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大傻是我妈养的。
我到槐林上大学后,我妈嫌我不在家,太冷清,就产生了养宠物的念头。
因为有过小时候被狗追着哭了两条街的阴影,我起初十分抗拒。直到大三放暑假回家,我发现刚退休没多久的何女士,已经有了对着空气自说自话的习惯。
我抑住喉间泛起的苦涩,主动提议:“妈,养只狗吧。”
我妈个子小小,我本以为她会养诸如泰迪、雪纳瑞、巴哥类的小型犬,毕竟遛起来会轻松很多。
但我猜错了。
下个假期,我一进家门,裤腿就被一只比巴掌大点的小狗“嗷”一口咬住。
仅有几个月大的哈士奇一脸奶凶,我拎着小家伙毛绒绒的后颈,提到眼前,眉头紧皱:“养这拆家的玩意干嘛?”
话音刚落,一只拖鞋朝我飞来。
“干什么呢你!快放下大傻!那是你姐!”
我松了手,肉乎乎的大傻在地上滚了两圈,晃晃脑袋爬起来,又一口咬住我的裤腿。
接下来的一天里,无论我干什么,走到哪,她都不愿意松口,跟长在了我腿上一样。
这个毛病,她现在还有。
“放开我!别咬了!”
哀嚎持续回荡在这栋建于七十年代的老楼楼道中。
一直自称陈警官的制服男人出现,大傻都在龇着牙,死死咬着黑衣男屁股处的布料不肯松口。
黑衣男一脸惊恐地提着自己的裤腰,但在大傻的强劲咬合力下,很明显没什么用,他的半个屁股蛋露在外头,吸引着楼上楼下的围观群众。
“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啧,真是伤风败俗!”
“何小姐,看起来好像是一场误会。”陈警官检查了黑衣男人的证件后,一脸憨态可掬。
我努力板着脸,做出副难说话的样子。
大傻很狂躁,在我身旁又是龇牙又是吠叫,我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拽着她的项圈,才没让她再次扑向黑衣男。
黑衣男叫李贺,自称是房东小慧阿姨的儿子。
“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来得及联系上我妈,不知道姥姥留下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男人普通话很不标准,带着一股异域味,尖脸,肤色苍白,染成黄色的半长头发因为他频繁的拨弄,已经变得凌乱不堪。
“所以你就贴在窗上偷窥?”我质问道。
小慧阿姨是我妈的老同学,年轻时就移民国外,几年前从去世的母亲手里继承了这套房子。当时她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无法回国,手续基本都是我妈帮忙办理的,因此在得知我要留在槐林工作后,便主动提出将房子租给我。
房子几十年的历史了,设施老旧,还没电梯,但胜在地段好,生活便利。当然,最重要的是免房租。
于是在一个月前,我带着被我妈“抛下”的大傻搬了进来。
男人佝偻着背,低垂头,看起来十分局促,“何小姐,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吓你的,我也没……偷窥你,我上来的时候发现姥姥家亮着灯,就想看看是谁住在这。”
“那之前的跟踪呢?”
“什么跟踪?”李贺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我第一次回国,不认路,转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找到地儿……等等,是你啊!”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喜:“我当时候想和你问路来着呢,没想到还没开口,你就一溜烟跑了,我还寻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
“真是sorry啊,都怪我,没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抱歉抱歉,对你造成困扰了。”
他看着我,眼神诚恳。
我有些尴尬,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僵硬地别开视线。
“的确是今早入的境。”陈警官比对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将装着李贺身份证件和护照的棕色皮夹递回给他,“你的行李呢?”
不知为什么,李贺看起来很怕警察,陈警官一问,他立刻就老实答道:“暂时寄存在了地铁口的那家如家酒店里。”
陈警官不置可否,抬起头向楼梯口围观的群众问道:“大家都住在这很久了吧?有认识李慧儿子的吗?”
吃瓜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茫然之色,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哪想到陈警官还会询问她们。
“小慧吗?”人群里一个沙哑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是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我看着她长大的,她有没有儿子我不知道,毕竟她老早就出国了,不过……小伙子这尖下巴嘛,确实和小慧有几分相似。”
李贺一听,立刻松了口气。
陈警官见状,回头冲我挑了挑眉。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这大概是一场乌龙,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毕竟今晚我也确实被吓得够呛。
陈警官见我一直默不作声,便扭头对李贺说道:“这样吧,现在也太晚了,你跟我回一趟所里,录一下口供,明天等你联系上你妈了,再看看该怎么解决。”
“何小姐,你看这样如何?”
我能如何?我看着人群里呵欠连天的老奶奶们,只能点点头答应。
陈警官说的对,这件事需要告知小慧阿姨。
05
随着李贺和陈警官的离去,吃瓜群众也纷纷散去,楼道里恢复了安静。
我望着黑黝黝的楼梯口,定了定心神。
但当我转过身,刚想关上门时,楼梯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握着门把的手一紧,我迅速转头。
是个女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只手拎着巨大的行李箱,另一只手里抓着狗绳,绳子另一端栓着一只雕色边牧。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愣了愣。
“你住这?”她疑惑地抬头瞅了眼我头上的门牌号。
我抽抽嘴角,小慧阿姨不会还有个女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很傻,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啊,我知道了,小慧阿姨应该是把房子租出去了,你是她的租客吧。”
“……嗯。”
女人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行李箱在水泥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她朝我伸出手,落落大方道:“你好,我叫程北来,住在你对面的402。”
我表情不太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晃了晃:“我叫何秋彤。”
“这是金刚。”她拍了拍边牧的脑袋,边牧立刻乖巧地坐下,朝我汪了一声。
“这是大傻。”我拍了拍大傻的脑袋,她如一道离弦的箭,咧着嘴甩着舌头就朝金刚扑去。
边牧不似柯基,金刚没被扑倒,她动作灵巧地朝一侧闪开。
我不忍直视地看着大傻一脑门撞上砖墙,发出“咚”的震天声响。
程北来露齿一笑:“不愧是哈士奇啊。”
我用力拽住还想继续往金刚身上扑的大傻,羞得想立刻找块地钻进去。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有时间了我们再好好聊。”程北来掏出钥匙,打开402的大门。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和邻居打招呼,顿时松了口气,“好,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不过,新邻居的出现,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今晚笼罩在我头顶的阴霾。
我关上门,摸摸大傻的狗头,她抬起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仿佛在说“有新朋友啦!”。
“嗯!”我用力地点点头,也有些雀跃,“有新朋友了!”
我迅速洗了个热水澡,躺上床,戴好耳塞眼罩。
我一向浅眠,再加上大傻晚上睡觉不老实,动静很多,我只能“全副武装”。
可能是今晚经历了太多事情,我一沾枕头,睡意便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将我淹没。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过头,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
脚步声还在,但这次换了另外一个方向,我再次望去,仍是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触感从脊背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贴在了我的身后。
我僵在了原地。
不……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汪!汪汪!”
一阵剧烈的狗吠声在耳边响起,死寂瞬间被打破,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梦,是梦!
还好是梦!
但当我拍打着胸口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时,我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我的床边,有道模糊不清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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