出来。
“因为宋家大小姐亲缘稀薄，门庭冷落，就是家里的下人，也只有你一人大概会听她的话。如果你一开始便晕了，那根本就不会有人管她，更不可能有人通知宋大人及时回府截下棺材这么一说。”
“所以你不仅没有晕在走廊上，你甚至还跑到了前院，叫人去救自家小姐。可是飘风暴雨，夜深人静。宋大小姐向来不受待见，且这次崔姨娘就想不知不觉地要了她的命，怎会让你叫到人去大小姐的院子？于是你只有想办法通知了一个只忠于宋大人的家仆，让他去找宋大人，要不然宋大人前几日在外地公干，不可能这么快中途折返。对不对？”
小桃看得呆了，“你……”
“小桃，你要是真的不想你家小姐背上骂名，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名声，最好照实说了。如今这吸人阳寿的名声一旦坐实，她便得一世遭人唾骂，受人白眼，这可比死了还难受。你若是相信我，不如将真实情况告知，说不定我能还她一个清白。”
小桃握了握拳头，扁了扁嘴，然后眼泪就盈满了眼眶，“我，我，大人，我家小姐真的没有杀人啊……”她一边抽噎一边道，“我家小姐真真是个好人。当日的情形你方才说的就是真实情况了，当时小姐晕了，鼻中流血，气息微弱。院中那一伙子人看到这也不帮忙，赶紧逃到了前院去给崔姨娘复命去了。管家不见我，我找到了书房做事的阿简，叫他去找老爷。然后我回到后院里，才发现小姐真的没气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又急又慌，给小姐换了干净的衣裳鞋子，便在旁边哭得厉害，然后就哭晕了过去。”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就见着前院的婢子将小姐放进了棺材。春兰她们将我关到柴房里，说要是我乱说话就割了我的舌头。等老爷回来才将我放出来。”
宋莺听着倒是愣了愣，还算是这宋世杰有些良心。
“谁教你撒的谎？”
“是……是老爷……”
“为什么？”宋莺愣了愣。
“因为，因为我当日也有些说不准小姐是真死假死，老爷说，若是说了这个，小姐就有装死去吓死二小姐的嫌疑。我想也是，便说了谎。”
所以宋世杰是在帮她隐瞒？
果然是涉及到子嗣之事，宋世杰便上心得很。宋莺心想。
小丫鬟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对着赵琮道，“清之，上次说的那人查到了没有？”
赵琮点点头，然后凑过去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面具之下，宋莺的脸色一片铁青，果然……
宋莺定了定神，然后往宋燕的闺房内走了去。
床和柜子在房间东侧，桌子在中央，另一边是梳妆柜，屏风，梳洗台，浴桶。照理说，何晏的药应该是随身带着的，有人能换掉这个药，必定是药就不在他身上，那就是他脱了衣服。
于是她在屏风，衣柜和床边上再搜索了一遍，最后在床底下找到了几根头发。那头发很细，微微卷曲，并且带着些褐色，按她对家中人的观察，至少宋燕的院子里，没有人有这样的头发的。
她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放在了赵琮身上，眼神抱歉，“清之，对不住了。”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钉子，蹲下身。
“喂，你做什么？”
还没有等他说完，只听哗啦一声，衣摆下部应声而碎。
他的衣服？！
他从临安过来本就没带多少件拿得出手的衣裳，他赵家人虽然纵横沙场，但是离了沙场，还是十分注重仪表的。赵琮的眼神瞬间就不好看了，“宋莺，你这是要做什么？”
宋莺忙嘘了一声，然后在赵琮愤怒的眼神中，她道，“赵公子，这里的人我使唤不动，烦请差人叫所有人到院子里，案子应是破了。”
“破了？”他虽然有些头绪，但是这么快，就破了？
“嗯。”宋莺透过虚掩着的门看向外头，脸色不甚好看，“待会就知道了。”
众人齐齐聚在院中。
辛怀远第一个开口，“赵公子，这就破案了？”
“应是破了。”他脸色不好看，抱胸站在旁边，学着宋莺的口气说道，他也不知道是破了没破，且看看宋莺是怎么说的便是。
辛怀远听到这个应是破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该不会胡乱抓一个人就当成是凶手吧，如果是这样，他该怎么圆场？
宋莺吸了一口气， “其实，凶手的计划很早就开始了。”
“什么意思？”
“就是，凶手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制作整个杀人计划了。他的目标有很多，包括宋燕，宋莺还有宋大人。”
宋世杰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双剑眉凛起，“你说什么？我？”
“是，而且凶手作案不是因为别人，堪堪正是因为宋大人。”宋莺眼神定定。
“欸欸欸，这可不能乱说，”辛怀远赶紧道，“宋通判为百姓做事，本官可是看在眼里头的。”
“草民没有说通判大人在衙门犯了错。”宋莺接着往下写，“根据传言，宋府只有两位小姐。而宋通判这些年一直不停地抬小妾进门，又送小妾出去，来来回回就是为了绵延宋家香火。不知是也不是？”
宋世杰站在院中，身姿笔直，毫无波澜，“是又如何？”
“那些个小妾因为宋通判的重男轻女被当作物件发卖了出去，大多数有着大人您的关照，过得倒是也还可以，可是也有少数是过得不好的，不知大人知不知道？”
宋世杰这下便有些愣了，他目光中有了波动，似乎在想什么。
宋莺接着道，“曾经在宋府上，有一位秦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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